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林沫捂着头，倒在地上哀嚎，菌茧透过千丝万缕的菌丝，将灼烧的痛苦传给每一具寄生体。

白树的枝叶摇晃，白花纷纷落下。

林沫无力地倒在树下，大口大口喘气，白花落在身上，白色菌丝逐渐将她缠绕。

不知道过了多久，坑底的火渐渐灭了。

忽然，一只手攀上深坑边缘，那是一只雪白的手，似乎还透着温润的白光。

紧接着，一个女人慢慢从坑中爬出，它全身赤裸，白发拖地，菌丝织成雪白的皮肤。

“你……是谁？”

林沫意识已经模糊，她半睁着眼，嘴里发出几个气音。

祂淡红色的瞳孔看了眼林沫，又面无表情地转头离开。

耳边响起破空声。

祂头一偏，一根短枝擦着耳朵飞过，深深扎进前面树干。

而此刻学校外，随着吴彩凤的死去，灰雾渐渐散去。

”……发现失踪人员！”

“找到李部长和辛博士！他们的情况非常糟糕，医疗队！快叫医疗队过来！”

“报告，这边还有伤者……”

“黑石陵园”早已被国安部全副武装包围，医疗小队很快赶到，安保队员举着枪将昏迷的几人护送出去。

“看，那是什么……”

无数道红色的激光下，灰雾将散未散时，几栋血红的建筑突兀出现。

“……03号异化建筑，它为什么会成这个样子？”一位队员端着枪，抬头看着建筑喃喃道。

“不对，那些建筑不对劲，你们看楼顶是什么在动？”

“……好像是人，楼顶上站满了红色的人！”

“它们在招手，它们……它们要过来了！”

”开枪！快开枪！不能让那些东西出来……”

下一秒，汹涌的火力边朝着学校方向扫射过去。

密密麻麻的子弹如雨洒下，远处的血人瞬间被崩得支离破碎。

但令人绝望的是，四散的碎肉鼓胀，分裂为数个血人扭曲站起，再次僵硬地走了过来。

“不行！开枪只会让它们的数量更多！”

“用□□！所有人改用□□攻击！”

不断黑色的卡车驶进隔离区，从车里下来无数身负重弹的人员。

直到一辆黑色轿车停下，一个身穿黑色制服的男人下车，他低头戴上黑檐军帽，面色凝重，旁边的人马上围了过去。

”楚部长，一共调动十三支小队过来，目前到位六支。”

“在03号异化建筑外发现幸存者六名，均在失踪名单上……”

楚复站在临时搭设的指挥处，于陵园最高处向下远望。

远处灰雾将散未散，一所血红的学校隐现，不断的爆炸火光中，无数血人如蚂蚁般蔓延过来。

“那是03号异化建筑内出现的新的异化生物，之前从未有过记载，生物特性未知，但似乎有出雾趋势。”一旁副将及时汇报道。

“新的异化生物？”

楚复皱眉，他看着镜头中密集的怪异血人，□□虽有效果，但也仅仅只是拖延数秒而已。

啧！

又是“光华仿生”！

楚复放下望远镜，那群研究院的一天天的正事不干一件，又是中微子，又是射线什么，三天两头的弄出幺蛾子，最后都得国安部来扫尾！

说不定这片灰雾就是他们做了什么实验，才弄出现在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

“救出来那几个人情况怎么样？尤其是研究院那几个，都说了什么？”

“他们仍在昏迷。”

副将道：“医院那边说这几人情况非常糟糕，高热、肺部感染、皮肤溃烂，他们似乎……是感染了某种真菌。”

“真菌？”

灰雾像一个黑洞，黑色卡车一辆辆驶入，子弹、□□齐发，却似乎总也填不满。

“现在同化率多少？”楚复问。

“35%。”

副将道：“一旦同化率达到50%，这栋建筑就能突破维度，在现实世界中真实存在。”

而灰雾中的建筑跨纬度出现，若里面的异化生物出逃，那对现实世界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滋……楚部长，无人机收到图像了……”

指挥处中，技术部的人员操控十几架无人机，慢慢飞进灰雾。

监控器前，远远看到一大片火光，血人与部队正在激战，而另一边，却突兀地出现一片绿意盎然的树林。

绿枝繁花的重重掩映下，树林深处站着两个人。

林沫扯断菌丝慢慢站起来，踉跄着捡起一根枯枝。

全身雪白的女人歪头，似乎并不明白林沫想干什么。

“你………不能出去。”

林沫甩甩头，下一秒，手握枯枝破空横扫过去。

但女人没躲，祂的身体被拦腰截断，下一秒却又重新合上。

“……热……”

祂毫无起伏地说着，没有攻击的意图，只想找一个潮湿、温暖的地方繁衍生长。

祂继续向前走，每走一步，白色菌丝便无声延伸出去几米。

“……咳……咳咳……”

林沫跪倒地上咳了好几口血，她捂着右眼，红色菌丝从指缝间伸出、蠕动。

她眼前出现重影、摇晃，咬牙站起身，再次朝那个女人挥了过去。

而祂只是身影一晃，被砍断的右腿很快恢复。

监控器前，所有人看得心惊，一时说不出来话。

“祂是什么东西？杀不死吗？”

“灰雾里还有这样的怪物，人类的世界末日要来了吗？”

“嗡……嗡……”

口袋里的手机开始振动，楚复回神，他看了眼屏幕的来电，接通电话。

“喂，小楚啊。”电话里是年迈却健朗的声音。

“柳老。”

“哎，你最近怎么样啊？有对象了吗？别老是忙着工作，人生大事也是很重要的……”

“柳老。”

