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巧是在郑文阳怀里醒来的,只觉身上有火辣辣的疼痛感,而他先前的温和儒雅此时换作餍足得意的狞笑,落在柳巧眼里分外恶心。
她气红了眼,伸手就要打郑文阳,却被他一把抓住束在身侧道:“你已经是我的人了,现在挣扎会不会晚了一点?”
柳巧倔强地用另一只手给了他一巴掌,再被抓住后绝望地痛哭出声。
“你哭什么?”郑文阳腾出一只手抚着她的脸道:“这是多大的福气,难道爷还配不上你吗,跟了我以后,你就不用再去卖什么香包丝帕了,爷包你吃香的喝辣的。”
柳巧嫌恶地把脸扭向一边:“你不要碰我!”
“你这话说的也晚了,话说你身上是真香,身子也是真软,瞧,连生气都这么好看,快过来让我再抱一抱。”
郑文阳笑得开怀,强硬地把她揽进怀里,贪婪地闻着她身上的少女香气,混合着香包留下的味道,让他欲罢不能。
柳巧奋力挣扎,手被箍住无法动弹,就用脚乱踢,但二人力气悬殊过大,还是被他抱住一顿乱亲。
“你这算强抢民女,我要去告官!”
“哈哈哈,”郑文阳笑出了声,“那你就去告吧,看有没有人会管。”
柳巧又气又急,但她的力气已经用尽,一时心如死灰。
少时,有脚步声来到门外,出声道:“老爷,下面有人找您,说是约了和你谈事。”
他有些意犹未尽地起身,拍拍柳巧的背:“乖乖地在这里等着,我很快就回来。”
柳巧听着门开了又关起,脚步声渐渐下楼,赶紧起身穿衣,推门就往楼下跑,但她太过慌张,脚步声太快,被已经下楼的郑文阳听到了动静,吩咐跑堂道:“去把爷新纳的柳姨娘带回去看着,别让她到处乱跑。”
就这样,她先是被郑文阳关在了酒楼雅间,后来经过他夫人同意后又带回了府院,找了人看管着,定时送来吃食,隔三岔五地过来一趟,劝她接受现实做他的小妾,有时还想留下来在她身上寻些乐子,都被柳巧连踢带咬地赶了出去。
她没有家人,一同卖东西的几个熟识也只当是她换了人流更多的地方去卖香包,没有任何人寻她。
柳巧初被关在房中时常常以泪洗面,后来冷静下来,开始研究逃生的法子。
后来郑文阳想了各种法子逼她,先是只给馊饭,后来直接不给饭饿她几天,不管怎样柳巧都没有屈服。
这倒真让他有些头疼。
他一个酒楼掌柜平日里也算体面人,年纪轻轻长得也算一表人才,真要寻个小妾也没有那么难,那日一眼看上了柳巧,以为连哄带骗地收了也就成了,没想到她会这么倔,一个完全不配合的女子他留下也没什么意思,也并不想闹出人命,正犹豫着要不要干脆放人时,看管柳巧的丫鬟过来禀报,说柳姨娘好像是有了身孕。
柳巧摸透了他们开门给自己送饭的规律,这日午膳时她乖巧地接了饭菜来吃,想着吃饱了晚上好有力气逃跑,谁知刚吃了几口菜便开始呕吐不止。
丫鬟刚开始不知就里,还以为是饭食的问题,狐疑地闻了闻饭菜咕哝道:“不对啊,这次的饭没馊啊。”
后来却是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转身就去禀报了郑文阳。
郑文阳自然是大喜过望,孩子不孩子的他并不在乎,原配夫人汪氏已给他育有一女,正在将养身体,早晚还是要给他生一个儿子出来的,重要的是可以藉此将柳巧留下。
他开始以孩子要挟她,软硬兼施,终于将柳巧说动了。
柳巧觉得自己一个人吃苦受累都无所谓,但若是带着孩子一起确实不忍心,而且郑家也不可能让她把孩子带走,她不放心别人照顾自己的孩子,就算是为此委屈自己做妾也认了,就在她终于决定安下心跟着郑文阳时,她有身孕的消息传到了汪氏耳里。
汪氏知道男人性子野,管得越紧越容易出事,倒不如让他把女人都带回来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她可以允许郑文阳纳妾,但绝不能接受妾室比自己更早生下儿子,于是斟酌许久,买通了曾给柳巧送饭的跑堂铜子,让他将柳巧腹中的孩子认作自己的骨肉。
于是有一日,夫人带了人来铜子住的屋子搜查,说是有人见他鬼鬼祟祟地似是藏了什么东西,怀疑他偷盗,结果居然在他的枕头底下翻出了柳巧的小衣,他也支支吾吾地承认了与柳巧有染。
人被带到柳巧跟前对质,柳巧气得要上手撕烂铜子的嘴:“你胡说!这孩子怎么可能是你的,我都没有正眼看过你!”
