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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谁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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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玉兄,你此番来,到底是要与我说什么?”

陆时雨关上书房的门,又将棉麻的窗帘缓缓摇下,房间中便昏暗下来。

玉铭昔伸手解开外套,又将里头的T恤半脱,陆时雨刚打开灯、转过身一眼瞧见玉铭昔,惊得浑身一震。

“小玉兄,小玉兄!你!”

陆时雨伸手将玉铭昔的T恤尽数扒下,触碰到玉铭昔的手指不自觉地疯狂打颤。

玉铭昔的背上,显现出一个如同刺青般的图案,是一条似龙似蛇,又生虎尾的怪物。那东西张牙舞爪,盘成一个圆形伏在玉铭昔的胛骨中间。

“我在三百年前就签了谕契。”

玉铭昔低着脸,语气很淡,似乎早就在心里做足了准备。

陆时雨听着这话,胸腔凶狠地起伏着,他想深深地呼吸,却被眼前这人带来的窒息感淹没。

“我姐说的对,你就是对自己心狠。”

他撂下这句话时,玉铭昔已经知道,陆时雨在心中飞速盘算了多少事情,并且一定也……

“时雨、你有没有办法……”玉铭昔抬眸问。

紧接着,他就感到一阵眩晕。

果然、他被陆时雨摁在了墙上。

陆时雨咬牙切齿地吐出几个字,“现在知道想办法了?”

玉铭昔没有回话,本明亮的天光透过略厚的窗帘变得十分昏暗,只能勉强映照玉铭昔脸上的轮廓。

陆时雨似乎稍微平静了一些,缓缓松开了扯着玉铭昔衣领的手。

他拍了拍自己的长袍,把玉铭昔的衣服从书桌上拿起,扔回他手里。

刚穿好衣服的玉铭昔一抬眼,屋中的灯便亮起,只看陆时雨已坐在书桌前方。

“据我所知,谕契唯一的破解方法就是当谕兽前来索魂时,在幻境中独身一人将其斩杀。但是签订谕契之人、早都灵力耗尽、生死一线,又怎能轻易斩杀谕兽呢?”

陆时雨双手紧握着陶瓷茶杯,似乎正绞尽脑汁地思考。

“那就算了吧,”玉铭昔苦笑了笑,“我也只是想再见他一面罢了。可是谕契还有百日便成,他现在都不肯出来见我。”

陆时雨眉头紧锁,“你说的是、霜碎剑里的?”

玉铭昔点了点头,“是。”

“一百天……”

陆时雨脑子转的飞快,“之前我们查看霜碎剑的时候便告诉过你,霜碎剑中的残魂只是沉睡在剑内,并非失去意识和理智。他自然不会同意出来见你,加速谕契的契成时间。”

玉铭昔低声道:“我只是想通过谕契补全他的灵魂。”

他低着头,身材高挺的陆时雨就算坐着也比他要更高些,只能看见他的发顶。

陆时雨知道玉铭昔是个多么沉静又多么疯狂的人。沉静得似乎连笑也忘了,疯狂到不在意自己的生死。

真是可笑,这样的人,曾在意气风发之时说出“惜余生,安余死,明余心,正余行”这样的话来。现在看,既不惜生、也不安死,明心和正行这两条更是偏得无可救药。

也是,经历过那些事情的人……怎么可能会在意自己的生死和德行。

陆时雨转念,又开始思考谕契的解决办法。

他心中烦闷,不禁说出了一直憋在心里的那句话:“你哪怕是早点告诉我,也不至于现在焦头烂额。”

忽然、面前的玉铭昔抬起头,罕见地赏了他一个挑眉,“那你呢?你既然早就知道展羽之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调查过望沧堂。”

陆时雨答道,“在我第一次见到展羽之的时候,又调查了一遍。”

陆时雨手中的茶杯中散着白烟,弥漫的水汽似乎隔挡在他和玉铭昔中间。

“展羽之的父亲、展无希,曾经使用了禁术。”陆时雨抿了抿唇,接着说道:“不是你用的这种厉害的,只是一种求财的禁术,但是在求财的方法之中已经算十分高强度的了。”

