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棠连连后退:“王子慎言!”她退至窗边,双手紧紧握住窗台,想着直接跳下去,“乐青不过蒲柳之姿,当不起王子厚爱!”
“当得起!”固洛一把扣住她手腕,将她拽回身边:“阿诗,你太聪明了......聪明得让本王舍不得放手!”
祈棠想要甩脱固洛,却使不上力,正欲呼叫百里冰与万里云,却见固洛嘴角勾起一抹狞笑,
“你那两个护卫和婢女正在楼下等你。”他伸出指尖划过她耳际,“你随本王回尺利吧,那里才是你的归宿。”
祈棠奋力挣扎,手腕在固洛掌中已泛起青紫。她猛地抬膝撞向他肋下,却被他另一只手轻易制住。
固洛将她抵在墙角:“有阿诗相助,何愁大业不成?待本王登基之日。”他一把掐住祈棠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你要什么,本王都双手奉上。”
祈棠怒极反笑:“你做梦!只要我喊一声,你就插翅难逃!”
固洛放声大笑,他一把松开祈棠:“你大可试试,这茶馆内外,可都是本王的人。”
祈棠压下怒火,迅速盘算着当前的形势,他如此肆无忌惮,定是做了万全准备。
她侧过身去,背靠屏风,与固洛拉开距离:“陛下借你精兵良将,助你成事,又将寿光亭主许配于你,你非但不感念皇恩反而恩将仇报欲将我虏走,你该当何罪?”
固洛冷哼:“虚伪!”他伸手挑起祈棠散落的一缕青丝,“本王求的是五万精兵,要的是公主之尊。你们齐人就用个劳什子亭主,来羞辱本王?”
他眼中怒火上涌:“若非本王亲率铁骑驰援,赵恒那黄口小儿,如何能在业洲大捷?过河拆桥,本就是你们齐人的拿手好戏!”
他欺身上前:“你是齐朝乐青县主,又是赵恒亲妹。今日本王将你带走,拿你再换三万兵马,你猜他可愿意?”
“异想天开!”祈棠别过脸:“我不过是太后义女,就算你杀了我,也换不来一兵一卒!”
“本王怎舍得杀你?”固洛勾着嘴角,伸出手指想要再去碰触她的脸颊。
祈棠迅速后退两步,固洛的手指悬在半空,他却不恼,反而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你的价值远不止三万兵马。”他慢条斯理地收回手,指尖轻捻,眼中闪过狡黠。
“这里是大齐京城。”祈棠冷眼,“殿下还是尽早离开为好。尺利国中,想必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您处理。”
固洛轻笑,掀起袍角坐在桌边,语气忽然柔和下来:“你放心,本王从不强人所难。”他微微倾身,眼中带着几分玩味,“本王自会让你心甘情愿。”他抬起手,拍了两下。
包厢门应声而开,一名身材魁梧的护卫粗暴地将秋雁推了进来。秋雁一个踉跄,险些撞到桌角,祈棠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将她护在身后。她目光凌厉地看向固洛,声音冰冷:“殿下这是何意?要挟我吗?”
固洛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嘴角挂着笑意:“何必说得这么难听?”他摆弄着手中的茶盏,“给你们主仆叙叙旧。”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阴冷,“至于你那两位护卫,本王已'贴心'地送她们先行一步。这会儿,怕是早已出京了。”他抬眼看向祈棠,语气轻描淡写,“只要你好好配合,到了尺利,自然能见到她们。”
烈日透过竹帘在祈棠的侧脸烙下明暗分界,她的额角渗出密密细汗,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朝固洛喊道:“你无耻!”发间珠花随着愤怒正微微抖动,接着看向秋雁,秋雁却咬着嘴唇,无奈的朝她摇了摇头。
固洛双手环胸,丝毫不在意此刻祈棠的愤怒:“穆大人此刻不在京城。”他上前两步,金绮罗气息拂过,“本王挑选今日带你离开,自然有人告知令尊。”
“本王可以保证,你将会是尺利最尊贵的女人。”他慢条斯理转着拇指上的扳指,注视着祈棠。
“殿下果然周全。”祈棠不屑的回应。
骄阳在竹帘缝隙漏下,包厢门被推开。来人束着头发,身着翻领袖袍,将漆木食盒重重落在石案上,酸汤晃出涟漪。“县主请吧。”
她冷笑一声,露出袖口半截手串,“荒漠里可寻不着这般精细吃食。”
瓷盏倾倒的脆响里,日光照透她指尖琴茧,祈棠一把捏住她的手腕。护卫顿时恼羞成怒,一把抽出。
“退下。”固洛朝她挥手。
护卫倒退三步,她对着固洛行了个标准的尺利礼,却转向祈棠扬起讥诮:“殿下恕罪,是奴婢忘了案板上的鱼肉最忌滚油。”
“你这护卫好生无礼,如此对县主不敬,该当何罪?”秋雁气急。
祈棠端坐案前,凝视香炉中冒出的缕缕青眼烟纹,唇角抿出冷硬弧度:“掌嘴。”
女护卫侧身避开秋雁挥来的手,扬起下巴冷哼:“你算个什么东西?凭你也来掌我的脸?”
