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的鹅卵石小路上，江旭和林霰一前一后地走着，空气中玫瑰的香味随着两人的深入愈发的浓郁，江旭皱眉轻掩住鼻子，记忆中这一处的花香并没有这么浓郁，但确实是记忆中昨天保安带他走的那条路。

林霰金色的眸子静静看着前面的江旭，这里的玫瑰花味让他感到很舒适，一眼仿佛望不到头的玫瑰花圃同记忆中的那一片重合。

记忆中浓重的情绪压在林霰心里，他几乎想要冲上去，抓住江旭的手。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江旭回头，然后撞进了了一双盛满玫瑰的眼睛里。

江旭皱眉，撇开视线，语气有些僵硬：“怎么了？”

林霰松开手，还不到时候，他在心里告诫自己。

他绕过江旭，在他前面的那一处玫瑰丛旁边蹲下，一把银制的小刀出现在他手里：“这里。”

江旭桃眉，走近后才在这浓郁的玫瑰香味中闻到一点淡淡的血腥味。林霰侧身让江旭可以看到地里的东西。

江旭看过去，只见一个熟悉的人被掩埋在泥土里，只有一张血迹斑斑的脸从泥土里露出来。

“妹妹？”

“嗯。”林霰站起来淡淡道，“还活着，救不救？”

江旭垂眸看着昏睡的妹妹，闻言惊讶的抬头看向林霰，“你要救她？”

“不要。”林霰立刻否认，他低头看着妹妹，淡漠道，“这是她的命运，时间说她会死在玫瑰之下，所以我不会干预。”

林霰转头，对上江旭凑得极近的眼睛时，瞳孔颤了一下，飞快地回过头去。

“我很好奇。”江旭说。

“好奇什么？”

林霰转过头来再次看向他，长长的眼睫遮住了他眼里的情绪。

“你给我一种，你认识了我很久的感觉。”江旭微仰着头看着林霰的眼睛，很平静的说，“但从我所知道的记忆里，我从来没见过你。但是你看向我的目光里有很多我看不懂的情绪。”

江旭停顿了一下，笑问：“你是透过我，看到了一个你很熟悉的——”

“不是。”林霰飞快地打断了他的话，他抬眸看了眼江旭又飞快垂下，声音轻轻的“不是的，我只看着你。”

江旭没说话，只是很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人。

“你并不相信。”许久，林霰才轻声说。

江旭点头：“是的，我并不信任你，你身上的伪装太多，真的和假的混杂在一起，最开始的时候，你甚至没有用真实的性格来接触我。”

林霰浑身一震，声音闷闷的：“对不起。”

然后他抬着眸直直看进江旭眼里，问出他最想问的一句话：“……我可以看看你的伤势吗？”

“不可以，放心，系统契约还在，我不会轻易死掉。”江旭没再看他，绕开他继续向前走：“走了，凉亭还在里面。”

“……”林霰点头，静静地跟在江旭身后，那双被掩住的金色眸子紧紧看着前面的人。

“当时间的乐章开始谱写之时。”他轻轻呢喃着，“你愿意为了我而献出自己的心脏吗？”

玫瑰的香气越发浓郁了……

过了一会后，一座白色的欧式凉亭出现在小径的尽头，江旭掩着鼻子，他记得他登入游戏时这里并没有这么重的玫瑰香气。

“怎么了。”林霰察觉到江旭的表情不对，上前问。

“味道不对。”江旭说，“我是在凉亭登入的副本，当时没有这么重的香气。”

“因为现在它成熟了。”嘶哑的声音从左边的玫瑰花丛中传出。

“唰。”黑色的匕首飞快地划破空气，架在突然出现的白发老头的脖子上，江旭目光警惕：“你是谁？”

白发老人好像没有看到脖子上架着的匕首一样，浑浊的眼睛平静的看着玫瑰花丛，嘶哑的声音拉的长长的：“票——有票进，无票返。”

江旭闻言收回匕首，从系统仓库中调出那张血红色的票问：“是这张？”

白发老人终于看了江旭一眼，接着他伸出布满皱纹的手抓过那张票，放在鼻子下狠狠了一口：“……就是这张票，我永远不会认错。”