铜子却一脸怯怯道:“我也不敢肯定那是我的种,但还是有一半可能的。”
柳巧从没见过这样的无赖,“那你说说,你是什么时侯和我好的!?”
“就您刚开始在酒楼的时侯嘛,我总去给您送饭菜,您求我放您出去,就……”铜子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但我哪敢真放您出去啊。”
“怎么可能,你疯了吧!”柳巧气得几乎要晕厥。
郑文阳得知此事大发雷霆,差点要打断铜子的腿。
这样一来,柳巧腹中的孩子是谁的就说不清楚了,加上郑文阳对自己这一次命中的概率本就存疑,自然不会留下这个血脉不详的孩子,遂同意了汪氏要给柳巧打胎的主意。
铜子有汪氏的暗中袒护只是被赶出了酒楼,还得了一大笔银子。
喝下被暗中下了打胎药的汤,没多时,柳巧的身下就开始血流不止,她疼痛,惊恐,感觉自己随时会死掉,就这样折腾了一夜后,她流出了那个血肉模糊已经成了形的胎儿。
她痛嚎,发疯,歇斯底里,恨不得冲上去把郑文阳杀了,但她却连寻死都做不到,他们日夜看管着她。
柳巧无法接受,她以为该死的是自己,没想到死掉的却是无辜的孩子,是那一脉支撑着她在这里留下来活下去的骨血。
她又开始不吃不喝,送进来的吃食都被她一把丢出门外,见识过她疯劲的郑文阳一时也不敢再来找她,渐渐地众人开始怀疑这位柳姨娘得了失心疯,对她的看管便也日益松懈。
这日,来送饭的人将饭菜放下便匆匆跑了出去,柳巧照例将饭碗往门上一丢,却半晌没人进来收拾残局,她上前一拉,门居然是虚掩的,外面值守的丫鬟也不在。
正是她逃出去的大好机会。
虽说经历过怀孕流产后她逃生的欲望已没有那么强烈,但既然有机会便不能放过,她就算死也不要死在这个肮脏的地方。
但几日没正经吃饭的她已是有气无力,想了想,还是捡起地上的两个花卷匆匆吞下,然后偷偷溜出了门。
正逢午时,多日未能出门的柳巧眼睛一时适应不了这么强的阳光,被耀得几乎看不清路,扶着墙和廊柱出了小院。
刚走几步,忽听前面院墙拐弯处传来丫鬟的说话声,她踉跄回身躲回院门里,等着二人路过。
“……你听说没有,老爷好像又从外面带了个会唱戏的女子回来,咱们又要多一位主子了。”
“什么主子,不过是老爷的玩意罢了,你就看这院里那位,这才几个月就被厌弃了,连个孩子都没保住,人也变得疯疯癫癫的,真是可怜。”
“那倒是,都得看老爷和夫人的眼色过日子,依我看,只要夫人还没生下小少爷,谁也别想在这里生下孩子。”
“嘘——你可别啥都说。”
“嗨,这事都传开了,若不是夫人暗中撺掇,那个铜子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跟人吹嘘得了姨娘的好?”
