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一涵的手一会拿起手机，一会又放下，一会干脆收到了抽屉里，一会忍不住还是拿了出来，最后手指悬停在微信聊天陆洋的头像上，犹豫着要不要给陆洋发条微信。和陆洋的这段关系中，她现在感觉真的非常不舒服了，觉着以前自己和尹翰那段再怎么不靠谱，那也是两人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现在怎么和陆洋还没捅破窗户纸正式谈恋爱，就已经有冷战了的意思呢？
“啪”。
她把手机又拿起来，然后重重地放在桌子上，思忖一会，终于做了决定，直接拨打了他手机。
“喂？”陆洋的声音依然那么温煦好听。
“在忙吗？方便说几句话吗？”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一些，但是自己能感觉到隐隐的火气。
“还可以，你说吧。”
她咬了咬下唇，决定还是先缓和一下——“这周末要不要去看电影？我想——”
“不好意思，这周末可能出不去。”
“那周五晚上吃个饭？”
“应该要加班吧。”
她再也忍耐不住，提高了声音：“已经有一个多礼拜没有见过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对面沉默了十多秒。
这十多秒的时间，杜一涵抿紧嘴唇，觉得屋里安静到可怕，似乎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问这个干吗？”
等了半天却得到了这样的回复，杜一涵觉得自己已经知道答案了。她强忍着已经狂涌而上的泪水，愤怒地低吼：“是我问你，还是你问我？回答我的问题！”
那边又是沉默，杜一涵依然选择等待。她突然觉得自己应该是脑子不怎么清楚，明明他的态度其实如此明显，她竟然还会没发现？和陆洋之间的一切一切突然在她脑中闪回。牵手、亲吻，都是那样温柔的、完美的……圆融的，这一切突然变得好不真实，似乎他这个人全身现在贴满了虚假的标签，她不是真的没看见，是被甜蜜蒙蔽了理智。
这次的沉默足足有一分钟，陆洋才终于说：“你是个很好的女朋友，但是我们之间可能缺点什么。”
“是我哪里不好吗？”传说中的好人卡吗？这……太可笑了。
“你挺好的呀。”
“那什么叫缺点什么？！”
“我也不知道——”那头的声音听起来为难极了。 “可能是为你奋斗的动力吧。”
自己究竟还要听这样不着边际的话要听多久？自己这样显得有点可怜好吗？这事儿比和尹翰那段儿还可笑好吗？她是疯了吗？
她立刻挂断电话，仰头瘫在椅子上，任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喃喃地对自己说：“我是不是有病？他算什么？他算个什么啊，追都没追过我，我倒是贱兮兮地去主动问人家。”再也忍不住鼻头的酸楚，她趴在桌子上，任泪水濡湿自己的手臂：“我是傻子吧，一直脑子不清楚吧。”
勉强撑到了下班——幸好今天办公室只有她自己。她迈着虚浮的脚步出现在了大严家门口。他当然是不在家，对呀，自己怎么忘了呢，他经常好忙好忙，总是加班的，如果没有提前约好时间，他平时可能十点多都不一定能在。
可是，这样狼狈的自己，她真的不想直接回家让爸妈看见，也不想去找两个闺蜜，反正自己糟糕的样子大严已经看了太多，也不差这一次了。
想到这，她倚着墙角慢慢坐下。刚好楼道里有些杂物，可以让她安心躲好，放空脑子等着他就好。
什么是为她奋斗的动力呢？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句话，她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不值得他有动力，自己是哪里出了问题？她不够好吗？不，她真正不好的地方他还不知道呢，这样就已经觉得她不好了？还是说他有其他喜欢的人了只是在骗她？那又何必要这样贬低她呢？
她越想越觉得头晕脑胀，全身酸疼，整个人都似乎没有着地一样，每听到有电梯停下的声音，她都努力把自己蜷缩得更紧一点。
又来了，又来了……有个脚步声越来越近，她也分不出是不是大严的，总之把脸埋起来就对了。