“县主...”秋雁踉跄后退,抬眼求助地望向祈棠。
“既是护卫,就该有护卫的规矩。她没资格,那就我来。”祈棠忽然起身,对着女护卫抬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女护卫捂着脸,眼中闪过震惊:“你...你竟敢打我?”
“我虽为鱼肉,但也非任人宰割。”祈棠掏出帕子擦拭指尖,目光扫过她的脸庞,“你身在大齐,却对我不敬,该当何罪?”
女护卫转向固洛,眼中盈满委屈:“殿下...”她的手掌抚上腰间弯刀,却不敢再做其他动作。
“县主好气魄。这规矩,教得好。”固洛把玩着指上扳指,眼底泛着兴味。
女护卫立马单膝跪地,声音有些发颤:“殿下,属下无礼...”
固洛的目光却落在祈棠指尖,唇角勾起若有似无的笑:“你这丫鬟倒是忠心的很。”
“原以为殿下治下有方。”祈棠将手帕扔到桌子上,冷哼,“没想到区区一个护卫,也敢在我大齐如此放肆。”
“倒成了我的不是。”固洛从袖中取出紫色琉璃瓶,瓶中药液在烛光下泛着诡异光泽,他将药瓶轻放在女护卫颤抖的手心。
女护卫瞳孔骤缩,她太熟悉这瓶中药水——那是用赤髓砂调配的哑药,她双手颤抖得几乎握不住药瓶,喉间发出细不可闻的呜咽。
“喝了。”固洛的声音温柔得令人发寒。
她记得初入王府那日,固洛立在廊下,手中捏着一枚香片。那时,她不过是个瘦小的齐人孤女,却因一曲《阵曲》得了他的青眼。
十年暗无天日的训练里,她总能在最绝望时听见他的脚步声。他会在她练琴时驻足;会在她受伤时亲自送来伤药,看着她饮下时眼底带着她看不懂的深意。那些伤药与今日的紫色琉璃瓶何其相似,只是那时的她满心欢喜。
她以为自己是不同的。固洛从不让她与其他暗卫同住,赐她独居的院落,檐下悬着可汗赐下的金绮罗。就连几位王妃见了她,也会含笑唤一声“琴娘”,从不在她面前摆王妃架子,现在想来,那些笑容里或许藏着怜悯。
最难忘的是那次,她在祈棠面前抚琴时琴弦断裂。固洛虽发了脾气,却在次日送来一匣子香丸,说是能安神定惊。
她一直以为,固洛待她是不同的。直到此刻,看着案几上那瓶泛着诡异光泽的哑药,她才惊觉自己或许从未真正读懂过他。
固洛的声音依旧温柔,却让她想起其他那些暗卫。原来在他眼中,她与那些人并无不同。
她颤抖着接过药瓶,喉间火烧般的灼痛还未饮下就已蔓延。一旦失去声音,她就再也不能为他抚琴,再也不能在夜深人静时轻声唤他“殿下”。原来,她引以为傲的琴音,她以为与众不同的宠爱,都不过仅此而已。
女护卫看了一眼祈棠,仰头饮下药液,喉间火烧般的灼痛让她蜷缩起身子,却倔强地不肯发出声响。
“殿下果然赏罚分明。”祈棠冷眼旁观。
固洛轻笑:“县主说的是。”他的目光掠过女护卫颤抖的影子,“留着舌头,好让她记住今日之过。”
“胆敢对祈棠县主不敬,这就是惩罚。”固洛的目光掠过女护卫颤抖的唇瓣,“下次若是再犯,定不轻饶。”
祈棠冷眼看着女护卫蜷缩在地,她并非圣人,此女若不给些教训,日后定会想尽办法与自己为难。
“殿下无需再我面前做戏。”祈棠冷笑,“只是这般手段,未免太过拙劣。”
女护卫望着固洛,眼眶发红。
“今后我不想再见到你。”祈棠起身,带起一阵凉风,“你好自为之。”
固洛抬手,随意一挥,女护卫行礼后,立马退出屋外。
日晷金针指向酉时,“阿诗”他忽然握住祈棠,病态的虔诚在眼底翻腾:“你与本王果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咧着嘴角,似乎很是满意,“都这般...心狠手辣。”
祈棠使劲抽回手手腕:“殿下说笑了。”
“本王答应你。”固洛拿起紫色琉璃药瓶,轻轻放在祈棠面前。“你不想见的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