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着通讯器在床上打了一个滚,几乎能想象得到祁渊作为一个铲屎官兢兢业业的画面了。
司遥嘴角的笑意未消,她看着那只小萨摩,心情竟然渐渐好起来了。
“今天,谢谢你救了我。”
三秒后,祁渊回道:“不客气。”
过了一会儿,他又发了一条信息:“昨晚我出任务,没有看通讯,不是故意不加你好友。”
司遥一怔。
那人又发了一条:“不好意思,你别多想。”
司遥想起那天晚上,自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等他好友通过的情景,不禁有些好笑。
她大度地发出一条信息:“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发出去之后,她还发了一张小狗叉腰昂头的表情包,配字:原谅你了。
让司遥没想到的是,祁渊居然也发了一张表情包:是只小猫摆手的动图,配字是谢谢你啦。
一种莫名的反差感让司遥笑弯了眼。
没过多久,祁渊又发了一条信息:“明天探索部见,晚安。”
她用一张月亮盖着被子睡觉的表情包回复他:晚安。
说了晚安但不睡觉,是这个时代年轻人的共同点。
司遥打开卧室里所有的灯,兴致勃勃去看祁渊分享的日常。
一点进去,司遥愣了一下。
这个人分享的日常少得可怜。
一条是十年前发的一张图片,图片是一束洁白的百合花被放在墓碑上,照片左下角露出一只手的截影,手指修长,微微弯曲,指尖还有些泛红。
还有一条是五年前发的,依旧是一张图片,但这次有了文字,是一句祝福:生日快乐。
配图是一只小萨摩戴着生日帽在笑,前面还有一个小小的生日蛋糕。
最后一条是今天发的,看时间应该是他们从双子大楼出来后。
一张配图,一段文字。
“久别重逢,很浪漫的词。”
配图是他在飞梭上拍的照片——不归洋在万里高空上的样子,因为拍摄的角度有些偏,镜头把其他地方也拍进去了。
左下角的位置,一个黑色的圆圆的脑袋正闭着眼睛靠在窗边在睡觉,镜头刚好把她的睡颜拍了进去。
司遥指尖一顿。
她第一次在别人的日常里看见自己的照片,虽然只是侧影,虽然发照片的人可能并没注意到,但一种奇异的感觉还是从她心头升起。
就是那种……在别人的生活里有了影子的感觉。
——很奇妙。
有那么一瞬间,她产生一种错觉:她甚至觉得,祁渊是为她发得这条日常。
但怎么可能呢,他们只是第一次见面。
司遥甩了甩头,把这种莫名其妙的念头甩出去,然后把床边的公仔抱在怀里,目光死死盯着那条日常。
“久别重逢……”司遥认真地盯着这段话。
他和谁久别重逢了呢?
思来想去没想出什么名堂,她在床上又打了个滚,突然觉得自己是个变态,居然视奸别人的生活。
但目光不自觉落在那人的头像上,她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在小狗的眼睛处划过。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只萨摩耶的眼神很悲伤,随后她注意到祁渊的昵称是Aeternitas。
“Aeternitas?”司遥眉头微皱,开始在搜索界面上寻找这个单词的意思。
三秒后,界面上出现了以下内容:
“Aeternitas源自拉丁语,意为“永恒”,代表永恒与不灭,常用于表达对某人或某事的长久承诺。”
“拉丁语……”司遥嘟囔了一声,“难怪不认识。”
拉丁语是起源于地球文明的罗马帝国,很多年前,不归的一些古老贵族曾使用过这种语言,不归这个名字,也是由拉丁语“Discessit”演变而来。
但拉丁语现在通常被认为是一种死语言,除了部分大学会开设相关课程外,很少会有人会使用这种语言了。
“难道是想用来装逼?”司遥用手托着腮,不自觉勾起了嘴角。
她退出聊天界面,找了一部经典的老剧,平躺在床上,准备睡觉。这部老剧的剧情很有趣,司遥从小看到大,几乎能背出剧里的每句台词。
现在的电视剧大多是一样的套路,乏味又无新意,司遥不爱看,时不时就翻出以前的老剧看。
这些老剧已经成为她吃饭睡觉必备的下饭剧和助眠剧,往常只要一听到台词的声音,她就会很快睡觉。
但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床上躺了半个小时,这一集都快放完了,她毫无睡意。脑子里一直循环播放今天在不归洋的那一幕。
动动嘴就能让不归军舰离开,他到底是什么人?
