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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 4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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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徐笙他们学校的时候,刚赶上放学,门口挤满了送饭的家长,唐捐手提着公文包站在门口张望,冷不丁被人拍了肩膀。

“呦,这么年轻,接弟弟妹妹放学吧?”中年大妈满头银色卷发,一笑,眼角的鱼尾纹全挤在一块儿,眼里放光芒。

“奶奶好。”唐捐笑着冲人点了下头。

“叫什么奶奶,我还没六十。”大妈两手环胸,斜着眼看唐捐。

唐捐面露尴尬,笑着回:“阿姨好。”

大妈喜笑颜开,又眯起了眼,拉着唐捐的胳膊问:“小伙子做什么的?”

“律师。”唐捐吐口而出,眼睛望着校门口,学生们陆陆续续往出走,接过家长递来的饭盒又耷拉着脑袋进了校门。

“律师好啊,北京户口吧?”

唐捐下意识点头,终于看到了熟悉的人影,穿过人群就往过跑,徐笙背着书包,身边的高个男搂着他的肩膀。

“师哥,你怎么来了?”徐笙抖了抖肩,高个男的手就滑了下去。

唐捐看了眼男生,至少有一米八,寸头寸脑,校服敞开,里面穿的黑T恤,脚上蹬着红色AJ,看到他,一秒收了笑脸。

“接你放学啊。”

唐捐抬手在徐笙的脑袋上抓了抓,徐笙笑了,脸也红了。

“你同学?”唐捐看着那个男生。

“他是我们班长,江存,我落了一学期的课,班主任让他帮帮我。”徐笙越说脸越红,耳朵也红了。

“谢谢你江同学,徐笙,走吧,问问师父晚上吃什么,去超市买菜。”唐捐笑着拍了拍徐笙的肩膀,手在他脸颊碰了一下,眉心立马紧了:“脸这么烫,哪里不舒服?”

徐笙眉心皱得更紧,摇头说今天穿得有点儿厚,热的。

唐捐半信半疑,说走吧。

“那个,江存跟我们一起回家。”徐笙抬头说。

“好啊,一起呗。”

唐捐答应的爽快,江存的脸还是冷着。

三人正要走,人群中闪过一个黑影,跳起来拽江存的耳朵:“磨磨唧唧干啥呢,回家。”

江存捂着耳朵嗷嗷喊疼,身子缩成一团,说回回回。

唐捐把徐笙拉到自己身后,看清来人后笑了,肩膀慢慢放了下来,这大妈年轻时绝对是舞蹈队的扛把子,这弹跳力太好了。

大妈也看到了唐捐,眼角带笑,一脸尴尬。

“不好意思啊,这兔崽子一周没回家了,他爹妈整天忙生意,只有我能管管,既然都是同学,有时间来家里玩啊,先走了哈。”

话音刚落就拽起江存的耳朵,江存猫着身子跟上,右手在背后给徐笙比了个姿势,徐笙看后捂着嘴笑了。

晚饭吃的是涮牛肉,杂七杂八的东西搞一通,祁老吃到一半就放了筷子,唐捐又给他碗里夹了牛肉跟白萝卜,淋上芝麻酱。

“师父,你才吃了一碗,没胃口?”

祁老摇摇头,左手往徐笙的方向摸,徐笙身子往后躲,眼神向唐捐求助,唐捐成功接收信息,悄默声蹲到祁老的身边,脑袋在他掌心轻轻蹭着,“喵呜”一声。

祁老掌心一颤,厉声道:“坐回去。”

唐捐头一次见祁老用这种语气说话,乖乖起身,坐回原位,徐笙一直冲他摇头,眼眶红了。

牛肉片在铜锅里咕嘟咕嘟直响,汤汁溅在徐笙的手背上,没忍住“啊”了一声,祁老一把握住他的手,不让他动。

“被谁欺负了?”祁老语气很淡,翻滚的汤汁溅在右手上,手指一动,拳了起来。

唐捐拨动黑色铁片夹子,把火调到最小,徐笙半晌没应,祁老让他说话。

“没被谁欺负。”徐笙说完低下了头。

“脸上贴的什么东西?”