“姑娘，你没事儿吧？”头顶传来男生的声音，标准的京片子，当然不是大严。她紧张地又缩得更紧了些。“需要帮忙吗？”她听到那男生继续追问，赶快摇了摇头，从喉咙里勉强挤出来一句：“谢谢，不用。”
脚步声继续响起，随之是开门声和越来越远的脚步声。
没有关门吗……唉？怎么脚步声又近了……
她感觉面前有人蹲下，她看到地上出现了一瓶矿泉水。“我住1502，如果需要帮忙，可以找我。”那个声音说。
她感觉本来早就干了的眼泪，又憋不住要出来了，她紧咬下唇，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谢谢。”
这次，那个声音发出轻轻的叹气声，然后脚步声再次响起，越来越远。
她又呆了好一会儿，似乎慢慢有了思考的能力，抬起头，从包里摸出手机准备给大严发个微信说一声，却发现手机黑屏了，似乎——自然是自己心烦意乱忘记充电。她苦笑，觉得这几个月真是倒霉透了，一点儿好事儿也没有。
突然，她身边出现一双洞洞鞋，接着是之前那个声音响起：“姑娘，你要是觉得不想说就不说，没事儿，不过现在入秋了，这楼道里冷，给你个毯子你先披着，一会儿你要是觉得好点儿了，我屋门没锁，你给我顺门缝扔进屋就行。”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有点冷，赶快胡乱抹了把脸，鼓起勇气，抬头道谢，却看到那个男生呆愣愣的表情——啊，她样子看起来究竟是有多糟糕啊。
“一一？”他试探着叫了一声。这次轮到杜一涵愣住，搜肠刮肚，她也只能想到会叫这个小名儿的只有发小梁珊珊和她哥梁思浩，可眼前的男人身材正常，长得相当好看，无论如何也和记忆中两百多斤大玩偶熊一样的小梁哥联系起来。
他一把拉起她，低头仔细端详，越看脸上的笑意越大：“真的是你？真的是你！”他抓住她双臂晃了晃，欣喜不已：“我是你小梁哥啊，傻一一！”
杜一涵觉得脑子有点不够使，她又用手背抹了抹眼睛，盯住他猛看，“你……安西教练？”她不由得叫出了当年背后才叫的外号。总觉着似乎这眉眼好像确实有点熟悉，只是她从来没见过他这么瘦，脸型跟记忆中的完全不一样，所以怎么也不敢认。
“你个死小鬼。”他哭笑不得，“之前是谁发誓来着，说再叫这个外号就吃臭豆腐，是谁说的？”
记忆中的脸终于和眼前的人重合上，她突然觉得今天的眼泪怎么这么多呢？“小梁哥——”她哇的一声终于大哭出来，眼泪鼻涕一起流地扑进最亲爱的哥哥怀里。这一刻什么六年的隔阂通通都不存在了，她没有半点理由再强装独立矜持，只想依偎在他怀里诉说委屈。梁思浩把小毯子裹在她身上，无奈地苦笑：“瞧瞧你这是又让谁欺负啦？唉先别哭啦，眼睛都成啥样你说你。先跟我回屋待会儿。”
杜一涵才刚窝进客厅沙发，立刻委屈巴巴地拽住看起来似乎没打算坐下的梁思浩：“你干嘛去？”
他无奈一笑：“我去给你拿东西擦擦脸，我的小祖宗，我马上就回来，行不？”等杜一涵一放手，他马上以最快的速度端了盆热水和一条毛巾过来，把毛巾往水里泡了泡，直接就像擦小孩一样给她擦起脸来。
毛巾的温度刚刚好，熟悉的感觉让她空落落的心似乎踏实了一些，这才感觉到眼睛和脸上似乎都有点疼，应该是有点哭伤了。可能她皱着脸的样子有点好丑，梁思浩觉得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你看你，这么多年不见，我还以为你应该变成个亭亭玉立的大美女了吧，得，这还大美女呢？简直一个大花猫啊。”看到杜一涵立刻噘嘴然后把脸缩进毯子里的样子，他更是忍俊不禁，把毛巾在热水中浸了浸，把毯子拉下来强制她露出脸来继续擦。“ 得得得，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哼。”她委屈地轻哼一声。
擦完脸，他把水盆端走，又从饮水机打了杯热水，塞到她手里，问：“肚子饿不饿？带你吃东西去？”看她摇头，他拿起手机，“那我点外卖了哈，PIZZA好不好？”
“随便。”她接过梁思浩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鼻子，开始小口小口的喝水。温热的水流过她干涸的喉头落到胃里，寒气从每一个毛孔中散发出去，带得她寒毛直竖，竟然打了个寒颤。
