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闻的目光终于转移到了人头塔身上,谁知以袅却突然瞪大眼睛看向知闻:“你转过来干什么——背后那个东西——”
“嗒嗒嗒嗒——”
就在这时,密集的脚步声突然直奔二人而来,以袅几乎是霎时便反应过来一个滑步躲闪,顺带着想将知闻也捞过去——
然而知闻却纹丝不动!
他甚至向以袅抛了个媚眼!
阴风袭来,带着腐烂的臭味,熏得以袅天灵盖一跳:不必多想,那东西已然来到了两人身后。
脚步声混着笑声几乎在半秒内便迅速逼近,让人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以袅气急到几乎是咬碎了呀:
还有空卖俏!怪不得没脑袋,原来是把自己的头当球踢的吗?!
“咯咯咯咯咯咯——”
笑声逼近,诡异的笑从身后飞奔而来——那玩意儿竟然是张被剥了五分之一的皮:脑袋里面还是满的,脖子以下却全是轻飘飘的,由于它跑得太快,导致整个身子径直飘在了脑袋后面,远远看过去像一面随风招展的鲤鱼旗!
即将得逞的笑声传来,“鲤鱼旗”一张口,嘴巴竟是直接咧到了耳垂,它的脑袋被一百八十度掰开,随即从那张血盆大口中蹦出了满嘴伸出口腔的尖牙!
这架势,不死也得掉层皮!
然而就在它将脑袋伸向知闻颈窝准备一口致命的时候,知闻轻飘飘地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衣服扣子。
“嘭——!”
随着那漂亮手指起落的节奏,“鲤鱼旗”瞬间便朝反方向飞了出去,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径直撞在了楼后的墙体上,一阵烟雾升腾,竟是直接将墙体撞出了个大洞!
血霎时如番茄酱烟花般炸了满地,“鲤鱼旗”的头砸进墙内,而下半身轻飘飘地挂在它的尖牙上,场景令人咋舌。
“什么东西?”知闻收回手,一脸无辜地问。
“……”以袅收回目光,“没什么。”
怪不得这种脑子也能活到现在,人家武力值管用。
“没什么就好。”知闻笑眯眯道,将手揣进了口袋中。他上下打量着塔身,道:“看来死了的都堆这儿了。太可怜了,怎么连坟都搞这么个大通铺?异种信教的吗?”
这些头骨还小,面相看着便年轻,又是在普渡之心中生活的,大抵都是还未成年的小孩子。
小孩子,花一般年纪的孩子。
但以袅还没来得及反应点什么,那人头塔突然剧烈晃动起来。
“怎么个事儿?”知闻挑挑眉毛。
地面在浅浅晃动着,带着骨塔微微摆动着,然而这晃动愈加剧烈,不过数秒的空隙,整座塔便歪成了比萨斜塔,霎时间地动山摇!
知闻立刻环住了以袅:“小心。”
以袅被他勒得差点断气,反手打上了知闻的手背。
“干什么呢?”知闻撇撇嘴,“想耍流氓也不看时候。”
以袅无语:“……”
“嘘。”知闻微笑着打断他的话,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安静。”
随着他这一句浅言,四周震荡的空气当真定了下来,瞬间便静成了一滩死水。刚刚还晃得快要塌下来的人骨塔霎时停住颤动,如同被一只手按住了一般死死钉在原地,不能动弹分毫。
环境恢复了一片死寂。
笑容浮现在知闻的脸颊上,衬得那颗眼睑下的小痣格外晃人。他松开禁锢着以袅的手,道:“好了。”
以袅瞥了知闻一眼,知闻无辜地摊摊手臂。
那骨塔似乎仍在微微颤动,然而压制它的力量过于强大,因此它并没有再发出任何声响——但这绝非停止,而是蛰伏。
以袅围着那骨塔走了一圈:“奇怪。”
知闻跟着在以袅屁股后面,应声虫样回话:“是奇怪。”
以袅:“太过平淡了。”
“确实。”知闻打量着那大剌剌堆在路中间的骨塔,“列昂尼德虽然人不怎么样,但水平起码也是哨兵里面排得上号的,不然也不会能混上个队长当当,况且还带着那么些人。结果这一群大部队被列昂尼德拉去挡枪了不说,他自己本身也快掉了半条命。”
“别说能力了,连本体都还没全显出来。”以袅道,“这样下去根本没法对症下药。”
知闻道:“是,瞎猫撞上半死不活的耗子只能豪赌。赢了倒无所谓,输了就是倾家荡产。”
以袅沉吟两秒,用手指一下一下,轻轻点着自己的下巴。
“知闻。”他突然开口道,“松开。”
知闻对这命令半点怀疑也没有,应声笑道:“遵命。”
“唰——”
“轰隆——”
骨塔被松开了。
“当心着点。”以袅观察着骨塔的移动。
“担心我呀?”知闻笑眯眯道。
以袅:“……”
他叹了口气:“也对,你哪里轮得到我操心——”
话还没说完,一颗头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砸到了他面前,冲击之大,几乎连周围的空气都被带着震动出了肉眼可见的浮波——以袅瞬间瞪大了双眼!他自认反应能力虽然比不上知闻,但也不至于烂到连打到面前了都反应不过来的程度——
这玩意儿明显是凭空出现的东西!连个缓冲都没有!瞬移了一样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怎么回事!