祁老还是握着徐笙的手不撒,唐捐在一旁干着急,他没见过这样的祁老。小时候他很皮,跟宋颋爬树滑冰摔得鼻青脸肿,祁老也总嘱咐他小心些,别太疯,仅此而已。

就算教他餐桌礼仪,也是把他抱在怀里,捏他的小指头,慢慢地讲,从来没凶过他。

徐笙紧紧捂着左脸上的创口贴,说在体育课上不小心摔了,就蹭破点皮,没事儿。

祁老听了,手慢慢松开,拿起手边的桃木拐杖,晃晃悠悠往外走,徐笙去扶,被撵了回来。

“你以前见过师父这样吗?”唐捐拿了祁老的黑搪瓷杯,从青瓷罐里抓了一把茶叶倒进去,接满热水,盖上盖子,两手捧着坐了回去。

徐笙给碗里夹牛肉丸,看了眼外面,摇头说没有。

“师父年纪大了,不要惹他生气,你吃着,我出去看看。”

“你才最不听话,整天受伤惹师父生气,自打你回来,师父才开始喝酒。”徐笙给嘴里塞了一个牛肉丸,盯着唐捐用力嚼。

唐捐屁股刚抬起,心又沉了下去,低头抱着茶杯出了门。

祁老斜靠在老槐树上,拐杖扔在一边,两手交叠放在腹中,凉风将他宽大的裤腿吹得鼓鼓囊囊,唐捐把茶杯往他手中一放,挨着坐了下来,屁股一凉。

祁老抱着茶杯一动不动,唐捐把脑袋靠在他肩上,自言自语:“徐笙他只是不想让你操心,你放心,事情我都解决了。”

“小猫儿。”

祁老嗓子突然很哑,唐捐转过脸看人,祁老的墨镜下滑过一行泪。

“师父,这茶是我一个朋友送的,你尝尝。”唐捐抓住祁老的手,鼻子一酸。

“以后我不在了,就麻烦你照顾小竹子了。”

“师父。”

唐捐话音刚落,眼泪就落了下来,祁老摸他的脸,替他擦眼泪,捏他的脸颊,说他瘦了。

“小猫儿,对不住。”

唐捐眼泪不停流,嗓子眼儿涨得说不出话,鼻子一耸一耸,祁老温热的手盖在他眼皮上,他心一紧,更想哭了。

“明儿记得给你父亲扫墓。”

唐捐心彻底塌了,眼泪贴着祁老的掌心往下流,鼻涕也收不住。

徐笙出来的时候,唐捐窝在祁老的怀里大哭,茶水撒了一地。

唐捐第二天起来已经是中午,徐笙跟祁老都不在家,估摸着是去南门唱曲去了,这是祁老的规矩,每到清明都会在南门清弹一天,曲子大都是思念,路过的人总会蹲下身子听一会儿,笑着来,抹着眼泪走。

他小时候不理解,为啥清明这一天不收钱,祁老总是摸他的头,说这一天是弹给故去的人。

他还是想不通,仰着肉乎乎的小脸看别人在他面前哭得撕心裂肺,遇到同龄的,他会跑过去给个拥抱,千不该万不该抱了个小女孩,被女孩子的妈妈那一顿骂啊,也捎带上祁老,说他们是老不正经跟小不正经。

祁老总是笑笑,不与人争辩,他被女孩子妈妈的口水攻击到自闭,后来在学校同桌要牵他的手,他吓得给人小女孩连鞠了三个躬,麻利儿地跑了。

就这事,宋颋笑了他好多年,直到他出国。

吃了徐笙留在蒸锅上的肉包子跟豆腐脑,唐捐买了一束白菊打车去墓地,路上堵成了粥,一眼望不到尽头,司机大叔说他应该早点儿出发,这个点正是堵的时候。

唐捐说自己睡过头了,其实是祁老在他床边焚了安神香,一觉睡到自然醒的那种。他最近熬夜看案宗,一天就睡三四个小时,所以一觉睡到了十二点,按理说没多少人,鬼知道大家都这个点出门。

到墓地是下午两点,满山都是人,有人上山,有人下山,登记好信息,唐捐拿着花拾阶而上,父亲的墓在最上面,爬了二十多分钟才到,一个穿黑色呢子大衣的男人站在墓前。

“江记者对我父亲还真是念念不忘啊。”唐捐三两步走近,把白菊放在案台上,手边是一包拆了的软中华,一根燃尽的烟,一株红梅。

“我们是朋友。”江凌蹲下身子抽了一根烟点了,跟那根燃尽的烟放在一起。

唐捐没应声,跪下来冲父亲的照片磕头,听到第五声时,江凌拽住了他的胳膊。

“磕四个就够了。”

“不够。”

唐捐闭上眼继续磕,每一个都有响,江凌站在一旁看,眉心就没散开过,时不时看一眼唐辙。

等心中的数磕尽,唐捐睁开眼起身,脑仁一晃差点儿倒了下去,江凌牢牢抓住他胳膊。

“谢谢你来看我父亲。”唐捐站直身子说 。

江凌看着眼前人满脑门的血,问他疼吗?

