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混合着海水的味道，充斥至整个通风管道，越往里走那股味道就越浓厚，常年混迹在无限游戏见多识广的祁赎，也不免紧蹙眉头。
“咱们真的没有走错方向吗，我怎么感觉这里的味道怪怪的。”排在第四的姜欣捂着鼻子强忍心里的不适开口抱怨:“非得走这种正常人都想不到的路，真是服了。”
“没人逼你走大小姐，你可以现在游回去。”处于中间位置的贺进没好气的说着，鱼尾奋力一甩拉开了与对方的距离。
“应该快到了出口的地方了，这种通风管道一般来说不会太长的。”鹤归有意安抚两人解释道:“只是现在海洋部落已经陨落了，系统也并没有提示游戏结束，出去之后我们能怎么办呢？”
“等等看吧，总会有人坐不住的。”祁赎意味不明的说着，似乎心里早就有了其他打算。
一路上羊星源都有些过于安静，存在感极低，就连队伍里少了人，大家都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管道里不方便回头，好不容易熬到了出口，鹤归钻出水面的瞬间，这才注意到队伍里少了羊星源。
“羊星源跟在你身后，他走散了你一点都没察觉到吗？！”同时贺进也发现了，他一把握住姜欣的肩膀大声怒斥道。
“那味道有多恶心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姜欣不耐烦的一把甩开贺进的手，随后用着满不在乎的语气开口:“再说了，又不是我一个人没注意到，你们几个不也忘记了他。”
“我得回去找他。”鹤归没时间跟姜欣争执，朝着通风管的入口就往里游去，却被祁赎一把抱在怀里。
“人鱼已经察觉到我们逃走了，现在贸然回去，肯定会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祁赎说什么都不让鹤归再向前一步，硬生生将人锁在自己怀里。
“那羊星源怎么办！”鹤归大声叫喊着，羊星源的身世过于凄惨，最初无心的玩笑，成了如今的愧疚的源头。
“我知道你很担心他，可现在情况不一样，谁都不知道回去会不会遇到危险，我们只能退而求其次！”祁赎有意让对方冷静一下，即便是怀里的人跟仓鼠一样左右摇摆，却依旧不肯撒手。
“是啊鹤归……这毕竟是游戏，不会因为羊星源生病就给予特殊。”贺进也凑上前去一起拦着鹤归，行为上也附和了祁赎的想法。
“可是我答应过他，一定会让他安全出去的……”话音未落，鹤归整个人卸下全身的力气，彻底靠在祁赎的怀里。
这句话让其余三人都沉默了，羊星源对个人还是团队来说，都是不可多得的，可惜的事，在绝对公平的游戏副本里，没有投机取巧可言。
“说不定他已经死了呢。”姜欣翻了个白眼催促道:“赶紧去找线索出去吧，这破副本，我再也不想来了。”
“不，不会的，不会的！”姜欣的提示让原本泄气的鹤归瞬间充斥着满腔的怒火:“羊星源他不会有事的！”
人类总是需要更加准确地看待事物本质，不带任何情绪，不偏袒任何一方，才能获得更好的判断，这是欲望窑洞诞生时所秉承的绝对公平。
而此时的鹤归，早就没有心中系统选择时候的公平，留给他的只有对羊星源的偏执。
“这破游戏老子不玩了！”
话音未落，祁赎只觉得怀里一空，鹤归奋起全身力气冲向海底，势必有着穿破整栋大楼的架势。
四人争吵的声音引来的不少的人鱼，个个手拿三叉戟，眼见着鹤归离他们越来越近，其中一条人鱼直勾勾的将手中的投掷向冲来的鹤归。
来不及躲避，三叉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朝着鹤归袭来，他紧闭着双眼，试图接受自己因任性所带来的惩罚。
只听见三叉戟插入血肉的声音，鹤归却没有感受到一丝疼痛，睁开眼睛的瞬间，羊星源脖颈处赫然穿插着一把三叉戟，而他正带着一脸微笑，坦然地望着鹤归。
随后像是用尽全身力气一般，抬起自己的双手贴在鹤归的脸颊上，张开嘴无声的呢喃道:别怕，我不怪你，活下去。
坠落时的失重感铺天盖地的袭来，像是暗流将鹤归整个人淹没，鹤归看向羊星源的最后一眼，少年眼中再没有以往对未知世界的眷恋，只有无尽的冰冷和空洞。
那样绝望又决绝的眼神，鹤归从来没有看见过，那一瞬间，周遭的海水像是恐惧一般席卷了鹤归的身躯。
鹤归浑身一僵，四肢百骸都在轻轻颤抖，骤然被祁赎带来的道具拉回礁石之上，鹤归也久久不能缓过神来。
