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骷髅端坐在了血肉聚集成的汪洋之中，怎样看都如此怪异。

陆清清甚至怀疑这座骷髅也是有生命的，只是因为缺少了能够让它发声的喉管，才让它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金色的发冠若是戴在了正经的修士头上，就该是华贵而夺目的，但是戴在了一座骷髅的头上，只能是显得诡异了。

骷髅大概有百余丈那么高，它似乎是漂浮在了血肉做成的大海之中。

血肉之海到底有多少深也无法估计。

——一眼看不到头。

整片大海似乎在喧闹着什么，在哀嚎着什么，无数种声音杂糅在了一起，剩下的只有无尽的喧嚣。

这个地方实在是太奇怪了。

大千世界无穷大，出现奇怪怪异的地方也在情理之中，即便是这块地方超出了修者的认知，这也是在常理之中的。

陆清清看见李书云朝着她的方向看了过去。

“清清！有件事我要跟你说！”李书云大声说道。

陆清清皱眉，大声回应到李书云：“有什么事？”

“小白掉下去了！”李书云说道：“我下去一趟！”

满片的血肉之海泛滥着恶心的味道，可以说这片海洋都是有腐烂的血肉聚集而成的，若是有点洁癖的人，恐怕连看都要吐出来。

陆清清刚想对李书云说什么你冷静一点我们之后再想办法的话，忽然又想到她这家伙炸金丹也是那样毫不犹豫，想来也阻止不了她了。

陆清清将手中白玉杖化作一条长鞭，缠绕住了李书云的腰间，随后飞到了那座骷髅的肋骨上，坐了下来。

“你去吧，”她说道：“我的白玉杖可以变换无穷，理论上来说能够支持你一直到这片血污的最深处，你若是信任我，就以你之经脉链接这条长鞭，让我与你感知相通。”

白玉杖是玄明派的珍贵之物，以一杖，可变换无穷物。

是陆清清出生之时，被取出一条肋骨，打造而成的器物，能与陆清清感知相通。

李书云听了陆清清所说，站在了骷髅的下一方肋骨上，仰头问道陆清清：“怎样才能与你经脉相连？”

“让我的白玉杖钻入你的经脉之处。”

李书云点了点头，抬起了左手，白玉杖缠绕在她的左手之上，末端变成了一条如发的长丝，钻入了她的经脉之中。

“你就如此信任我？”陆清清看着李书云连犹豫的片刻都没有，就将自己的感知直接与她共通。

李书云倒是有些疑惑了：“我干嘛不信任你？你又不是坏人。”

“嗯，没什么，我只是问问。”

陆清清闭上了眼，经脉互通之下，李书云感知到的一切，她能感知到七成。

泛滥着血污的海洋忽然掀起了又一阵的波涛，一个白色的身影跃入了血肉之海中。

李书云只感到周围一切血腥无比，跃入血肉之海的那个瞬间，她忽然就感到了一股浓烈的哀愁。

这是这片海洋的感情——痛苦、悲哀、绝望，几乎一切负面的感情都在这片海洋之中，让人仅仅是感受这个片刻都要被感情吞没。

刚刚小白一不小心掉进了这片血肉之海中，他那么弱，连屏息一刻钟都能要他的命。

作为一个合格的主人，是不能随随便便弃养宠物的。

李书云屏息朝着血肉之海的深处游去。

这片血海，似乎有生命一般，她每前进一步都有无数的阻力，似乎是有无数只手按在她的衣袖之上，挽留着她让她不要走。

即便是血海有生命，这样的情况也很难去交流。

她听不懂血海在叫着什么，对话几乎不可能。

越是往血海的深处，红色的光芒越是耀眼。

没有了日月流转，时间也很难去判断，李书云只能在心中默念一二三四，用这个去判断时间的流逝。

等她数到八百七十一的时候，眼前忽然惊现了一道耀目的红光，比她身旁的血肉还要耀眼。

红光遮蔽住了一切，李书云只觉得脑袋一晕。

修炼之人屏息三日都不成问题，她刚刚才数了八百七十一，一日有八万计数，不过一日十分之一——

为何？

为何见到这个红光的刹那，她竟然有种喘息不过来的窒息。

红光带来了一切，一切的屠戮、一切的历史、一切的故事如洪流一般在李书云的眼前眨眼而过，巨大的信息让她几乎要溺死在了这片红海之中。

刚刚她看见了什么？

李书云记不清楚了，似乎是有一个一万年的历史在她眼前眨眼而过，然后过去就是过去了。

以她的脑袋记不住那么多东西。

与她通感的陆清清却在见到那段历史的一刹那，颓然地跪倒在了骷髅之上。

她茫然地自语道：“刚刚——是什么？”

是积攒了一万年的屠杀历史，是积攒了一万年的故事，是走投无路之下，数十万人为了活下去做出的选择。

故事太过于庞大，凡人之躯很难记起所有。

红光似乎是把李书云吸纳了进去，让她以极快的速度亲身体验了一番这一万年以来发生的故事。

可惜的是李书云是一个头脑简单记不住事的人，她什么都没记住，替她承受一切的是陆清清。

陆清清的眼泪流了下来，李书云的经历恰如她自己也体会过了一番。

她大概能记住其中几点，但光光是这几点就让她胆战心惊。

这比逍遥萍生一剑屠戮一城还要血腥。

当年逍遥萍生举起了一剑，没有给一城的人任何反应的时间，就让他们死去了。

但是这座城的屠杀几乎等于凌迟，动乱的地气让人疯狂，身体开始变异，躯体崩塌，信念崩塌，秩序崩塌，所有一切都陷入了无序，有人为了活下来，自愿成为了一棵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