玉铭昔望向陆时雨的眼睛,“是锁魂令。”

“看来你已经猜到了,”陆时雨道,“就是因为他使用这个禁术,展羽之的身上才会集结这么多树灵。而占据最多的,应该就是最为强大、却又不幸落入凡尘的……”

“我知道了。”

玉铭昔打断了他,一口喝完了杯中的茶水。

“禁术索来的树灵,强大却又虚弱。他已经不再是从前单纯的树灵,何况又有了人身。”

陆时雨显得有些苦恼。

人类的肉身,在很多情况下都会因为躯体产生的各类激素刺激感官,影响“灵”的感知和判断。如若过分依赖肉身感觉,就会逐渐忘记“灵”的存在,变成“密封罐子”里的“神”。

“我不知道怎么说,只好假装没这件事。”

陆时雨缓缓低下头去,不忍看玉铭昔的脸。

“我实在不知道我应该怎么再面对你们。我更想象不出来,如果你再见到一个他,记忆里根本没有你的他,作为一个‘人’的他……”

“所以你设计那么多东西保护他……”

玉铭昔站起身,用肢体语言再一次将陆时雨打断。

陆时雨猛地抬起脸,“你如何知道?你对展羽之使用了回溯观?”

回溯观——只有大成之境才能使用的灵术,在入观之时需要被观之人主动触碰术师,术师便能如走马灯一般看清对方数年乃至数十年之内的记忆。

“我那是为了确认一些事。”玉铭昔面不改色地答了一句。

“不过你最终还是安排我们见面了。”他朝门口走去,自顾自地说道,“好了,既然没有解决方案,就不麻烦会长了。我还得好好享受生活。”

享受生活……

“你怎么总是骗人。”陆时雨并未看过去,只是像在气恼地自言自语,“刚才你又骗了秋白姐。”

玉铭昔低声道:“对不起,春霰和秋白、还要劳烦你多照顾着,她们重伤之后元身都损得不成样子……”

“我当然会照顾她们,就算你人还好好地健在,我也会尽力帮助她们治疗!”

陆时雨像是彻底按捺不住怒火,语速虽说还是像之前那般不算快速,语气却急切多了。

玉铭昔走了过去,单手摁住了他的发顶,哄小孩似的道:“时雨最好了,消消气、消消气。”

停留了一瞬,他转身离开将门把手扭开,朝外走去。只留陆时雨一人坐在屋中扶额。

——————

“话都说完了?”

沙发上,玉秋白正捧着陆时雨事先准备好的点心。众人见玉铭昔出来,也不由得看去。

玉铭昔看向靠着沙发已经睡着的玉春霰,放低了声音,问旁边的段青山道:“春霰她在这疗伤的话,几时能好?”

“十年八年的,能恢复到春霰姐的顶峰时期。”段青山笑道:“怎么转了心意,肯让春霰姐在我们这里疗伤了?”

玉铭昔瞥了她一眼,“之前春霰奄奄一息之时,人间会中多少御灵师想取其真灵铸剑?”

段青山还想说什么,又被玉铭昔堵道:“没有人能无时无刻地守着她,何况那时秋白伤得也那么重。”

段青山看了一眼一旁的玉秋白,她抿着唇,一言不发。

确实,玉铭昔在她们伤重之时一直守着,多少年都没有离开过,等她们逐渐恢复之后,出去的日子才增多了些。而现在这个时机,她们如果留在人间会,在会长的灵药以及医疗支持下,恢复的效率应该是最高的。

但是不知为何,玉秋白就是觉得玉铭昔有什么事情没说出口。

“那你接下来还要去哪?”玉秋白问。

玉铭昔答道:“继续去找我想找的人。”

玉秋白和段青山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一旁正在看杂志的展羽之。

展羽之感受到了众人目光的灼热,默默抬起头来、不由得和她们的目光对上。

玉铭昔却道:“与他无关。”

“与他无关?”

段青山瞪大了双眼,她一把扯过展羽之的手,又摁着展羽之的脖颈,凑到玉铭昔面前,“你看看他是谁,我不信你认不得?”