“还冷？”杜一涵抓住又想起身的梁思浩，摇了摇头。“不冷了。”他见状，又飞速按了几下手机完成点餐，仔细端详她。
“你看什么看啊，又不是没看过。”虽然说自小梁思浩就经常带着她和闺蜜到处玩，自己哭哭啼啼的样子他也没少见过，可是毕竟这么多年都没见面，他估计是瘦了得有一百斤吧？整个人长相和记忆中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从视觉上来说和个陌生人没多少区别，她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于是赶快没话找话：“你怎么突然这么瘦了？去做手术了吗？”
“都跟你说了国外我吃不惯。”
她撇嘴，“那你还点PIZZA？骗鬼啊？你明明都最喜欢吃洋快餐了。”
他无奈地笑笑，“为什么坐我家门口？你应该不知道我回来以后单住了吧。”
“你这叫转移话题。”她气哼哼指出。
“不，这叫处理事情要分清轻重缓急。”他收起笑意，凝目注视她哭得红彤彤皱巴巴的脸，“你早点晚点知道我为什么瘦了，对你对我都并没有什么区别。但是我早点知道你是让谁欺负了，倒是可以早点出门打人。如果那个人就是我的邻居，我打完一架还来得及回来陪你吃饭。”
“不是他啦。”她有点头疼自己怎么解释自己和大严的关系。“他只是一个应该不会拒绝我过来诉苦的朋友而已。”
他挑眉：“不是男朋友？”
“不是。”她坚决摇头。
“那你男朋友在哪儿呢？”
她惊惶地垂下眼帘，咬住下唇，不知如何回答。
“你要是不愿意说，那就算了。”他收起严肃的表情，“既然不是我认识的人，我又没办法打到他，你怕啥。”
“我也本来就没害怕什么。”她低声说。
“对对对，你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丢脸，是不是？”梁思浩重重叹口气。“跟别人说得，跟我就说不得？珊珊没了以后，你就跟我的亲妹妹一个样的，跟你哥你有什么可说不得的？”
杜一涵手指拧巴成一团麻花，一个字都不吭。
这次梁思浩也不再说什么，就静静地看着她，努力在脑中重新绘制这个小妹妹的模样。六七年没见，她那张水嫩嫩肉嘟嘟的娃娃脸倒是没什么太大变化，就是眼睛哭得泪汪汪惨兮兮的，远不及当年活泼可爱的神采了。
敲门声打破了这一刻的平静，梁思浩站起身来开门把外卖接了过来，打开袋子开始摆桌，杜一涵正要伸手帮忙，被梁思浩一句：“洗手去。”给轰进了洗手间。
洗了手，杜一涵呆呆的看着镜子中眼泡哭肿，眼影眼线被晕出半张脸的自己，苦笑着洗脸卸妆。好在梁思浩不是什么从来不打理自己的糙汉，洁面乳和润肤乳还是有的，她因陋就简，总算把自己收拾得可以勉强见人了才敢出来。看见素面朝天的她，梁思浩咧嘴笑开了花：“这脸白白净净的，多好看。快点来吃饭吧。”
她深吸一口气，拿起一块披萨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我失恋了，你可以笑我了。”
“傻一一。你要是到现在都没谈过别的恋爱，那我才要笑你。”
她苦笑，“谈过没谈过又怎样，结果还不是一样一场空。”
“倒也是。”他把一粒鸡米花丢进嘴里，细细地嚼着。
“别说我了，你呢？”她偷偷用力眨眨眼睛，憋回又有点要往外冒的泪水。“出去这么多年，你怎么什么消息都没有啊，不是背着我偷偷把婚结了吧。”这几年她逢年过节去干妈那玩的时候，老两口从来也很有默契的不提他的事，她也不好问。
“我哪敢。”
杜一涵突然反应过来：“啊，不对啊，你今年都……都三十五了对不对，怎么还没结婚？嘉嘉姐不催？”
他轻描淡写地微笑着：“分了呗。”
“为什么？？？”杜一涵简直要惊掉了下巴，他俩可是从高中就开始谈的啊！从高中到大学到一起出国留学，人人称道的模范情侣，就、就这样分了？
梁思浩撇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知道不，刚我审你半天你半个字都不吭，你这眼泪还没抹净呢就开始审我了，哪有这样的道理？”
杜一涵突然觉得自己那点破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