“我父亲死的时候应该很疼吧。”唐捐步子往墓前移,掌心贴着父亲冰凉的照片,母亲不肯告诉他父亲尸体的模样,他就翻了报纸,报纸上也只有四个字,畏罪自杀。

“你回律所还是回家,我送你。”江凌身子往后退了一步,看着父子俩。

“我还要多待一会儿,不麻烦江记者。”

“好。”

皮鞋的声音越来越远,唐捐又跪了下来,把墓碑抱在怀里,脸贴着被捂热的照片,眼泪直流。

“爸,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昨晚刚哭过,眼睛本来就肿着,这一哭,更肿了,幸好今天放假,律所没多少人,苏覃也不在,不然又缠着问东问西,他也懒的扯谎。

不过好几天没看到老东西了,刚刚在电梯上碰到行政部的Tim,说人被小元送去了机场,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真是不经念叨,正想着,电话就来了。

“戚柏舟欺负你了?”张万尧坐在一家老茶馆,台上一位穿黑袍长褂的老者在弹琵琶,身边是位年轻的女人,二十出头,一身绿格子旗袍,嘴里咿咿呀呀。

“没有。”

唐捐听到了女人的声音,估摸他是在听曲,就没多问。

“那你哭什么?”

“谁告诉你我哭了?”唐捐开了电脑,手机放在一边开了免提,老东西耳目挺多嘛。

张万尧点了根烟,刚递到嘴边就被人拿去掐了,他眉心一拧,背往椅子上一靠,鼻孔呼出一长串怨气。

“案子到哪了?”

“昨天去见了证人,余阳跟叶青的关系的确不一般,但目前缺少足够的证据,还得查。”唐捐看着新送来的一沓案宗,头都大了。

“余阳就是证据。”张万尧单手剥花生,刚吹了皮,准备往嘴里塞,就被人一把顺走。

唐捐捏捏眉心,说还没去见余阳。

“尽早把人见了,案发现场去了?”张万尧无聊,打火机啪嗒啪嗒响。

“还没,明天去检察院开证明。”

“查案的时候带上你发小,他也算有点儿经验。”

“嗯,还有什么吩咐?”

“最近老老实实查案,别乱跑。”

“你直接让我别跟戚柏舟见面不就得了。”唐捐嘴角一动,老东西什么时候说话开始绕弯子了,真是活久见。

台上的人弯腰谢幕,张万尧打火机“啪”的一声往桌上一搁,又恢复了冷脸。

“这么心甘情愿当人棋子?”

“世人皆为棋子,我又不是神仙,您没事儿歇了吧,我还要看案宗,挂了。”

没等人应声,唐捐直接挂了电话,又想给自己上思想品德课,才不给他这个机会。

张万尧这边看着屏幕,脸又黑又冷。

“又跟哪个娃儿置气呢?”老者在张万尧膝盖拍了两下,张万尧眉心慢慢散开,打火机跟烟塞回兜里。

“朋友的娃儿。”

一讲方言,张万尧身上那股凶气褪下去不少。

“你嬢嬢昨个带彭彭来家里头耍,说那个北京政法大学分数有点子高,问还有没有啥子办法能......”

“考不上就别考,整天进局子的人当什么律师。”

张万尧一句话把老者噎在那里,半晌后,张万尧的脑袋就挨了一掌:“你要给我争点气我何必念着别人家的娃儿,我孙子呢,结婚十多年屁都没有,到底是你俩哪个有问题?”

“都没问题。”

“那孩子呢。”红木龙头拐杖在地砖上敲了两下,老板刚端着茶从厨房出来,又火速退了回去。

张万尧面不改色翻着手机,半晌才应:“我姐喊你回家吃药。”

“是不是要离了?”

“我姐的脾气你晓得,十分钟没回准杀到茶馆,还聊不?”

“不打算留后了?”

面对父亲的持续逼问,张万尧最终还是说了:“有张意年,你这一脉断不了。”

“那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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