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朦朦亮,军营里已经开始热闹了起来,各个营地都开始忙碌了起来,今天是新任将军点兵的日子,她归营第一天就斩杀了郭副将的消息早就传开了,人人都说她看起来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柔柔弱弱像个女人,更有甚者还说新任将军比京都第一美男还要好看几分,很多人还未见过本尊的真容,对外貌这个部分倒是津津乐道;而另一半的传言则是她杀人不眨眼,心狠手辣且遇事果决,违逆她的人都会死,让还未见过的人都对这位新任的将军充满了好奇和害怕。
沈袖被营帐外的声音吵醒,还没搞清状况的她迷迷糊糊道:“什么女人?谁是女人?”
没听见任何人回应她,缓了半晌眼前的营帐才开始变得清晰起来,猛然间她警惕地环顾着周围,她有些恍惚。
她捏了捏自己的脸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还是一身男装,她这才松了口气。
孙潇潇端了盆水走进沈袖的营帐,只见沈袖已经装扮完毕正在试探着墨燚的鼻息。
“怎么样,他还行吗?”孙潇潇将水盆放下,凑近了来看。
“还活着,算是熬过来了。”
沈袖一偏头,发现潇潇今天的装扮格外的不一样,像…婢女。
“什么情况?潇潇你怎么这身打扮?”
孙潇潇倒是开心地在她面前转了个圈,展示了一番,“怎么样,是不是很适合我。”
沈袖浑身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鼻头有些酸酸的,她很清楚潇潇为什么要这样做,不过是怕外人说她的闲话罢了,从京都带到营里的两个女人,医师还说得过去,带一个京都有名的烟花女子,她这个将军的名声恐怕就不好听了。
沈袖连忙粗糙地抹了把脸,生怕被潇潇发现红了眼睛。
孙潇潇没察觉到沈袖的情绪,张嘴正欲啰嗦两句,沈袖便急匆匆地打断了她,“潇潇,我这点兵怕是要迟了,你待会儿让灵儿来给墨燚看看,我今早摸了一下感觉他身上有些烫。”
“知道了知道了,你慢着点。”
沈袖手一挥,披风便安然落在了她的肩上,只见她大步往门外走去,此时穆麟已经带着一队人马在外面等候。
一声令下,门外便只剩下马蹄声渐远。
孙潇潇笑着摇了摇头,这个人啊,长这么大了还是这般急急躁躁,难怪这么些年从来没人认出来她竟是个女儿身。
随后又回头看了看床上赤裸的男人,孙潇潇勾唇一笑,难怪这帐里这么热,小妮子倒是对他挺上心的。
“二位将军早,吃了吗?”
沈袖刚到训练场,最前方站着的就是刘、赵两位将军,精神抖擞的模样让人看着就倍感精神,看来昨晚喝完酒睡得还挺好。
两人面对沈袖跟他们打招呼的方式有些反应不过来,“将军,这这…不合规矩。”
沈袖笑了笑,“那二位将军可是准备好了?能开始了吗?”
还没开始点兵,他们二位的脸上就露了难色,“将军,自郭富力死后,他之前统管的那一万多人马现在无人管,点起来恐怕有些波折,但是我们二人手里的兵和薛、张两位副将手里的兵都是没问题的,随时等候检阅。”
沈袖挑了挑眉,显然薛顺义和张巨真的职位还未定,他们这‘副将’之称说的人都烫嘴巴。
“那便先点二位将军的吧。”
薛顺义和张巨真就在台下,沈袖却是故意没搭理他们。
“是!将军请!”
刘栋良率先带着沈袖围着走了一圈,并展示了基本的训练招式,“禀将军,刘栋良麾下两万步兵一万骑兵今日全部到齐。”
沈袖点了点头,“刘将军确实是有心了,这几年条件如此艰苦都未曾荒废训练,今夜给兄弟们加餐!”
