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清冷素雅的摄政王府里突然多了些新鲜面孔,伴着琴声,宰相大人和礼部尚书领着一众小官正坐在前厅一杯一杯地喝着金贵的十八毛尖,虽是好茶,但是这样他们已经在这里足足坐了一上午了,喝茶都喝饱了却还未见着正主。
此时一个丫鬟正好又上正厅给各位添茶,只听见一位不知名小官小声抱怨。
“这都三日了,王爷不是身体不适就是要在祠堂祈福,怕是搪塞我等的借口罢。”
一旁的同僚紧张地看着上座的宰相大人和尚书大人,赶紧用眼神剜了他一眼,“小心你的舌头!如今我们奉的是陛下御旨,诚心来请摄政王回朝,这是公事,讲这样的话是不想活了吗!”
礼部尚书端起重新添置的茶,轻轻抿了一口,缓缓道:“自从王爷被封摄政王便被陛下以身体不适为借口雪藏了这么多年,若是有点怨气不愿出山那也是正常情绪。”
一位小官站起,躬身问道,“宰相大人,尚书大人,臣听闻诚阳王爷今日不是也要来吗?为何迟迟不见他?”
所有人都知道诚阳王乃摄政王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若是他出面,他们定然不会天天碰壁,连摄政王的面都见不上。
宰相脸上透露着嘲讽之意,“要不怎么说是亲兄弟呢,就连找的借口都是一模一样的。”
若是诚阳王能来,摄政王就算不愿意见他们,诚阳王肯定也能见上他。
小官们个个都感觉头大,这茶喝了一天又一天,到了饭点摄政王府还专门准备了丰盛的餐食,怕他们觉得无聊,厅上还设了个屏风,请了琴书苑的头牌歌姬给他们弹琴、弹琵琶还有唱歌,可是皇上交待的期限就近在眼前了,众人如何能静下心来欣赏。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所有人都紧张起来,难道是他来了?
引入眼帘的却是一个穿着华贵的玲珑女子,正是玊婉莹。
“舅父舅父。”玊婉莹刚刚走进正厅,就向宰相大人撒着娇,完全无视着身边众人。
宰相听到玊婉莹的声音响起,眉眼之间尽是宠溺,连忙起身准备接着扑过来的玊婉莹。
众人看到眼前的景象,都十分识趣的把头撇了开,不敢直视。
“莹儿啊,你今日怎么会来此啊?” 宰相明知故问,他再清楚不过玊婉莹对摄政王的痴心,就算不是日日都粘着摄政王,那至少也是三天一小粘,五天一大粘。
而玊婉莹当然有自己的小心思,这几日她来都被拒之门外,今日她终于打听到自己的舅舅宰相大人也在摄政王府,这才急赶急地往摄政王府赶来,就算摄政王府依然拒她,但是她非说是要找宰相大人的,门卫不得不将她放了进来。
“那当然是想舅父了,听闻您在此,今日莹儿可是都没来得及去找秋哥哥,赶紧先跑来见的舅父呢。”玊婉莹把自己描述得好像摄政王府的主人,可以在王府来去自如。
众人都听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看来公主能见到王爷!众人的心中都对这个接触不多的公主有了一些期待和好感。
宰相自然是知道,玊婉莹想在别人面前留下跟摄政王极其亲昵的印象,他当然不会拆穿,除了因为他是宠爱她的舅舅,更重要的原因也是玊婉莹可以帮他们见到摄政王。
“诶哟,瞧瞧我们的玲珑公主,这么大的人了竟也不知道羞臊,舅父都一把年纪了还要逗舅父呢。”
宰相假装长辈的斥责,又接着说道,“你秋哥哥近来身子不大舒服,你也该懂事一些,不要总是来叨扰他才是,有这功夫,不如去帮他找点补身子的药,那琴书苑哪是能天天呆的地方。”
“什么,秋哥哥病了?”
玊婉莹的脸上突然出现了担忧之色,她转身欲走,突然想起还未跟舅舅道别,“舅父,我先去看看秋哥哥!”