然而现在并不是搞清原理的时候,以袅几乎是在看到头骨的一瞬间便侧开了头,同时将手臂挡在了自己的脑袋和头骨之间,紧接着用力一推,小臂处传来一声闷响,头骨霎时就被朝着左前方推了出去——
“知闻!”以袅来不及痛呼便转头喊道。
知闻手轻轻一抬,那块头骨便径直坠落地面,“喀嚓”几声脆响便摔成了齑粉。
风从两人中间吹过,卷走了那块头骨的大半部分残骸,以袅看向知闻的眼神却深了一点。
他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感到不对劲起来。
现在不是用来纠结的时机,于是以袅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打了一个来回,最终还是强迫自己把所有情绪都咽了下去。
手臂上的疼痛这时才明显起来。
以袅用手捂住了发痛的部位,却没有说话。
知闻颠颠便两步过来,小心翼翼地捧起以袅被砸的那条手臂:“疼吗小鸟?我给你吹吹。”
他抬头,却发觉以袅正默不作声地盯着他的双眼,眼中一片乏味与漠然。
知闻眼中的关心迫切,不像作假。因此以袅没有把手臂从知闻怀里移开,却也没有再说什么。他的眼睛本就有些摄人心魄的意味,此刻神情深邃起来,倒让人有些心痒难耐却又忍不住汗毛倒立的紧张感。
反正落在知闻眼里,这神色除了略显冷淡,还有点勾人。但他虽然心痒痒,却不是蠢蛋,连稍微想想都不用便明白了以袅变脸的原因。
一旦知闻露他那招牌的迷人PLUS微笑,以袅就知道这人要开始耍嘴皮子卖乖。于是他没给知闻这个机会:这货惯会花言巧语,自己又颇吃他那张脸的可怜相,现在时间紧,旁边还有个异种压着时不时动弹,思维必然会受到影响,估计连想都没想明白就被知闻忽悠走了,十有八九会被卖了还帮着别人数钱。
以袅不喜欢吃哑巴亏,所以他拒绝现在沟通,他要等静下来了好好想想——自从他进入白塔以来,发生了太多一连串的事,但他到现在还没有独自一人思考的时间。
这想法在他脑子里不过喘息间便走了个趟,所以知闻也就眨了两下眼睛的间隙,以袅便叹了口气,将自己的手臂从他的怀里撤开。
随着这温度离开,知闻莫名心头一凉,但还不待他做出什么反应,以袅却一脚踹上了他的腹部——知闻感到腹部剧烈一痛,却条件反射地想道:“以袅刚刚也是这么痛吗?还是会更剧烈一点?毕竟——”
“唰——”
“轰咚——”
一颗头骨从在二人分开的瞬间从他们头部错开的空隙飞驰而过,依旧是乍然闪现和熟悉的速度与冲击力,知闻半截头发因为惯性留在空中,被头骨侧边突出的利口径直切了下来!