他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一圈江旭，将票塞进自己那件粗麻上衣的口袋里，说：“今天是它成熟的时候，有人可以出去，有的人不能出去——腐败的充满罪恶的人将永远走不出去。”

突然一条玫瑰挣破老头的皮肤盛开在他身上，他看向江旭，声音空茫，“孩子，你能确保你的双手从未浸染过腐败的玫瑰吗？”

［叮——道具——花园开放劵已使用］．

江旭看着眼前睁着眼睛的人体玫瑰花架，伸手从“花架”上摘下一朵玫瑰：“用尸体培养的，没有叶子的玫瑰——”

他回头冲林霰扬了扬手中的玫瑰，“喜欢吗？”

“……”林霰接过玫瑰，垂目看着手里的那朵玫瑰：“劣货的仿制品。”玫瑰掉在地上，林霰踩过它，跟上了江旭。

“仿制品？”江旭看着周围明显大了一圈的玫瑰花，随意问道，“你见过真品？”

林霰静静地注视着江旭的背影，白色的长麦被风吹起，“见过，月光从穹顶洒入时，异常的漂亮。”

江旭点头，在凉亭最上层的台阶上转身时，恰好撞进那双金色的眸子里，那眸子里盛着他，专注至极。

江旭呼吸一室，他别开眼，说：“所以，你是知道怎么培养出这种花的了？”

“是的，知道。”林霰看着亭柱上盘绕生长的玫瑰和站在鲜艳玫瑰下同样鲜丽的人，说：“它叫‘血瑰’，需要种植在人的身体里才可以存活，它们以人的情绪为养料，根茎扎在血管和肉里，知道快要盛开才会钻破皮肤。”

“情绪？”江旭看着随风浮动的玫瑰，问，“所有情绪？”

“不是，是爱和怨愤。”林霰走上台阶，伸手折断那朵玫瑰握在手里，在捏紧的瞬间，尖锐的惨叫从掌心里溢出，“这是最劣质的仿品，靠恐惧养大的玫瑰、散出来的都是这种廉价的香气。”

江旭若有所说：“可刚进来的那一段路，你似乎并不排斥那里的香味。”

“因为那是由怨愤养大的玫瑰。“林霰说：“那里的地底所埋葬的，是参加这个副本的所有被异化的旅行者。”

江旭乌黑的眼睛看着他，突然笑道：“你确实知道很多、多到，有时候我甚至怀疑不是旅行者，而是我认识的一个NPC，你和祂很像。”

林霰平静地与他对视；“那你觉得我是吗？”

“我不喜欢猜迷。”江旭转身向凉亭连着的长廊深处走去，“在什么证据都没发现前，我依旧会认为你是林霰。”

血月逐渐被云雾遮住，整个花园长廊都静悄悄的。越往里，两边玫瑰越发稀流，杂草丛生。

巨大的双人石雕，出现在长廊尽头，那正是江旭登入游戏时看到的那座石雕。

银色猎/枪出现在江旭手中，他看着隐藏在阴影里的石雕，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祂快成熟了。”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从阴影中走出，沙哑的女声传出，“再用不了多久祂就会从一切开始的地方苏醒，真正的苏醒。”

话者刚落，林霰就掐住了她的脖子将她甩翻在地上，江旭收回猎/枪，手上把玩着黑色匕首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被掐着的黑袍人：“你是谁？”

血月从云层中透出，林霰摘掉黑袍人的帽子，露出黑袍人的样子。

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明明被压制着，但看过来的眼睛里却什么情绪也没有：“我是于桔子。”

［叮咚*——恭喜旅行者江旭，林霰触发主要NPC——于桔子，校园探索度增加5％，当前开发程度20％］

［叮咚——请全体旅行者注意，2-193《花圃》当前触发全新内容，副本升级，当前评级为3级副本，本副本中仍有未开发剧情，请努力探索，经检测，该副本评级达标，开改NPC自主神志！]

［叮咚——注意经检查该副本真实评级较高，NPC已拥有自主意识。无需授予]

江旭蹲下身仔细打量她的脸，片刻后才说：“我之前在另一个空间里遇到另一个人，她说她也叫于桔子，你认识她吗？”