他眼角腥红跪在羊星源消失的方向，连带着自己的声音都是颤抖的，恐惧，懊悔，不知所措，这些情绪如潮涌般倾斜而出。
【玩家羊星源，死亡。】
在系统宣布羊星源死亡的那一刻，鹤归感受到心底翻江倒海的冲击，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震碎。
“羊星源！”
那样用尽全身力气嘶哑的叫喊声，那样恐惧到极点而全身颤抖的神态，无一不在提醒鹤归，羊星源为了他已经死在了人鱼冰冷的刀叉下，彻底沉睡在了这片悠久深邃的海洋里。
“鹤归……”祁赎走上前靠近对方，小心翼翼的伸手凑到对方的肩膀，眼神注视着死亡后身体消散的方向呢喃道:“人要学会放下，才不会辜负对方给予在自己身上的希望。”
可羊星源到死都在安慰鹤归，让他不要害怕，让他活下去。这样的人，又怎么能让鹤归放下呢。
——
四人稍作休息后，静静地蹲坐在副本世界最后的土地上，鹤归也尽可能的调整自己的情绪，毕竟人死不能复生，他们总归也是要回到现实的。
安置好鹤归后，祁赎独自一人站在礁石的边缘，背影深邃忧郁，贺进休息一阵后走上前搭话:“在海里你说有人会坐不住，在等什么？”
“等一场跨时代的战争。”祁赎话里话外都是意有所指，可没点脑子还真听不懂他言语里的暗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众人也被炽热的太阳照射，身体的水分逐渐蒸发，虽说副本里鲜少有环境恶劣的剧情，可当真到了这个时候，四人连抱怨的力气都没有了。
“祁赎，你不会在耍我们吧，这种破地方，会有个毛线的战争啊。”姜欣整个人如坐针毡的，坐也不是躺也不是游也不是，她总觉得在这个副本里，自己活着就是个错误。
抱怨归抱怨，姜欣也没有法子从这里出去，一直等到天黑，夜深人静，耳边只剩下海浪撞击礁石的声音。
霎时间，海底发出耀眼的蓝色光芒，一条接着一条人鱼露出水面，望着曾经海洋部落的方向，正双目无神的向前游去。
祁赎察觉到这异常行为不是一天两天了，再加上刚进游戏时候系统的提示，人类和人鱼之间必将有一场战争。
“醒醒。”祁赎将其余三人唤醒，随后说出了他的计划:“现在的人鱼大概是处于梦游状态，我们需要变成人鱼，在被海水同化之前抵达人类领域，协助人类夺得战争的胜利。”
“可海洋部落已经沦陷了不是吗？”鹤归说完突然意识到什么一般惊愕的说道:“难道说海洋部落里还有幸存的人类？！”
“别小看了人类在面对极端情况下做出的选择。”贺进也饶有兴致的看向人鱼集结的地方，随后解释道:“人类能在自然生物统治的时代生存至今，靠的可不是封建迷信，独属于最高等级生物面对各种事情所表达出来的思考能力，这才是人类的底牌。”
“好深奥的意思。”鹤归表现得若有所思，实际上却没怎么听懂。
“那为什么一定得是帮助人类取得战争胜利呢？”姜欣反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她所提出来的问题，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如果你想退化成只会靠着蛮力解决事情的人鱼，我建议你现在就跳入海里。”祁赎不由分说的将人推下礁石，随后拉着鹤归一起跳入海中，看着一脸呆滞还没反应过来的姜欣开口笑道:“给你一个选择，要嘛跟着我们一起，要嘛就自己呆在这里，慢慢被海洋退化。”
很显然祁赎的威胁起了作用，大家原本就在海里待了一整天，后来又被太阳晒了整整一天，干涸的身躯在接触到海水的那一刻，并没有发出排斥的警告，而是自然而然的习惯了待在海里的感觉。
众人都明白这是退化的前兆，一个劲的往人类最后的希望游去，前方的路段看着依旧很漫长，还得时不时担心随时都会醒来攻击他们的人鱼。
放在平常没有压力的情况下，这一段距离游过去是完全没问题的，可现在大家所面对的不仅仅是游泳，还得承受心理和生理上的不适。
鹤归奋力的向前游去，他接触海水的时间最久，手和脚已经有些发软使不上力，身体的骨质大概率也在逐渐退化成软体动物。
眼见着离目标越来越近，姜欣的鱼尾却猛的被一条梦游的人鱼抓住，吓得她发出惊恐的叫喊声。
“啊！！！”
一时之间，大部分人鱼都被惊醒，齐刷刷的朝着他们靠近，周遭的气氛降低到了极点，四个背对背依靠在一起，等待人鱼的下一步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