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德承是林德馨的哥哥,今年读大一,平时对妹妹爱护有加,壁球是为数不多林德馨能赢过他的项目。
听到声音,林德承懒散的目光顿时变得锐利,他苦练壁球就是为了能补强短板,只是现在恐怕还力有不逮……
他眼神马上就恢复原样,手臂动作一滞,球擦身而过。
转过身来笑了笑,他声音也变得慵懒:“除了这一项,其他类别任你选。”
林德馨气鼓鼓道:“不行,就比这一项!”
林德承疑惑了:“你今天怎么了?怎么跟吃了火药一样?”
林德馨道:“少废话,快点!”
对战开局,林德承和往日一样谨慎防守。
一开始他还能利用林德馨急躁冒进取得一两分。但慢慢地他越来越心惊,今天的林德馨仿佛有无数怨气要发泄,击球凶狠毒辣,每一分都拼尽全力仿佛不要命般,他疲于应付。
在连丢五分后,林德承干脆把拍子一扔,整个人平躺在地上,叫屈道:“不来,莫名其妙当了个替死鬼,还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死的!”
林德馨出了一身汗,这才算消了些气,用脚踢了一下躺在地上的林德承,笑道:“小样,敢跟我叫板,还不把你虐出翔来!”
林德承从她话中听出了故事,立马从地上坐起身来,道:“好像有什么故事?说来听听。”
林德馨瞪他一眼,生气地道:“你们男生没一个好东西!”
林德承更是来了兴趣:“看你这话说的,我可是你哥,怎么一点都不懂得尊老爱幼?!”
林德馨把拍子丢到地上,望着林德承,却是越看越气,道:“我发现你俩真是一丘之貉,那家伙除了年纪比你小点,嘴巴的恶毒可真是丝毫不让。”
林德承道:“你说的那个谁,能有我一星半点好就不错了,居然还拿他跟我相提并论。喂……喂……你这是什么眼神?怎么看我像看见大灰狼一样。”
林德馨轻轻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像是对某件无药可救的事情表示放弃般说道:“算了,我早就知道你这家伙厚颜无耻,也不指望你能转变的了。”
她也像林德承一样跌坐在地板上,半晌才道:“我今天去学校报到,简直倒霉透了,在学校门口遇到一个卑劣的家伙,骑着自行车差点撞到我,居然还赖我挡了他的道。”
林德承似是好奇地说:“居然有比我还恶劣的混蛋?!”
林德馨:“这还不算,更过分的是,看我戴着墨镜和耳塞,他竟敢说我是lobster!”
其实,还有一句粗鄙的话她说不出口。
林德承愣了一下,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但他看了看林德馨,又觉得有些不妥,连忙止住笑道:“我妹妹那么漂亮,我看他才是眼瞎了吧。”
林德馨:“哼!”
烦恼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特别慢。
在自己的房间,林德馨地坐在桌前,心情有些烦乱,回想起今天白天去学校报到的遭遇,又是气结。
真是个粗鄙又可恶的家伙,从没有人敢这样对待自己。
“你才是眼瞎得厉害,面对这么美丽的女生,也不懂得怜惜。
没看到我带着耳塞吗?还说我聋!
你才是真正的!
又聋!!
又瞎!!!”
然后,她又开始懊恼自己怎么就生起气来了,以前自己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台灯调了又调,白色太刺眼,暖色又太热……
最后干脆关掉。
整个房间顿时陷入黑暗,林德馨内心慢慢平静了下来。
脸,却无缘无故开始发烫起来……
“施……肥?!”
这要什么样的脑回路才能想出的“虎狼之词”!
