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几日,听出去的学生谈论,外面张灯结彩,花灯会还未开始,街上就已经热火朝天,喜气洋洋的。
很多学生已经按耐不住内心的喜悦,激动地摩擦着地,嚓嚓嚓的。
“左等右等,终于把花灯会盼来了!”
“啊啊啊我的花灯会!我去年见着个美人姐姐,不知道今年还能不能遇上!”
“哦,你小子……那我找两个!”
这时候宋书佰正在讲课,那两人撑着书,挡着脸,宋书佰虽然年老,眼睛还挺尖,抓起桌子上的书刷的一下扔出去了,两人纷纷中招。
宋书佰捋着胡子,说道:“在下面聊什么呢?”
“老先生!他说花灯会要去找美女姐姐!”薛潭起身,指着他说道。
“先生!不是的!”情急之下,也指着他说:“老先生,陈子澜也说了,他要找两个!”
“老先生!您不能听他胡言乱语啊,我什么时候说了!”薛潭辩解。
宋书佰皱了皱眉,骂道:“伤风败俗!出去!面壁思过!”
学生哈哈大笑,宋书佰把书排在桌子上,发出沉重的响声。
“笑什么!说到哪儿了!”
无人回应,荣清如提醒道:“老先生,说到了‘毋不敬,严若思,安定辞,安定哉’”
这丫头虽然脾气犟了点儿,但在学习上,从来都是谦虚好学,严于律己。
“好,归云,你可知道这一句是什么意思?”
柳归云缓缓站起来,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
“……”
宋书佰摇了摇头,叹息道:“哎,一年不如一年了,明晚花灯会前,把《曲礼》第一背过,背不过者,后果自负。”
宋书佰收拾了东西,就出去了,留下了那些学生。
赵楚桑阴阳怪气的,他道:“指望你们这些废物!怎能创下回香阁的辉煌?”
李迟暮怼道:“说的好像跟你会一样!”
“我会不会的跟你有关系吗,宋老头提问的是柳归云,没答上来的也是他,天天跟在回香阁楷模身边,连这么简单的的问题都答不上来,反而把咱们的楷模带坏,带着打架,柳归云,你真是罪不可赦呀!”
柳归云看了一眼荣清如,她端庄的坐着,背挺得笔直,腰肢纤细,垂着眼,正认真看书。
荣清如察觉到了,轻轻转头,柳归云见了,立马别过脸去,装作无所事事的样子。
“赵公子还真是表里不一啊,我弟弟是什么样,我这当姐姐的还不知道?”柳悦舒放下书,语气坚定。
赵楚桑冷笑,根本不把她放眼里。
“柳悦舒啊,你别狗仗人势!不就是勾搭了荣府的大少爷吗。”
荣清如挑了挑眉,转过身,道:“在这里废话,不如多背一些,什么勾搭,赵兄,什么话到了你嘴里就好像变了味一样。”
傅云舟和赵楚桑坐在一起,傅云舟小声道:“快别说了,你说不过她的,伶牙俐齿,你一句她有一百句!”
荣清如最后说了一句。
“本就愚笨,自不量力,还敢猖狂,可怜啊!”
傅云舟对上荣清如的眼睛,就一会儿,周围的气息凝固。
荣清如率先挪开了视线,继续看书。
课后,荣清如回房,柳归云偷偷地跟在她后面。
“别躲了,要走就一起走吧。”荣清如回头喊他。
柳归云缓缓走上前,声音很小,他说:“小语,有我这样的朋友,给你丢脸了。”
荣清如疑惑的看着他。
“丢什么脸了!少看不起自己,谁规定只有读书才能成就大业,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当不了丞相当宰相,不过,虽然是三百六十行,但是这读书,是最轻松的,代价最小的,回报是最大的。”
柳归云点点头,荣清如突然问:“还有,你为何……如此在意给我丢不丢脸啊。”
此话一出,柳归云脸上红成一片,眼睛乱眨,站立不安,呜呜呀呀半天,两只手在身上上下摩擦,整的荣清如不知所措了。
“你干什么啊!让蛆附身了!”荣清如接连往后退了几步。
柳归云倒吸了口气,说道:“明晚花灯会,你还要回家过吗?”
荣清如看出来了,说:“跟宋先生过。”
柳归云神色亮了不少,压着嘴角,按耐不住内心喜悦。
荣清如是真不知道,跟宋先生过让他很开心吗?
过去的八年来,荣清如和荣枫煊一直回家过花灯节,而柳悦舒和柳归云待在回香阁,宋文陪着,所有学生都回家了,只留他们。
荣清如知道,他很期盼回家,但他的家,就好像地狱一般,这两姐弟早就把荣清如当作亲人看待,所以,今年打算和他们一起,一起度过这热闹的夜晚。
“你要是再不去背书,恐怕就去不了了。”荣清如双手一摊。
“小小文章我还弄不过,等着,今天晚上我就能背过!信不!”