刘栋良十分激动,立刻便要跪下行礼,而沈袖却是手快一步,抬住了他。
四目相对间,一切尽在不言中。
接着他们便走到了赵大安的方阵,赵大安大手一挥,“将军,请上云台。”
沈袖不知道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也十分配合地跟着他走上了云台。
只见赵大安指挥着云台上的将士击鼓,方阵也随着鼓点的变化而变化,虽然中间偶有小纰漏,但是效果却令沈袖震惊。
“赵将军!这是!”沈袖的声音中都是藏不住的惊讶。
“回禀将军,这是依仿宣陵军设计的,听闻他们的主将根据《镇魂曲》想到的此法,这样比最传统的兵法布阵要更灵活,如果战势出现变化,主将便可以通过鼓点向将士们传达指令。”赵大安怕沈袖不懂,详细地跟她解释着,语气中却是满满的骄傲。
沈袖连连鼓掌,这确实让她感到震撼,这其实并不是一个新鲜的点子,真正令她震撼的是在如此艰苦的条件下居然让赵大安做成了。
这可是宣陵国特有的练兵方式,因为宣陵地理位置偏北,他们的谱曲方式跟南方有着地域之别,他们用自己谱的国乐做鼓点,这只有他们自己才最清楚,就连镇守北境的左季冬大将军想效仿都未能成功。
赵大安看沈袖没有反应,便继续解释道:“以往的鼓点能传达的指令颇为有限,以鼓点和曲谱相结合,就能达到按需改变阵法的效果,打对方个措手不及。”
震惊之余,沈袖还有另一层的考虑,“赵将军,这个鼓点依仿的也是《镇魂曲》吗?”
沈袖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让赵大安的心往下一掉,但是他不敢隐瞒,只得老老实实的承认,“是的将军。”
他当然也想过要换一首曲,只是他并非通晓音律之人,他自然是只能照本宣科。
一颗豆大的汗滴在他额间冒了出来,这事可大可小,若是沈袖执意怪罪,他没有辩解的余地,若是更严重一些,被京里的那些文官知道了,恐怕这要直接给他参上断头台了。
刘栋良一个箭步上前想要替赵大安开脱,“将军,末将要为老赵说几句,这鼓点确实是根据《镇魂曲》来谱的,但不是老赵谱的呀,是宣陵人自己就用的这一套,我们是粗人,懂不得那么多的音律之事,只能完全照搬,若将军是要怪罪,末将愿意……”
沈袖一抬手打断了刘栋良的话,表情十分严肃,“这并非是本将军要为难你们,你我都很清楚,一旦玄甲军上了战场,这事情就一定是瞒不住了,若是被人检举且未曾上报,天子之怒怎是你我能承担的。”
看着眼前的两个人都垂下了头,沈袖走到鼓边,轻轻弹了一下鼓面,“取别人之长是没错的,只是这鼓点的来源切万不可让其他人知道,更换鼓点的事我这几日考虑一下,老赵你也别苦着个脸了,抓到了错处咱们就赶紧改,这于我来说已经是个大礼了,不仅不罚,还必须得赏,这训兵之法必须发扬光大,以后还多仰仗你了老赵。”
沈袖兴奋地拍了拍赵大安的肩膀。
“多谢将军!我等定誓死追随将军!”赵大安和刘栋良同时拱手,她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就算有事她也会给他们兜着的。
接下来便是薛顺义和张巨真麾下了,整个玄甲军让他们三人分裂得乱七八糟,自己顶着名不副实的头衔,两人站在前面浑身不自在,薛顺义昨日才挨完的棍刑,连腰都直不起来。
只见沈袖并没有想要去钦点的意思,她走上了云台,对着下面黑压压的人群大声说道,“你们知道世人如何评价玄甲军吗?”
传音兵的声音回荡在烈烈风中,所有将士抬头看着云台的方向。
“‘玄甲出,八方定,守一隅,天下平’,你们看看自己,还是当初的玄甲军吗?如今听到这句话,你们有愧吗?”沈袖看着众多将士的头在风中慢慢低了下去。
“本将军今日就站于此,站在所有人的面前!别从谣言里了解我!前尘往事我不追究,但日后若是再有异心者试图分裂玄甲军!我定亲手斩下他的头颅!”沈袖严厉的目光扫过这黑压压的十万大军。
刘栋良和赵大安在风中站得笔直,此刻的玄甲军才算是活了过来。
而薛顺义和张巨真则羞愧地低下了头,甚至不敢直视沈袖的眼睛。但是他们心中很是感激,这是作为将军的她亲自出面与十万将士面对面的解开心结,破除谣言,这是她的魄力,可是事情真的会过去吗,他们还会被信任吗?