同一片天空,同一个夜。
烦恼让时间变慢,孤独却可以让时间停滞。
秦澈可以随意使用别墅任一个房间,却终归没有一种家的感觉,空荡荡的屋子没有一丝温暖。
没有开灯,静静地躺在床上。
黑夜如沉水。
孤寂,也如水一般蔓延,浸没他的身躯、渗进心里。
仿佛整个人都要沦陷进去……
一阵响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手中银币掉在床上。
是电话声响。
秦澈拾起银币,从床上起来,拿起电话。
“喂?”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声音:“Hi,Jimmy,it’s me。”
听到声音,秦澈内心泛起一丝涟漪,但很快又沉寂下去。
“Hi,Mum。”
曾经彼此争执得太多,始终谁也没能说服谁,最终变成嫌隙。
大家还是按照以前的习惯,用英语交流。
或许,是因为异国的语言多少能避免一些直白的尴尬。
他看了一下时间,九点多,美国那边大约是早上六点多。母亲大概也就只有这个时候才会给自己打电话。
接下来谈的无非就是些日常琐碎,而真正关键的问题,都下意识地避开。
谈些生活、学习上的事……
秦澈很想像其他男孩子那样轻松地谈笑,跟爸妈谈别离的玩伴、脾气火爆的姑姑、南方夏天北方的秋……和白天遇到的那个女孩……
很多……很多……
然而话到嘴边,又硬是吞回肚子里。
他知道,电话那头也绝不会说出他想要的道歉。
放下电话,秦澈连眼圈都没有红一下。
自己不再是毫无主见的小孩子了,自从三年前决定回国,跟他们大吵一场,直到登上回国的飞机,他自始至终没有低过头。
若十二岁的自己是因为叛逆而冲动,那三年后十五岁的自己一定懂得更多,也成熟更多。
这三年来的经历,让他一直坚信自己的选择是对的,也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回头。
银币静静地躺在桌子上,折射出柔和光,秦澈的目光落在银币上,也变得柔和很多。
这枚银币上面的图案,是乡下独有的一种山花,是当初爷爷特意叫人打制,送给奶奶的定情信物,如今成了奶奶留给他的遗物。
开学前的几天,秦澈熟悉了一下别墅周围的环境。
姑姑打电话过来,问开学要不要她相送。
秦澈感激地婉拒了。
姑姑肯定是知道自己足够独立并且有能力应付的,只是从某种意义上讲,这是亲情维系所需的一种仪式感。
这种仪式感也许很简单,但姑姑心中有,父母心中没有。
开学第一天。
秦澈坐地铁去上学。
正是城市通勤时段,熟悉了几天的轻便地铁,他第一次觉得拥挤。
距离不远,只是两站得路程,很快就到了。
站在学校门口,面对熙熙攘攘的人流,秦澈一瞬间有种晕车的错觉。
学校在新生开学方面的工作做得非常充分,各项安排都非常完善。
秦澈此前来过一次,也只是知道些大概,现在学校的指示牌随处可见,基本不费什么劲就找到教学楼区域。
一年级新生的教学楼是座凹字形的三层建筑物。
到了教学楼位置,教室是按序号从首到尾排列的,很容易找,一年(三)班正好位于教学楼一楼的转角位。
秦澈从后门进入教室,在后面找了个位置坐下。
同学们已经到了约莫七八成,在兴高采烈交谈着,尚显稚嫩的脸庞朝气蓬勃,掩饰不住意气风发。
京安无疑是座大城市,人们着装、精神面貌等都与一般城市不同,更不用说像京安一中这种站在顶尖的学校学子。
秦澈却更喜欢原来乡下的乡土气息,虽简单但淳朴,也更接地气。
入座片刻后,他从包里拿出一小本子,玩起了平时用来消磨时间的数独游戏。
剩下的同学们陆陆续续进来,那些同学基本都是从前门进来的,彼此还不认识,所以也不存在特意挑熟人位置的想法,都是就近有空位即入座。
不久座位就基本坐满,只剩下靠后门秦澈旁边的位置和教室最角落里的几个位置。
又一个同学进来,他是从后门进来的,人长得瘦削,颧骨高耸,面色灰白,相比之下,那一对小眼睛竟算是灵活的了。
他其实第一眼就看到秦澈身旁的位置,犹豫了一下,左右张望间发现只有最远角落还有几个位置空着。也许是嫌麻烦,或是觉得实在没有更好的位置,只得在秦澈旁边坐下。
秦澈独自一人自误自乐,前面几个同学又讨论得正热烈,那人一时间插不上嘴。他嚅嗫数下,终于还是打算找秦澈聊天。
他为了能引起秦澈注意,还特意凑过头去。
“同学……你好,我叫彭福安。”
这个叫彭福安的同学一开口,竟如骨头刮削发出的声音,令人浑身不舒服。
“你好,秦澈。”
秦澈并没有因为被人打断思路而气恼,平淡回应。
但抬起头,突然发现一张惨白的脸贴近眼前,骇得他急忙后仰。
此人外貌虽然怪异,与冬瓜黑塔们相比也不过半斤八两之间,尚不至于让秦澈觉得惊吓,但这人突如其来的过分贴近的“炙热”却让秦澈感到冒犯。
彭福安丝毫没觉出自己唐突,又说道:“秦同学,你是从哪里考进来的?”