司遥翻来覆去没想出个名堂来。
实在是睡不着,她想起莱恩的话,起身给祁渊的备注改成了:不到哥。
再次躺到床上后,她终于有了一丝睡意。
月亮已经升到了最高处,她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月亮的方向,意识逐渐模糊起来。
但她睡得并不安稳。
她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头异兽。
梦里,月亮变成了红色,高悬于苍穹之上,她变成了一只长着白毛的怪兽,眼红如血,嘴尖如刃,满身黑色横纹,长长的尾巴一刻不停地挥动着。
像一个变异的猫科巨兽,更像一只发狂的老虎,吼声似雷,遍体鳞伤,趴在污浊的泥土里哀嚎不止。
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匍匐在她面前,血污遮住了他的眉眼,看不清面容,只能看见他不停向她靠近,手中蓝光大盛。
炽热的灼烧感从心脏处蔓延至全身,痛苦在一瞬间席卷而来,她感觉自己被蓝火烧成了灰烬,灵魂也被烧得破烂不堪,片刻后,死神降临。
刺眼的阳光从窗帘里射进昏暗的房间里,司遥猛地从睡梦中惊醒,惊魂未定地坐在床上。
那种被人活活用火烧死的感觉太真实,真实得好像她亲身经历过一样。
心口突然冒出一股刺痛感,这股痛感很熟悉,和昨天在窑洞中见到祁渊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锥心似的疼痛。
好不容易等到这股突如其来的痛感消失之后,司遥努力下床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后,深呼了几口新鲜空气,她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冠状动脉疾病、心肌病、心包疾病、心脏瓣膜病、心律失常性疾病、先天性心脏病……
各种各样的猜测从她脑海中闪过,她越想越怕,二话不说从床头拿过通讯器后,紧接着毫不犹豫地预约了一个心血管内科的主任医师。
温暖的阳光打在她的下颌,凉风吹进来,她才惊觉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后背都湿透了。
她抹了一把冷汗,心有余悸。
“请跟我再见。”
等到司遥吃完早餐,匆匆赶到双子大楼时,在入口处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以及让人啼笑皆非的一幕。
那人没有穿作战服,也没有穿探索部的制服,而是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衬衫,下身着一条西装裤,裤管躺得笔直,更显他人高腿长,身姿挺拔。
一个圆圆小小的智能机器人挡住了他的路,使劲地往他身上撞,边撞还边撞用一本正经的声音说:“请跟我再见。”
祁渊眉头微蹙,抱着臂居高临下地看着机器人。
“请跟我再见。”机器人说一句往他身上撞一下,似乎对面前这个高大帅气的男人很不满。
祁渊面无表情地把机器人一把捞起来,抓在手里,随后捉住它的小翅膀不停地旋转着。
“请跟我再见……不要转了,我要晕了,请把我放下来!”
司遥从机器人平淡的声音听到了一丝委屈和震怒。
祁渊抿着唇,将机器人放在地上,随即向前走去。
没想到机器人打开小翅膀,向祁渊飞去,再次往他身上撞:“你没有礼貌,请跟我再见。”
祁渊:“……”
机器人识别不了祁渊逐渐凝固的表情,还在不知所谓地往他身上撞:“请跟我再见。”
“啪”的一声,机器人平淡又冰冷的声音戛然而止,一秒后,它发出一阵微弱的机械声:
“检测到有不法分子……拆掉了……我的电池……电量不足……我要……要……睡觉了…”
“嘟嘟嘟……”
司遥一怔,连忙上前。
“你在干什么?”
祁渊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冒出来,立刻将手中的机器人藏到背后,轻声道:“没什么。”
司遥挑了挑眉,看向他的身后:“你把它电池拆了?”
祁渊垂下眼眸,看了她一眼,随后偏过头去,小声道:“是它一直在烦我。”
司遥不禁笑着摇头。
“它是不是一直要你和它再见?”
祁渊点点头,虽然面上依旧不动声色,但司遥却看出他有些不开心。
过了一会儿,他轻声补了一句:“我有和它说过再见。”
司遥没听清,抬起头问:“你说什么?”
这人不说话了,缓缓摇了摇头。
司遥想起自己第一天来这里也遇到过这种情况,不禁会心一笑。
“你要和它挥手,它才会走。”
“啊?”祁渊的表情难得有些惊讶。
“你不知道?”司遥有些诧异。
祁渊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淡淡道:“嗯,我很久没有来过总部了。”
“啊……”司遥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看来她给他的备注果然很贴切。
“你试试和他挥挥手吧。”司遥指着机器人道。
祁渊把电池装回机器人的身体里,在它又一遍的问候下,有些僵硬地挥了挥手。
机器人扬眉吐气地扇动小翅膀飞走了。
祁渊:“……”
“莱恩说,是研究中心的人故意设置的。”两人一起向前走去,司遥不忘偏过头向祁渊解释道。
祁渊闻言一愣,随即眼里出现了些许笑意:“他们还是那么无聊。”
“你说,”司遥看向他,“研究中心的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祁渊抬眼扫视了一圈这栋冷冰冰的,几乎没有一点活人气息的大楼,淡淡道:“或许,是想给自己平淡乏味的生活找点乐子吧。”
神级文明的人寿命都很长,动骤以千年万年计算,这在地球,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可时间一旦多了,无聊也会增多。
这或许就是神明的烦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