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倒影映在水塘表面,眉目盈盈,樱唇含笑,轻风将耳畔的发丝轻拂,更显温柔小意。
姜致在这里坐了许久,直到后背渐渐热起来,才起身回屋。
几场连绵的秋雨过后,京城渐入深秋。
两个子母阁的生意都蒸蒸日上,甚至已经不太需要姜致过问,她彻底得了闲后,开始思索着用赚来的银子做点什么。
她的上一世过得十分贫脊,从里到外都是,所以并没有时间和精力去认真地考虑其他,比如能为这个社会做点什么,正所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一世她得到太多,愿意奉献出自己的绵薄之力。
姜致开始关注大邺的各个福利机构,将重点放在了妇幼方面。
京城的慈幼局和安济院施药局等都比她在淮州时见到的要完善许多,但毕竟是福利机构,一切全靠朝廷拨款,在数量上还是远远达不到百姓需求。
这次,姜致直接在南城郊物色了一块地,从地基开始,她计划自己建一个民办慈幼局。
虽然租一个现成的宅院来得更加快捷省钱,但姜致觉得为了保证这个慈幼局能长久地办下去,还是自己建一个比较妥贴,而且城郊的地皮也相对便宜。
姜致在这个慈幼局里直接设计了学堂,因此整个建筑占地面积很大,造起来较为缓慢,她倒是也不急,请了懂行的人专门在那里看管着,材料从石头到木材都要用最好的,自己只要十天半月地去看一下进度即可。
慈幼局从初冬一直建到了第二年入夏才堪堪完成,此时的姜致正为柳巧的婚事忙到不可开交。
在这期间,得了姜致赠药从而痊愈的苗太医寻了过来,放着太医院不回,非要留在她这里做事,说不要工钱只为报她的救命之恩,姜致这儿哪里会需要一名太医长驻,好说歹说才给他劝走了。
但自此他时不时会趁着休沐过来,打着太医的名号在子母阁门口义诊,引得路过的百姓排起长队,都当是子母阁的义举,将这里的口碑越传越好。
钟家给柳巧的聘礼很有诚意,并未因她过往的遭遇有任何省俭,这一点令姜婆甚是满意,觉得柳巧这回算是寻对了人家,自己的喜被没有白缝,叮嘱姜致必定要给柳巧撑足面子,莫让她因为没有娘家失了体面。
这些自然不用她说,姜致会好好地打发柳巧出门。
柳巧是从姜致家中出的阁,亲迎这日,收了请贴的街坊们早早过来捧场,邱府宾客满堂很是热闹,李迎儿更是带着弥远提前一日就到了。
梳好妆穿了嫁衣的柳巧粉面桃腮,光彩照人,弥远已经会说不少话,拍着小手道:“巧姨姨真好看!”
柳巧笑着在他脸颊贴贴道:“你的小嘴真甜!”
“嗯,我刚刚吃糖了。”小弥远认真地道。
屋里众人皆笑起来。
“娘亲说了,等巧姨姨成了亲,就能生个小弟弟,同我一起玩耍,是真的吗?”
柳巧脸上飞起一抹红晕:“是真的,但也有可能是个小妹妹哦。”
小弥远似懂非懂地看向身边的姜致:“可我还是想要个弟弟,要不致姨姨帮我生一个吧!”
忽地被点名催生的姜致心下一动,抚着他可爱的小脸笑着应承道:“好。”
鞭炮声起,钟义平带人来迎亲了。
钟义平一身大红新郎吉服,身后跟着一干捕快同仁,脸上充满喜气和期待,没想到上来就吃了个闭门羹。
姜致为了添些热闹,提前预备了些字谜和对子交给守门的,让亲迎队伍答对了才开门,谁知这些人还真是纯武科,对这些文字游戏几乎是一窍不通,个个急得抓耳挠腮,每五道才能答出一道,眼看要误了吉时,姜致赶紧过去把这个环节取消。
钟义平进门后先对着姜婆行了个大礼。
姜婆交代他道:“巧儿这孩子命苦,你可要好好对她,千万莫教她受什么委屈。”
钟义平一脸郑重地承诺:“您只管放心,我定会视巧儿如命,此生绝不会辜负她。”
临出门前,柳巧给姜婆磕了个头,含泪道:“巧儿让您老人家操心了。”
姜婆赶紧扶起她:“大喜的日子可不准哭,要开开心心地出门。”
柳巧忍着泪意点点头,又转身对姜致道:“还有,你给我的添妆也太多了,我真的不能收下。”
姜致给她添了些金银细软和郊边五十亩田地,好让她婚后用来傍身。
“给你的你就拿着,如果实在觉得过意不去,以后店里的事你就多上心一些。”
其实因着她最近忙着研究慈幼局如何同府衙报备以及营业的事,现在城西子母阁的事务基本已经全都转交给了柳巧。
但姜致能给她这些,自然是因为她值得。
自从被姜致搭救收留以后,便存着报恩的心,一直勤勤恳恳地做事,同李迎儿一样,只要是看到眼里的活就会去干,根本不需要姜致吩咐,把子母阁当成是她自己的那般上心,要不然子母阁也不能在她离京和卧床那么久的时间里依然好好地经营着。
特别是在她卧床那段日子里,邱锦照顾着她无暇分神,姜婆因此病倒后,床前全靠她和李迎儿尽心侍侯,还要分出精力去管子母阁的事务,这一点一滴姜致都记在心里,早已将她二人当成妹妹一般。
柳巧羞涩地微微垂首,姜致给她蒙了盖头,交到喜娘手中,跟着一路送出了大门。
鼓乐齐鸣,花轿起,柳巧在轿帘盖下的那一瞬对着外面挥了挥手,引得门口的姜致等人也不停对着轿子挥手,虽然知道她已经看不见。
姜婆目送着花轿离去,有些恍神,依稀想起了自己成亲时侯的情形。
她同柳巧一样是孤女,但不同的是,当初没有任何人替她操心,一切全依了夫家的,这也使得她一进门就没了底气,被婆家人各种拿捏挤兑。
也因此,她好好地为柳巧操持了婚事,不愿意让她同自己那般,从一开始就被夫家人看轻了去。
姜致看着她略带追忆的眼神,多少猜出了些,轻轻地抚了抚她的肩膀。
李迎儿幽幽出声道:“刚才你答应弥远的话,是真的吗?”