薛顺义和张巨真互相看着彼此,眼神中满是迷茫。
点兵结束后,穆麟将薛顺义和张巨真请回了大营,还是那个大帐,只是门口的帘子虚掩着。
听见马蹄声靠近,帐内的三人呈三角之势站在大帐中间,他们在等人。
薛顺义和张巨真站在台子下迟迟没迈开步,两人似乎预料到了什么,苦笑着看了看对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便向赴死一般进入了大帐,甚至还未看清楚内部形势一进去便磕头认罪。
赵大安一个箭步上前将薛顺义扶起,刘栋良则把张巨真扶起,二人错愕地看着眼前的三人,眼泪瞬间在眼眶打转。
“坐吧各位。”沈袖缓缓地走向主位,停在了桌前。
“今日邀各位前来,是有些事情要商议的。”
沈袖拿起桌上的折子摇了摇,“皇上已下令,命我等五月必须整军到达南境,也就是沅鹞战场,眼下的一个月,是皇上给我的最后期限,这也就意味着,二十天之内,我们必须肃清玄甲军。”
沈袖放下了手中的折子,“玄甲军与其他军队不同,方将军过世后,你们便不曾上过战场,而是忙着在军中搞内斗,以至于贻误了战机,沅州城被毁,我军应担首要责任。”
“那是因为…”刘栋良刚要说什么,就被赵大安拍了一下。
可是敏锐的沈袖又怎么可能放过这一机会,“因为什么?”
刘栋良被赵大安提醒了一下,立刻便不出声了,反倒是直不起腰的薛顺义看了看他们三人,一副豁出去的样子站了出来。
“回将军,南境战事将起的时候我们是知道的,但是我们收到了方将军的密令,他让我们不得擅动,当时下官还在粮草库做仓管一职,听闻南境战事将起,已经开始盘点存粮准备随时出发了。”
另外三人听到他将这事情开了话头,立刻便跪了下来,三个人争先恐后地想要解释什么,结果凑到一起沈袖一句都没听清楚。
“等等等等,若你们是听命行事,那照实说就是了,为什么每个人说起这个事情的时候都支支吾吾的?你们别抢着说,老刘你先。”
沈袖知道刘栋良是一个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自然是问他比较省事。
“将军,不是我们有意要瞒你,而是这个密令很古怪,我们可以确定那就是方将军发出来的,但是你说方将军什么时候打仗会不带我们呢?居然说让我们‘不得擅动’,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迫使他必须将玄甲军隐藏起来。”
刘栋良的话倒是让沈袖皱紧了眉头,她的眼光扫过四人的脸上,试图看出什么破绽,可是很明显,刘栋良说的肯定是事实,不然不会四个老小子都眼巴巴地看着她。
“我知道你们私底下有调查过方将军的死因,可有什么特别之处?”沈袖看着他们四个,结果他们却两两相望。
“你们也在调查?!”
四个人异口同声问对方的样子着实好笑,沈袖抚着额头,这事情看起来不仅错综复杂,更是迷雾重重。
赵大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些年他们一直没站在同一立场,沟通甚少,他们也不知道薛顺义和张巨真会对方将军的死因感兴趣,“老薛、老张,原来你们也在调查,这些年真是错怪你们了。”
张巨真心里自然是愧疚的,连忙说道:“赵将军可别这么说,当初大家都亲如一家,若不是让人捏住了命脉又怎么会到如今这地步。都怪我们当初没有更果断地去争取,若是我们四人合力,又怎么会畏惧他一个小小押运官呢。”
沈袖其实从穆麟那已经知道了一些细节,大家之所以害怕郭富力这一小小的押运官,归根到底怕的是他宫里的那位叔父,那才是拨派粮草的源头,沈袖有种感觉,那位所谓郭富力的叔父怎么为何要分裂玄甲军,恐怕幕后之人根本不是他,而另有其人,而这个人,她现在还没有能力抗衡。
所以沈袖赶紧打着哈哈,让他们的对话回到她真正想知道的事情上。
“你们只是做了当下觉得最好的决定,这没有什么好懊悔的,我们如今要做的,是搞清楚方将军真正的死因,他的密令之下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你们都说说查到了什么?”
张巨真用手肘推了推薛顺义,薛顺义犹豫了一瞬便开了口,“将军,不是属下不愿意说,只是这还真不知道从哪里讲起,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