宰相自然不会拦着她,拍着她的手道,“去吧去吧,慢点跑,别着急。”
玊婉莹向众人欠了欠身,马不停蹄地往玊清秋的院子奔去。
礼部尚书赶紧起身对宰相大人行了个礼,“多亏了宰相大人啊。”
宰相并未理会他,只是又静静地坐下端起了茶杯,这两日都未能如愿见到摄政王,着实让他有些恼火,只得将他在摄政王府的消息传给了玊婉莹,这小丫头这几日未曾在摄政王府露面,恐怕也是被拒之门外了。
此时的他们要做的就是静静等待了,只要有人能见上摄政王一面一探究竟,他便没有借口再躲着大家了。
玊婉莹带着丫鬟七弯八绕的来到玊清秋的门口,她确实对摄政王府极其熟悉,她都来了不知道多少回了,见到门口守着的蓝岐和侍卫,玊婉莹故意提高声音道,“蓝岐,秋哥哥在吗?听说他病了,我今日特地来看他的。”
蓝岐怎会不知她这话本来就不是说给自己听的,但是他脸不红心不跳地撒着谎,“王爷今日不在府上。”
玊婉莹看着蓝岐的模样,差点气晕过去,他可是秋哥哥的贴身侍卫,从来不会离开秋哥哥身边半步,他如今就站在秋哥哥的门前却告诉自己秋哥哥不在府上。
玊婉莹觉得自己颇没面子,声音变得有些尖锐,“蓝岐!这些年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秋哥哥何其疼爱我,你今日这般擅作主张将我拦在门外!若是让秋哥哥知道了定会狠狠罚你!”
蓝岐只是冷冷地看着眼前撒泼的公主,没有丝毫要让开的意思,玊婉莹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差,正在两人僵持之际,只听见从房间里传来咳嗽的声音,缓慢的脚步声渐近,门慢慢地开了。
玊清秋的外衣还敞开着,外面披着银色的狐裘,身后是趴着睡觉的灵汐,脸色苍白的他微垂着双眸。
玊清秋不知道自己此时的样子多么的让人想要怜惜他,待他站定,虚弱地开口道,“莹儿,你怎么来了。”
玊婉莹看着眼前的秋哥哥,刚刚对蓝岐的不满瞬间烟消云散,原来他真的病得很重。
“秋哥哥,你怎么病成这个样子也不告诉我,这几日你不让我见你,我还以为……” 玊婉莹的眼泪说来就来。
玊清秋不断地咳嗽,连说句话都要大喘气,“前几日偶感风寒,知道你经常要来,怕传染给你,便让下人让你过几日再来。”
“原来是这样,若不是今日舅父告诉我你生病了,我还要等你好了才知道,如今你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蓝岐这等糙汉子怎么可能照顾好你。”
说着说着她的眼睛还不住地剜着蓝岐。
“什么?宰相大人竟来了?”
玊清秋把手搭在蓝岐身上,语气中带着斥责之意,“蓝岐,你好大的胆子,宰相大人来了为何不报我,竟让他们苦等。”
“属下知罪,王爷莫要气坏了身子。”蓝岐诚恳的认罪,当然,这是做给公主看的。
玊清秋故作生气地摆了摆手,“等我回来处置你。”
说着便步履蹒跚地往前厅走去,玊婉莹撞开了蓝岐,自己上前搀扶着玊清秋。
玊婉莹搀扶着孱弱的玊清秋走到了前厅,众人看到玊婉莹当真把玊清秋请了出来,心中对玊婉莹别提有多感谢了。
宰相看见被玊婉莹搀着的玊清秋,连忙起身相迎,语气中是满满的关怀,“摄政王,多年不见,你怎将自己弄成了这副模样。”
玊清秋虚弱地笑着,“宰相大人莫怕,咳咳咳…本王前几日便病着了,下人看本王风寒犹重,咳咳咳…宰相大人前来竟都没上报。”
其他人看着玊清秋这般虚弱的模样,将这几日的不满全都抛诸脑后了,只有宰相心里最清楚,他这已经是避无可避才装下的病态,但是他当然不会揭穿他,毕竟他的目的本来就是要见到他。
“既然摄政王今日病得如此厉害,不如便好好休息吧,我们改日再登门拜访。”
宰相这句话一出,其余众人都惊得站了起来,互相看着不知道该怎么办,这好不容易等到正主出现,宰相大人竟然什么都不说便要将他放回去,若是下次再来也见不上了怎么办。
众人正在踌躇之际,终于等到了玊清秋开口,“无妨,咳咳咳…听闻诸位大人到本王府上来了好些天了,定是有极其要紧之事,不妨说来听听吧。”
玊清秋紧了紧身上的狐裘,静静地坐着等下文。
尚书大人有些着急,率先开了口,“王爷,如今南江对北襄虎视眈眈,南江二皇子南宫永夜首先攻打我国南境,破了沅州城,如今又带领大军直逼我东境粮地,若是东境被破,北襄的命脉就被南江完完全全捏在手里了,如今朝堂之上实在没有人可与那南江二皇子抗衡了,皇上诚请摄政王重回朝堂!”