姜致一噎,低头瞥了她手上牵着的弥远一眼,抬起头看向她低声道:“哄小孩子话你怎么也当真。”
“不是,你们还不打算要孩子吗?”李迎儿惊道。
没等姜致开口,姜婆也道:“你都多大了还不想要,这也就是邱锦好脾气,换个人说不定早就给脸色看了。”
姜致想解释一时又不知从何说起,正在想措词之时,姜婆一拍大腿,面色焦灼地压低声音道:“你们该不会是……身上有什么毛病吧?”
姜致只得如实道:“不是,就是我们俩想晚些再要孩子。”
但姜婆既然已经有了这个猜测,便有些信不过姜致的说辞,忧愁道:“你是不是怕我担心才有意瞒着我?唉,其实我早该想到,你俩成婚后这日子过得可谓是蜜里调油,按说没可能要不上,原来是……唉,没事,有病就治,找郎中看过了吗,到底是你的事还是他的事?”
李迎儿也一脸惴惴地看着她。
姜致一时间哭笑不得。
不久后,长公主也与姜婆心有灵犀似地派人送来了大批的补药,但不同的是,她似是认准了邱锦身体有问题,送来的大多是补男子精弱气虚的。
邱锦望着满桌的鹿茸地黄淫羊藿,幽幽道:“我觉得我可以用一些。”
姜致抚了抚昨夜拜他所赐到现在还感酸软的腰,面无表情道:“不,你不必用。”
说话间吩咐人将东西先归入库房。
邱锦看着东西被收走,带着笑意的声音里似是有些可惜:“其实,我还真的有些想试一试那些东西。”
他从身后揽住她,微微低头,将脸贴在她的后颈间,嗅着她发间的香气。
姜致被他的呼吸弄得有些痒,偏了偏头道:“怎么办,她们都觉得我们身体有问题了。”
“任她们怎么想吧,以后有了孩子一切就不攻自破了。”邱锦心猿意马地安慰她道。
姜致忽然想起一种可能,试探着问道:“如果我们一直没有孩子呢,你会不会纳妾?”
邱锦顿了一下,出声道:“不会。”
“你犹豫了,你真的有可能纳妾是吗?”姜致已经开始有些疑神疑鬼。
邱锦将她的身子扳过去,对上她的眼睛:“不会,我方才是没想到你会这么抗拒要孩子,对我来说,有没有孩子真的没有那么重要,如果你真的不想生,只有我们两个人就这么简单地过一辈子,也很好。”
姜致并没想过永远不要孩子,她刚才只是顺口一问,看着邱锦诚意满满的眼神莫名心虚道:“我倒也没有这么抗拒,我其实还挺想生一个咱们两人的孩子,只是……再晚一些吧,好吗?”
“好。”邱锦把她拥在怀里,并不再追问什么。
其实,姜致不知道的是,他刚刚的话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因为姜致的缘故,他了解到许多生产的危险之处,心里对此也有了隐隐的担心,却无法诉诸于口。
他想要一个带着两人骨血的孩子,但却不愿她为此担一丝风险,他觉得自己无法再经历一次有可能失去她的痛苦,但也不能剥夺她做母亲的快乐,所以,他愿意一切都听她的,无论她怎样选,他都奉陪。
他温柔地拥着她,修长的手指轻抚她的背,无声地诉说着眷恋。
姜致静静地靠在他的臂弯,唇角微翘。
她真的好爱这个珍视她包容她愿意给她所有自由的人,也决意付出所有真心回应这份情感,也许自己内心对一份长久的感情还有些不笃定,但她愿意热烈地回应当下她能感受到的一切。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