于桔子的瞳孔放大，她看向江旭，拼命挣扎着想爬起来，手从袍子下伸出来，想去抓江旭，却被林霰反剪放在身后。

江旭拍了拍林霰的肩，说：“放开。”

林霰也不问为什么，直接放开了压制着于桔子的手，站到江旭身边俯视着她。

于桔子从地上爬起来，同被压制时的激动不同，她坐起来后整个人像是突然被某种幻境庵住一样，目光呆滞地看着那座石雕。

江旭也不打扰她，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了那座雕像，目光触及的一瞬间，江旭猛地站起来：“两座雕像在融合？！”

“你也看到了。”林霰也看着那座石雕说，“这两个世界在合并，但速度还很缓慢。”

他看向江旭的侧脸：“你要我毁掉它吗？”

“不可以！”闻言于桔子从地上爬起，拦在江旭身前：“不可以！你们不能毁掉它！”

江旭笑了起来，乌黑的眼睛越过于桔子落在那座双生石雕上：“你知道什么？”

“……我，不会说的。”

“你不会说？那我们只能毁掉它。”江旭将目光转向她，笑容愈发得体。

于桔子深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了那雕像一眼，声音颤抖：“我不能说，我不能说。”

”不能说？”江旭说，“那好，我猜猜，你被某种～强大的怪物窥视着，它监视着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它渴望你的皮肉，灵魂，血液，你的身体被它打上了烙印，你这么怕，它快抓到你了吧～”

于桔子的身体轻微颤抖起来，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巨大的，绿色的蛹动着的怪物，强烈的恐惧和恶心感涌上来。

“它是什么？”江旭看着她，问，“你看见了什么？”

于桔子的瞳孔一震，她推开江旭快速跑到一边呕吐起来。

林霰扶住被推开的江旭，在确认他站稳后才放开手，目光不善地看向于桔子。

［叮——旅行者江旭受到主要NPC——于桔子攻击（轻轻一推？）生命值下降1点，体力值下降2点。]

[小藤蔓精寄言：您现在是个柔弱的小公举呢，任何一个物品都会让您受到不小的伤害，请保护好自己哦～]

江旭：……

“……我，我看见了——”于桔子直起腰，声音嘶哑，”——我看见了被剁碎的荆棘，看见了大快朵颐的园丁，我看见了无尽的贪婪与欲望……我听见了一首歌谣。”

她抬头看向江旭的身后，声音变得轻轻乎缥缈，“……你说，歌谣的最后，荆棘拥有玫瑰了吗？”

［叮咚＊——“养分干尸”已苏醒！恭喜旅行者江旭、林霰触发怪物“养分干尸”。攻击方式：待探索（0/2），特点：待探索（0/3），弱点：待探索（0/3）旅行者积分＋10］

空气中的玫瑰香味渐浓，一具具红色干尸从土里爬出来，向凉亭向长廊尽头涌来，嘶吼声不断。

江旭皱看着涌过来的干尸，然后头也不回地向后扔出匕首。

“啊！”于桔子的痛呼声响起，江旭这才偏头，淡淡瞥过她被刺穿的脚腕，轻声说：“别跑，下次刺穿的就不是脚了。”

鲜血从于桔子的伤口处流出，血腥味刺激到干尸群，干尸嘶吼着，加快速度向长廊尽头涌来，它们身上生长着鲜艳的玫瑰，双颊凹陷，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长廊里的三个活人。

“我好痛啊……它长进我的脑子里了。”

“救救我，啊啊啊！我的血管！我的血管！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我的眼睛！啊啊啊啊！痛痛痛。”

涌动的尸群中，哀嚎声掺杂着嘶吼声传来，那些干尸一个踩着一个，一个拉着一个，都渴望第一个吃掉活着的人，玫瑰的香气更浓郁了。

“他们会说话？”江旭有些惊讶地看着自相残杀的干尸，说。

“嗯。”林霰用手帕擦拭着一把黑色的手枪，看着干尸群说，“你不要动，我解决。”

“你一个人可以？”江旭看向他、笑问。

林霰将帕子扔在地上，下一刻就冲了出去：“我不会让这些恶心的怪物伤到你。”

云层遮住血月，长廊中玫瑰味更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