玉铭昔垂眸说:“我们初遇之时,我便知道了。只是虽然魂灵不变,但我们共有的回忆已全然破灭,悲欢洗尽。他说得对,就算他是我要找的人,那又当如何呢?”

玉铭昔随手拿起他挂在木架上的霜碎剑,轻轻抚摸,“我要找的只不过是那个与我共度百年的树灵,现在只剩一截残魂,将他请出来见我,是我余生之愿。”

他并未瞧见的是,此时的展羽之眼中充满了一种莫名的激动。

展羽之挣脱了段青山的“支配”,双手扶住了玉铭昔的肩,问道:“她的意思是,我就是那个树灵?”

玉铭昔被他眸眼中的期待撞得一激灵,又听展羽之追问着:“我就是您要找的那个树灵?”

“他不是你这样的。”

玉铭昔转过身,咽下一口气,“你有自己的人生要过,不要拴在什么刚认识几天的人身上。”

“我不会拴在您身上的!”

展羽之激动道:“我只是遵从自己的内心,我想要和小玉一起去做任何事。如果您嫌弃我,我会想办法让您看不见我。”

他说出这句话,众人先是愣在那边,随后一同放声笑起。

段青山调笑道:“这位真是一点也没变,你真的不打算原谅他了?”

原谅一词刚出口,展羽之心中又转了八百个弯,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错过什么,此时道歉的话,是不是显得太过于虚伪了……

却听玉铭昔呛道:“他是展羽之,不是淮清。如果大家都把对淮清的情感投射到他的身上,那展羽之多可怜。”

展羽之听着玉铭昔说话,看着在场的几位脸色变了又变。

他不知道的是,玉铭昔其实已经很久没有说过“淮清”这个名字了。

段青山看向玉秋白,二人眼神交流了片刻,段青山问道:“小羽是想和你待在一起,那也不算是勉强吧。”

那就更不能说是什么栓上自己的人生……

段青山如是想。

展羽之看着玉铭昔,眼睛里的那一坛子水,像一坛纯粹的酒,浓郁又香醇。

于是玉铭昔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你也知道了,我的年纪并不是你看见的那么年轻。”

展羽之不明所以,玉铭昔话锋一转,对玉秋白说道:“秋白,一会等春霰醒了,去找会长吧,他会给你们安排好住处。我猜的话,大山可能会变成你们的‘助理’。”

段青山歪头一笑,“虽然我很愿意照顾春霰姐,但是为何你如此笃定?”

玉铭昔还未答话,只听一个沉稳的脚步声缓缓靠近。

随后,回廊上露出一截鸦青色的褂摆,会长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青山,以后还得劳烦你来照顾春霰秋白二位,我这边的事情自己还能处理,你就在那边守好她们可好?”

段青山一拍掌,“得,不愧是老相识。”

她这一拍掌,其实声音不大,或许是众人的吵嚷声略有些炸耳,靠在沙发上睡着了的玉春霰缓缓地睁开了眼,她开口轻柔地问:“小玉,你是要走了吗?”

这句话一出,玉秋白的眼泪便一瞬决堤。

“阿姐,你……你可以说话了!”

她一把抱住玉春霰,玉春霰就轻轻拍着她的背回应着。两个女孩如今的相貌可谓是一模一样,只是气质透露给人不同的感觉。

玉春霰面对着玉铭昔,又问了一次:“你要走了?”

玉铭昔道:“我会回来看你们。”

玉春霰从颈间取下一串璎珞,招招手让玉铭昔靠近了些,把那璎珞中间形似桃花的玉石取下来,又用灵力编织出一条浅翠色的绳结,递到他的手上,“带上他。”

这回不止是段青山,连玉秋白和玉铭昔都露出了十分不可置信的表情。

“桃花水佩!”玉秋白松开了搂抱玉春霰的手,“那可是阿姐你……”

“这我不能要。”

玉铭昔将玉石塞回给玉春霰。

玉春霰却不接,她道:

“你这一走,若不解劫难不会回来,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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