荣清如弯眼含笑,“我信!”
“切,这就没意思了。”
“啊?信你还有错!”
“你应该说,不信,才对!”
荣清如恍然大悟,然后说:“我不跟你开玩笑,我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我不骗你,也不能骗我自己的心。”
柳归云不可置信的看着荣清如,什么都听不见了,只能听见心激烈的跳动,越来越猛。
荣清如还想开口,柳归云拦住她,低眼说道:“别说了,我知道了,在我还没有背过之前,别在我面前,对我说话,你还让不让我背了!”
说罢,揣着书往自己房里奔去,一刻也不松懈。
柳归云扬起的风,吹起了荣清如身上的衣带,扬起的尘土飞到荣清如身上。
“咳咳咳!”荣清如用手驱散着,“发什么疯!真是的,少年的心思真是越来越难猜了。”
荣清如回到房间,看见桌子上的笔和纸,一个想法突然从她的脑海里浮现,打算送幅漂亮的画给他,但是,荣清如不知道该画什么,正想着,突然看见了旁边的梨花,顿时来了灵感,她大笔一挥,开始创作。
柳归云此时也回来了,一进门,瞧见荣枫煊和柳悦舒,两人正在互相给对方背诵,柳悦舒见了柳归云,忙道:“晚萧!你也来了,和我们一起吧!”
柳归云白了他们一眼,说道:“不要!姐姐,你还是和你心悦的荣公子一起吧,我不插一脚!”
柳悦舒:“晚萧!”
荣枫煊脸上泛起了红晕,再抬眼时,柳归云一溜烟儿就跑没影了,“你弟弟啊……”
柳归云拿着书,来到了和荣清如一起翻墙经过的大树下,纵身一跃,飞到了那粗壮的树枝上,这树也有些年头了,又高又粗,柳归云伸手在头上的树枝摸了摸,不一会儿就摸出了一个盒子来,那是他的秘密。
打开盒子,里面装满了他记录的事情,白纸黑字,微微带上了点儿黄色,拿出盒子里面的墨水和毛笔,整上新纸,在上面写:今日,我要陪着小语过第二个花灯会,我跟她保证,今天晚上背过,她说信我,正经的小模样真好看,她不嫌弃我,我很喜欢她,她……会不会也喜欢我啊。
写到这儿,柳归云脸唰的一下就红了,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不知不觉就写上了,少年的忍着内心的激动,紧紧握着笔的手在颤抖,想要把最后那句话涂掉。
转念一想,反正她也看不见,于是将那纸整整齐齐的折好,一丝不苟,然后小心翼翼地放进盒子里,再一次把它藏好。
他懒洋洋地靠在树上,嘴里念叨:“榆木脑袋,哼!”竟然不自觉的笑了。
他拿起书来,开始背诵,这么一大篇,柳归云看了一眼,跟蚂蚁似的,一行一行的,真让人头痛。
荣清如一笔一笔的画着,丝毫没有停歇,沉浸于此。
于菲情这时走了过来。
“清如!”
荣清如听见,连忙住了笔。
“菲情,有事?”
“我背的差不多了,过来找你检查一下。”
“你直接去找宋老先生不就行了。”
“宋老先生跟个冰川似的,有点害怕,我可没有你那本领!”
“我有何本领?”
“这篇听你大哥说你早就背过了,我真是佩服你啊,这么长,竟然让你给啃下来了!”
说话间,于菲情注意到了桌子上的那幅画,一棵梨花树屹立在湖边,被风吹落的花瓣撒入湖中,任意漂泊,还有的乘风而去,吹向远边的青山,湖中,锦鲤游泳,栩栩如生。
“清如,你画的?”
于菲情惊讶的表情让荣清如有了些自豪感。
“嗯!我画的。”
“真好看啊!不愧是你啊!不过你画这画是做什么的。”
“送人。”
于菲情一下就想到了,她道:“这画,是送给柳归云的吧。”
荣清如倒是坦然,应了一句。
“哦哦哦!哇塞!”
荣清如看着,表示不解,于菲情摆手,道:“干正事吧!”
“容我为这幅画写首诗。”
“那多长时间啊。”
“一刻。”
“好。”
于菲情找了个地方坐下,看着荣清如一举一动。
荣清如先是想了想,然后在左上角写了。
遥望青山山不归,
青鸟深陷雾中云。
寻春漫步往生平,
一抹白雪落长安。
“好啦,你背吧。”
路过的陈子澜瞥见了,回去对傅云舟说道:“舟哥,那于菲情去找荣清如了。”
傅云舟把玩着茶杯,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陈子澜继续说道:“于菲情找荣清如,比找你要多呀,看样子,更关心的是她。”
“闭嘴!”傅云舟把茶杯摁在桌子上。
傅云舟嘴里喘着气,气得发抖。
“荣清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