秦澈淡淡道:“乡下地方。”
彭福安小眼睛中闪过一丝鄙夷:“我家就在这学校附近,之前读的景海中学也是间不错的学校,当然京安一中更好,咱们省首屈一指的高中,要考上可不容易。”
秦澈道:“嗯,确实费了些功夫。”
他回想起之前发生的种种,心中不禁感慨。
彭福安笑道:“你们乡下地方条件有限,能考上确实不容易。不过对我而言,不过是小菜一碟罢了。”
秦澈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见秦澈不说话,彭福安小眼睛骨碌转,又低声问道:“秦同学,你考了多少分呀?”
秦澈终于发现,相较于容貌,这人的行事说话更让人感到厌恶,他不想再说话,低头重新开始自己的数独游戏。
彭福安似是明白了什么,讳莫如深地嗤笑道:“其实多少分没关系,低了也没人会取笑,反正能考上就行了不是?”
……
正说话间,教室内讨论的声音突然安静了下来。
一个老师从教室门口走了进来,约莫三十岁左右,短寸头一副金丝眼镜,模样斯斯文文。
他站到讲台中间,用右手扶了扶金丝眼镜,朗声道:
“同学们,大家好。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区瑞强,是咱们一年(3)班的副班主任。
班主任唐老师还在协助学校处理开学事宜,所以班上的事暂时先由我来代为处理,同时开展一些前期安排。
人都齐了吧,现在先进行点名。”
点名开始,全班一共大概四十多人,同学们回应声音有清脆、有悦耳、有沉稳、有浑厚,不尽相同。
一个并不算很大的教室,不同的声音散落各处,此起彼落,如同演奏一曲美妙的音乐。
而青春所散发出的岁月美好,又岂是世间音乐可比。
大概点了不到二十个同学,就点到了彭福安。
“彭福安。”
“到!”
彭福安大声回应,骨头般的嗓音硬是喊出了金属味。
老师又继续道:“彭福安是咱们班的劳动委员,简单来说就是负责班级卫生劳动。负责班级晨扫、每周大扫除、中午及放学值日生打扫工作,起督促、指挥的作用。”
彭福安顿时喜出望外,而后洋洋得意朝秦澈说道:“见笑见笑,劳动委员大小也算个官吧,嘿嘿。”
老师继续点名,同样是把名字和班级职务一并报出。
不久,彭福安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起来,他已经意识到老师是按考分从低到高点名的,因为很明显,越到后面班级职务越是密集起来。
直到现在他还没听到旁边这位“乡巴佬”的名字!
彭福安甚至怀疑是否老师一早已经点了旁边这位的名字,只是自己不记得?又或者是老师漏点了他的名字?
点名数越来越多,剩下未点到的名字越来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