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将领命之后便下去了,次日便任劳任怨地按照指令做事。
在灯火阑珊的夜晚,他带了百来号将士大摇大摆地闯进了千竹阁。一行身穿战甲的将士进去,惹得不少人侧目。
老鸨也是块万金油了,虽然见一群人来者不善,仍旧扯着和善的笑容上前,俯下身露出自己丰满的身体,问道:“几位官爷若是要喝酒,不妨去雅间,奴家一定给各位爷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副将却不吃这套,一把甩开攀附上自己胳膊的手臂,对着将军府的所在一拱手,垂眼看老鸨的眼神都充满傲慢。他提高音量,中气十足,让在场所有人都能听清楚。
“我奉大将军之名,前来搜查奸细。你们千竹阁竟敢窝藏敌寇,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做出叛国通敌这种龌龊事,难道自己还不清楚我们为何来吗?识相就立刻把人交出来!”
老鸨的表情瞬间变得五彩斑斓,连忙喊冤。这种莫名其妙的锅怎么能随便扣在他们千竹阁头上?
“冤枉啊,我们千竹阁可是本本分分在做生意,光明磊落,一片忠心皇天可鉴!还望大将军明鉴!”
说到大将军,唯一的大将军除了司妙真还能是谁?老鸨思来想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司妙真,她连忙继续叫冤:“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误会?可切莫听信谗言啊!”
副将冷嗤一声:“本分做生意?你们这千竹阁可谈不上清白正经,分明是藏污纳垢的腌臜地方。既然你不老实,就滚开!你们,给我一间房一间房地仔细搜。”
他对身后的下属们一挥手,百来号人一下就涌进千竹阁。一些在大堂见这群人来势汹汹的客人们连忙走了,不敢多待。苦了些在客房里玩乐的男男女女,衣服都没能穿好,就被轰隆一脚踹开房门。
刚才还歌舞升平的销金窟,不消一刻就变得乌烟瘴气起来。
急得老鸨都哭了起来,她气急跳脚,指着一脸平静的副将吼道:“司妙真知道我们千竹阁是谁的产业吗?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你们不想活了是不是?不要再翻了,求求你们了,主人迁怒下来我……”担待不起。
后面四个字还没说完,就被面无表情的副将抹了脖子,再无气息。
“大将军的名讳岂是你这种贱人配叫的?我也只是奉命办事,有什么冤屈你跟阎王叫去吧。”他本就是在战场上杀人如麻、浴血奋战过来的,对于夺取他人性命毫不在意。况且,司妙真也说过让他放开了做。
等将整个千竹阁搅得天翻地覆后,直接给大门上了封条,还派兵驻守。曾经人头攒动的千竹阁,一夜间便门可罗雀,空荡寂静得可怕。
副将毕恭毕敬地向司妙真汇报任务进展:“卑职已经按照将军的吩咐查封了千竹阁,便立刻过来回禀,不知可有扰到将军休息?”
司妙真却没有回应,沉默着用指腹碰了下副将的脸颊。突如其来的举动惹得副将骤然心跳加速起来。
“这是哪里来的?”司妙真垂眸看自己指腹上暗红色的血迹,明显是飞溅到副将脸上留下的痕迹,不怎么明显。如果不是司妙真眼力惊人,换成一般人,是绝不会发现的。
“卑职……”副将反思自己也没做错什么啊,只是杀了个对将军不敬的贱人。但见司妙真脸色不善,直觉让他有些难以开口。
但就算他不明说,司妙真也大概猜出来了:“我只是让你去封了千竹阁,可没允你滥杀无辜、做多余的事。自己去领五十鞭。”
司妙真是真的很生气。她从小在法治社会长大,接受的都是人人平等的教育。这里的人却老是打打杀杀,甚至还贩卖奴隶,连司锦之的小妾都如同物品,卑微到了尘埃里。
如果不是副将是目前司妙真最得力的左膀右臂之一,而另外一条被她慧眼识珠、在短短数月提拔起来的右臂女副将还被留在边境镇守,不在身边,暂时还需要用人,司妙真是真的想让副将趁早回家了。
不过,罚五十鞭也让副将够呛。这鞭子可不是寻常的鞭子,是沾了盐水带刺的。换成是没有武功的普通人,不过二十鞭就可以要人命。这五十鞭也得让副将半个月下不来床。
没等太久,预想之中的人就找上门了。
季铃兰穿着一身裁剪精良、布料昂贵的曲裾深衣,勾勒出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她仪态万千地坐在以往和司妙真一起饮酒的凉亭里。
下人们陆续将酒菜摆了满桌。
司妙真邀请了这位嫂子共饮很多次,很不容易地让季铃兰没有那么讨厌她,好感度达到了负五十。唯独这一次是季铃兰主动约她的,并且司妙真还端了一下自己大将军的架子,好几次都用公务繁忙推辞了,感觉逗弄得差不多了才应约前来。
司妙真心里门清,面上却要装成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嫂嫂找我何事?”