尚书大人将后果还说得轻了一些,若是东境真的被破,可以说是北襄离灭国就不远了,这也是为什么皇上咬碎了牙齿也只能同意众臣请摄政王回朝的提议,毕竟他的能力在少年时候就已经展露了。
玊清秋不急不慢地,语气中还带有一些不解,“怎会无人可抗衡呢?邱统领不正在京中吗,他可是当初玄甲军的副将,此刻北襄需要,难不成是宰相大人舍不得?”
听到玊清秋的话,宰相简直怒火攻心,虽然摄政王这么多年未曾上朝堂,但是自己儿子的糗事可谓是众人皆知,就因为他的急功近利才让南江有机可乘,白白给了南江十余年养精蓄锐的时间,从堂堂副将被贬到统领,更是连兵都不再让他带,若不是还有自己在朝中支撑,恐怕他连一个全尸都没有。
宰相扯了扯嘴角,“犬子如今年岁也大了,早就比不得现在的年轻一辈了,让他再领兵打仗,怕是连马头该往哪个方向转都弄不明白。”
反正众人皆知的事情,宰相索性破罐子破摔。
玊清秋听罢,沉思了片刻道,“宰相大人,如今本王的身子骨你也看见了,你当真觉得本王能领兵出征吗?”
众人的脸色此时都极为难看,摄政王一直不松口,他们看着如今病恹恹的他,也想不明白皇上为何突然就准了他们所请之事,他们只是跟着一些人附和罢了。
宰相却不紧不慢地说道:“近日,次子有缘竟结识了一位风云志上的英雄,与人谈话间竟得知了一个江湖秘闻,说是这风云志上的第一,是某国的王爷,这细细打探之下才终于知道,原来风云志上的第一,竟是摄政王。”
什么?!有些人听了这个消息,甚至站了起来。
玊婉莹也震惊了,“什么?!秋哥哥是风云志上的第一?这怎么可能,他可是皇家的人,怎么可能上风云志。”
玊清秋淡淡地笑着,等着宰相的下文。
“的确,在朝之人是不会上风云志的,只是这些年摄政王从未参与朝政,在各处游历,乔装打扮下被人误会他是在野之人,那一年的风云志,摄政王的名字却赫然在列,只不过不是王爷的真名,而是谐音苏轻秋,当他们得知这苏轻秋便是北襄的摄政王时,立刻拦截下了当年分发出去的所有风云志。以至于只有当时离风云楼最近的蜃璃国得到了那唯一一份有摄政王姓名的风云志,而次子识得的那位朋友,确认了这些年来风云志上的那位第一名多次挑战摄政王,从未赢过。”宰相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病恹恹的人。
玊清秋咳了几声,既然都已经被发现了,再否定也没有意义,带着一脸心虚的笑,“闲来无事打着玩罢了。”
宰相起身,对着玊清秋深深地鞠躬,众人也跟着他一起,“王爷,如今北襄已危在旦夕,皇上与诚阳王都迫切地希望您能重新回到朝堂,臣等今日便是来恭迎摄政王回朝的!”
“恭迎摄政王回朝!”
玊清秋脸上还是无奈地笑着,“大人们这可是折煞本王了,本王一个闲散王爷远离朝堂已经十余载了,回朝之事兹事体大,不是动动嘴皮子就可以的。”
他的话已经很明白了,若不是那位明发圣旨召他回去,他这名不正言不顺的不像样子。
皇宫之中,皇上的手捏得咯咯作响,他就是故意没有明发圣旨,为的就是让他百姓觉得他回来是他自己求来的,这样他才能在朝堂上站不直腰,显然他这聪明的弟弟早就看出了端倪。
“皇上,东境战事已经不能再等了,与其在此时犹豫,不如等大局定下以后再做打算。”
宰相哪能不知道皇上的心里在想什么,但是现在才不是计较这些家长里短的时候,这要是真被南江攻下了东境,他们就彻底丧失了谈判的权力。
“为什么不能调动玄甲军北上援助谷稷城?难道连几万人都拨不出来?”皇上一拳砸在了桌子上。
“皇上,南境才刚刚安定,沈将军手里握着的可是跟南江谈判的筹码,若是现在就调走几万人,若是南江一举反扑,北上支援失利,那我们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