以袅面无表情看着那截头发飞散,眉心终于跳了两下。他侧步正对骨塔:“有什么想说的等结束再说,现在再啰里啰唆纠结下去,能不能活到回白塔算账都是一回事。”
知闻还想说点什么,以袅却是直接打断道:“不是逃避。”
“这是分清轻重缓急。”一块头骨再次莫名其妙地闪现,以袅飞踢一脚径直将它从空中踩了下来。
骨屑卷成花如尘般绕在以袅脚边。
知闻挑眉,他如预知了什么般抬手,一排头骨霎时凭空出现,整整齐齐悬在知闻身后半米处列成道横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召唤来的而非一场瞄准脑袋的突然袭击:“你总是有道理。”
“我当然有道理。”以袅道,边说边又踢飞了一颗头骨,“事出紧急踹了你一脚,感觉怎么样?”
“疼,但应该比你好受点。”知闻道。他稍稍撇手,那一整排头骨便重重下坠,与地面撞出一声脆响散成粉末:“不过怎么连句道歉也没有。”
“我不用向你道歉。”以袅踩下第三颗头骨,转过头眼睛直直看向知闻,“你自己心里清楚。”
知闻没答话,用脚将蹦出来的一片骨片碾碎。
以袅笑了一声,旋即别过眼开口道:“现在终于消停了。”
的确,骨塔终于停止了颤动,然而这停滞却让以袅心头越加不安。
这骨头来得莫名其妙,凭空乍现,丝毫不给人任何反应时间,方向没有定数,上下左右东西南北防不胜防——但这不对,那群牺牲的哨兵虽然没经过多少正规训练,但单凭异能也绝对谈不上饭桶,如果只是这样的攻击程度,远不至于让以列昂尼德为首的那支小队溃不成军。
而现在骨塔暂停,证明异种即将释出别的手段——以袅神色一沉,是他们太自大,只知道自己会去试探异种对症下药,却不明白异种也会反向侦察,用小打小闹迷惑人心,现在两个人的底估计都被摸了个翻天,反之他们对异种却仍一无所知。
“我们已经暴露得彻彻底底了。”以袅叹了口气。
“那又怎样?”知闻挑眉道。
以袅顿时无语凝噎:他反应过来知闻这个大聪明比自己更早明白事实——而知闻是故意的。
他根本不在意异种是否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能力,因为那并不盲目的自信。
实力使人强大。以袅彻底闭上了嘴巴。
知闻看着以袅,突然扬起了一点笑意。
“呵。”他道。
这唇角的弧度来的不同寻常,几乎是一个瞬间就让以袅开始警铃大作——这家伙要作妖。
“知闻——”以袅想都没有想就先大叫一声,他不知道又是哪里戳中了眼前这家伙的敏感肌,企图用声音唤回知闻的理智。
“是知楼吗?”以袅咬牙,“但没有感受到波动。”
所以是知闻自己的意志。
知闻却已经抬起了手,那根修长的指尖在空气中晃动一下:“怎、么、了?”
随着知闻话音落下,空气开始颤动,虽然这变化肉眼不可见,但以袅还是察觉到了什么。
“轰隆——”
他感到脚下平坦的地面猛地下陷了几厘米,建筑倾斜起来。
“你——”以袅的话被堵在嗓子眼。
“轰——隆——”
土石崩塌碎裂的声音轰然传来,给人天崩地裂的错觉;声音震耳欲聋,如同埋藏在土地深处的炸弹爆开了一般,尘土飞扬,带起的气流卷起了知闻的发丝,而那双湛蓝的眼睛却带着漠然看向骨塔存在的方向——
沿着骨塔的边缘,地面上形成了一条下沉的切割线。
那下陷形成的土坑里,盛满了被压力挤碎的骨屑。
知闻竟是径直将数百个头骨径直朝地底压成了一滩粉齑。他站姿无比惬意,仿佛刚刚起床吃过早餐之后下楼遛弯,顺道来瞻仰一下母校“遗容”。
他迈开长腿,上前两步就蹲在了坑前——骨塔垒得那么高,化成灰也就这么点。
“对不住了。”知闻对着池子道。
以袅:“……下次采取行动前起码吱个声。”
“不然等到猴年马月?我没耐心陪它玩躲避球。”知闻道,他看着一池的骨屑。
“该来了。”他道。
“什么意……”以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