楚复没什么心情客套，他打断道：“我现在在忙，过会儿再回您电话。”

“哈哈哈，怎么还是这么急啊，小楚啊，我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事。”

富丽堂皇的天字号赌房里此刻一片安静，里面摆了三张麻将桌，但此刻都安静停下，等待着一位白发老人打完电话。

那老人戴着老花镜，左手拿着电话，右手的平板上是一张无人机放大的截图。

截图中，林中全身雪白的女人正抬头，淡红色的瞳孔似乎注视着无人机的镜头。

柳老叹息道：“小楚啊，不能让里面的东西出来。”

楚复闻言疑惑，“柳老，您认识里面的东西？”

“造孽啊，这东西能长成这个样子，都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山海经曾记载地之所载，六合之间，四海之内，照之以日月，经之以星辰，纪之以四时，遂成太岁，神灵所生，其物异形，或夭或寿，唯圣人能见。”

柳老道：“祂便是太岁，只是人形的太岁少之又少，能养出神识的更是千年难得一见。”

“人形的太岁？”

楚复愣了一下，“可灰雾里怎么会有山海经里面的东西？”

“自然，是有人种下的，以仙骨为根，长生不老的血肉为形，以因果为线，下这步棋的人，几乎半步登仙。”

柳老话一转，似乎不愿再多说，“不过，这太岁虽有神识，但尚未开智，虽然可惜，还是毁了吧。”

“……好，多谢柳老。”

“行了，我这老家伙就不耽误你们了，等事忙完，有空来我这儿吃饭。”

柳老挂断电话，旁人递来一杯温茶，她摆摆手，叹了口气道：“小蓉这孩子命苦啊，遭这么大祸事。”

陵园上空，几十架无人机盘旋，时刻记录着枯林中的情况。

太岁仍在无所知觉地向外走，很快，眼前又站着一人。

林沫喘着粗气，后退几步背靠着树，左手微微颤抖。

太岁终于停下，她垂下白色的羽睫，不解道：“杀我，为什么？”

“你出去，外面会很麻烦。”林沫哑声道。

太岁歪头，一缕白色的长发在肩头滑落，再次不解道：“没事，你出去？”

林沫擦去嘴角的血，皱眉问：“什么意思？”

“你，不是林沫。”

太岁忽然弯起嘴角，浅浅笑着，“你，找林沫。”

指挥处内。

“楚部长，目前同步率已经65%，灰雾前线火力已经控制不住，再过十分钟，那些怪物就会出来！”

“里面还有多少辛存者？”楚复问。

“根据无人机的热成像显示，大概四、五个，不过，他们应该都已经感染了真菌。”

楚复抬头，默默注视着灰雾，轻声道：“提升至红色警戒。”

“部长，您的意思是……”

“启动一级隔离装置，准备β核弹。”

“β核弹……”

助手愣了一下，但看着楚复凝重的表情，还是继续传达命令。

“将附近五公里的人全部疏散。”

“一队撤下，准备“天穹”。”

“其他小队继续守住，不能让里面任何东西出来！”

指挥部顿时忙成一团。

十分钟后，副将挂断电话，匆匆赶了回来。

“部长，都准备好了。”

他缓了口气道：“β核弹已经安装完毕，“天穹”也已经开启，方圆五公里的人都已经疏散。”

“嗯。”

楚复点头，他沉默片刻，“让前线所有人回来。”

“是！马上……马上通知！”

副将慌乱地打开对讲机，大吼道：“撤退！所有小队马上撤退！”

他的余光一直留意着楚复，忽然见楚复摘下皮质手套，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泛着金属光泽的黑色铁盒。

指纹识别打开铁盒后，里面只有一枚红色开关。

楚复抬头看了眼灰雾，深吸一口气，最终凝重地按下开关。

“引爆倒计时，十……九……”

“三。”

“二。”

“一。”

“砰！”

巨大的火光冲天，蘑菇云升起，却被名为“天穹”的隔离装置完全挡住。

无数红色菌团被炸得四溅，又被高温瞬间蒸发。

抢救室内，心电监护的警报声四起，无数医生、护士身着防护服，忙得一塌糊涂。

“肾上腺素肌注！”

“02号床心脏骤停！”

“快！准备心肺复苏！”

“沐主任！04号床血压在掉！”

“补液！04号床大出血，匹配血型，准备输血！”

众人焦头烂额之际，突然，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声消失。

“沐主任，04号床的血压稳住了。”

“……01号床的心律失常也消失了。”

几乎一瞬间，从灰雾中救出的所有人，病情全都稳定下来。

沐华皱眉，他从业十几年，从没见过这么突发突止的病。

“嘀嗒……”

安静的病房中，响起轻微的滴水声。

沐华走近其中一张病床旁，才发现病人身下的床单已经被血浸透。

他轻拭一下，食指与大拇指抿了抿，指间粘稠一片，甚至能拉出细丝。

“是液化、坏死的菌丝。”

沐华在手上喷下消毒液，看到穿着防护服的医护人员都静静地看着自己，轻声道：“菌株已经死亡，这些孢子应该也不再具有繁殖性。”

“天穹”张开透明结界，在阳光下折射出蓝色的偏光。

蘑菇云渐渐散去，着火的建筑、扭曲的血人，以及白色菌丝均已消失，原地只有一个近百米的圆形深坑。

“……滋……报告楚部长，空间扭曲已经消失，灰雾浓度为零。”对讲机中传来汇报。

终于……结束了。

无论是刚经历了血人大战的小队，还是身处指挥部的众人，大家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有人甚至喜极而泣。

楚复看着远处的深坑，内心却放松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