季铃兰抿唇微笑,摇头不语,只是抬手替司妙真斟了一杯酒。
司妙真眼神在那张容颜与酒杯间巡视了一下,嗅了嗅,感觉没毒才饮下。这段时间以来,不仅季铃兰有了改变。
她也有,比如酒量变好了。
这时候,季铃兰才慢悠悠开口:“这酒味道不错吧,是千竹阁自己酿的红颜笑。”
“前些日子,那里的杜三娘才送了我一坛。”
杜三娘不是别人,正是千竹阁那被一刀封喉惨死的老鸨。季铃兰是千竹阁的常客,自然也是熟识。
“往后,这样好的酒,怕是再也喝不到了。”季铃兰眉眼间笼罩着层让人看不透喜怒的薄雾。
似乎整个人近在眼前,又触碰不到。
司妙真不为所动地替自己又倒了杯,抿了一口。实际上,酒液仅仅只碰了唇瓣,并未入喉。她勾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这红颜笑不及柳林酒万分之一,名字也取得艳俗,根本不值得嫂嫂上心。”
季铃兰面上不动声色,偏偏藏在袖子里的手都攥紧了,身体几不可查地发颤。
系统:【宿主是想将她气死么?】
司妙真将酒杯放下,心中平静如水地回应系统道:‘你懂什么,这是我得到一个人的手段。她不是喜欢霸道的吗?我可以比赫连逸霸道百倍,用我的王霸之气迷倒她。’
系统不是很懂,但它还是提醒了司妙真不要玩脱了,如今好不容易上涨的好感度又在哐哐直掉。
季铃兰本来不是什么直接的性子,偏偏司妙真装聋作哑似的不主动提,她便开门见山道:“千竹阁与将军无冤无仇,嫂嫂平日里也只能去那里打发打发时间。将军到底为何要痛下杀手?”
司妙真眉头一挑:“原来嫂嫂是记挂着此事愁眉不展,倒是没想到嫂嫂的消息这么灵通。那你应该不会不知道千竹阁窝藏奸细的事吧?”
季铃兰对司妙真的态度很生疏,连名字都不叫了:“空口无凭,将军可有什么证据?”
“我身居大将军之位,出手自然有所根据,哪能随便胡来。”司妙真八风不动,出口笃定,很有信服力。
是啊,大将军要做什么,又为什么要一五一十清楚告诉别人?
“总之,在奸细没抓到之前,是不可能解封的。嫂嫂也要小心点,外面人员龙蛇混杂,要警惕危险。”
她又多说了几句,从季铃兰的表情上看不出什么,但司妙真知道,对方心里的不快已经消散大半。
“放心吧,我知道嫂嫂喜欢千竹阁,跟里面好多人都有感情。等端午节后,我跟陛下禀明,看能不能从宽处理。”
司妙真提到端午,季铃兰的注意力也被转移,心中开始产生了些期待,心情也没那么差劲了。
好声好气又陪着季铃兰说了话,还非常自然地将人扯着不放,用自己那双熠熠生辉的凤眸自下而上盯着错愕而有些不自然的嫂子,扯着人袖子假装喝醉,蹭来蹭去撒娇。
季铃兰的身体从僵硬恢复到柔软之后,司妙真就知道——至少季铃兰不排斥她。
等这位多疑的嫂子离开后,那伪装出来的醉意烟消云散,司妙真才松了一口气。一切都还在她的掌握之中。
这下她也不用心焦季铃兰去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被其他人拐跑了。想到这点,司妙真的心情就颇好。
不对,虽然季铃兰不会去不三不四的地方了,但总会有不三不四的人缠上她的。
之前交代副将办的另外一件事,鉴于现在副将还在养伤,还不能下手,看来只能她自己亲自去了。
司妙真的手指在桌面轻点,眼眸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如果不能现在将敌人扼杀在摇篮里,等日后对方茁壮成长,只会越来越棘手。
夜里,她换上夜行衣,将一张纯黑色面具覆盖在脸上,手中匕首在烛火的映照下泛出冷光。
准备完,她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将军府,无一人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