“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夫人做的局,老爷就愣是看不出来。”
“什么看不出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你可能不知道,老爷本就是靠着夫人娘家发的家……”
声音渐渐远去,躲在门后的柳巧走了出来。
如果按着她的性子,此时应当是满心愤恨,但她此时却是四顾惘然,一时竟不知该更恨谁。
什么老爷,夫人,新欢,都已经同她没有关系,她一心只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折磨得她生不如死的地方。
一路上战战兢兢,听到脚步声就赶紧躲起来,居然就这样一点点蹭出了角门。
后来想起来,怎么就那么巧,丫鬟偏偏在那个时侯溜了号,或许本就是汪氏特意安排的,就为了放她走,也算遂了彼此心愿。
出了郑府的柳巧不知该何去何从,落在郑文阳手里不过几个月,却觉得已经过完了自己的一生,她失了活下去的心气,感觉自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没了那种顽强充满韧性的生命力,人生也没有了任何盼头。
她去自己住过的破庙危房里坐了坐,最后去赁的屋那里看了看,几个月不见她人,房主已经将房子转赁出去,只是东西还给她保留着。
柳巧从一堆香包中翻出自己积攒的所有铜钱都给了房主,其余东西都一并丢弃了。
房主不肯收,一脸错愕道:“你这是做什么,不要过活了啊?”
柳巧自然不会同她多讲,只说自己现在嫁了个有钱的夫家,再用不到这些东西了。
房主打量着她身上料子甚好却略显单薄的丝绸衣裙将信将疑地收下了那堆铜钱。
出来后,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来到了一条河边,想起祖母曾经说过,做了水鬼的人是不能转世投胎的,会一直被困在水中,忽然觉得这也许正是她最好的去处。
她这辈子虽然只有短短的十几年,但过得太苦了,如果可以选择,那她再也不要来做人,就当一只水鬼也挺好,或者当一丛水草,一条鱼,哪怕是一块浮萍都成,水里再冷,也冷不过这个人世间。
这般想着,柳巧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水很凉,但她觉得还好,除了本能地扑腾几下外,她没有发出任何求救的声音,这一刻,心如死灰。
就在她感觉到自己慢慢在下沉时,模模糊糊地感觉到有个人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腕往上托,柳巧已经被水呛到说不出话,但此时的她反而想挣扎,想推开这个多管闲事的人,但对方显然身强力壮,以她的身板和力气一切都是徒劳。
柳巧倚在车壁看着身边这个将自己救上来的人,满心满眼都是笑意。
钟义平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轻笑着问道:“怎么,巧儿也在期待我们的婚期吗?”
“嗯,”柳巧靠进他怀里,软声道:“我也好想看你当新郎官的模样。”
软玉温香入怀,钟义平心下一颤,随即紧紧揽住她:“很快的,明年一入夏我们就能完婚,你莫心急。”
柳巧扑哧一笑:“谁说心急了?”
钟义平忙不迭地道:“是我,我急,我真是都要急疯了……”说话间拉上车帘,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柳巧只轻轻挣扎了两下便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姜致得知一切顺利后甚是替她高兴,感叹这二人终于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顺手拿了一罐肉酱回家。
姜婆得知他俩终于修成正果也很欣慰,立时要张罗着给她准备喜被,“可怜的丫头,娘家连个近人也没有,只能我替她操心这些。”
姜致不想让她再那么劳累,出言阻止道:“那个我会看着办的,您身子不如从前了,就别管了。”
“我身子咋了?如今在你这里吃得好睡得好,还吃了那么多补药,什么病都养好了,反正也是闲着无事,趁着婚期还早,就先慢慢缝着,”她打量着姜致的肚子,冷不丁来了一句,“说起来你们也成婚好几个月了,一点动静没有吗?你们快些要个孩子,也能让我有个事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