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的侵蚀是无法避免的,即便是神明也无法驱散。
接下来漫长的岁月里,青螺都处于清醒与昏迷的界线,一点点,一点点重新生长。
因为无法控制躯体,只能暂时蜗居在轮椅上,天气好的时候,家人也会带她出去晒晒太阳。
归离原,遁玉城,灵矩关,荻花洲……
有一天,恰好是请仙典仪,母亲推着青螺穿过玉京台前的长廊,自从请仙典仪由七星全权负责之后,观望的人群被合理安置在了玉京台之外。
那天,青螺的精神似乎一直很好,只是直勾勾的看着,那座高耸的玉京台,看香炉,看仪式,看正在祭祷的七星,看建筑和人群的间隙中,帝君掠过的影子一角。
等典仪结束的时候,她转过身,对母亲说:“我将来,会是璃月的七星。”
她奇迹般的康复了。
※
很难想象建造这座加工厂的人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不过既然是多托雷建的,那就没事了。
神经病是这样的,理解不来很正常。
反正青螺是没有理解在主干道上加激光,传送带下放岩浆是什么建筑理论,可能须弥妙论派自有他们的建筑美学,前几年还听说须弥妙论派当之无愧的第一人把房子建在了死域上…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嘛,尊重差异哈。
这么有创意的工厂本来就已经很地狱了,再加上一个毫无自保能力又到处乱跑的小孩,太好了呢,总觉得会整出点地狱笑话。
“公子。”
青螺看着遥不可及的托克,沉痛的喊道。
“虽然但是,至少教教孩子,别和家长离太远,多报备啊……”
远处传来托克雀跃的呼声:“前面,是好大的房间!是独眼小宝的会客厅吗?”
场上的大人相互对视两眼,满脸都是如出一辙的苦涩。
“要是以前没有那么惯着他就好了……”
青螺看着他,像是看一个可怜的新手老父亲。
“想开点,他这个连你我旅行者都追不上的速度,说不定将来成为执行官的速度也能让你望尘莫及。”
大厅内,入目的是满墙尚未激活的遗迹守卫,层层叠叠的机械巨物包裹着站在中间的孩童,那机械安装眼睛的位置上,鲜红色光芒一闪而过。
“少说风凉话,有没有人说过你说话很刻薄?”公子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的将危险与弟弟隔开。
而青螺只是埋头在钟离先生的怀里拱了两下,“没有呢,我家长辈都说从没见过我这么听话懂事的孩子。”
一旁的旅行者和派蒙分明看见,那一瞬间的钟离,脸上浮现出了几份无奈。
青螺,这话多少含了点水分吧?
“所以,你打算怎么搞?是拉着托克原路返回还是……?”她比了个杀人的手势,“我看这遗迹的门还算结实,撑一撑应该能等到刻晴带人来。”
青螺倾向于先苟一会儿,毕竟场上五个人,有战斗力的剩三个,除却旅行者外,一个被魔王武装消耗了生机,自己勉强算个战力还是奶妈。
至于钟离先生,不知道为什么,青螺的脑子在疯狂叫嚣,要是沦落到让这位平日里听戏喝茶的长辈出手相助的无能地步就以发覆面找根面条吊死在玉京台上。
“诶?为什么要走,好奇怪啊?哥哥姐姐你们在说什么?”面对托克疑惑的发问,公子只能回答道:“打算给你准备惊喜。”
“现在,哥哥要和你玩捉迷藏的游戏,等到时间结束,就可以找到惊喜。”
“托克可以闭上眼睛,倒数六十个数吗?”
“好哦…”虽然感到奇怪,但托克还是老老实实的转过身,闭上眼睛开始数数。
真是好伟大的兄长,感天动地兄弟情。
值得称道的是,青螺她人美心善对小孩有着超乎寻常关注的钟离先生展现了他高尚的人道主义情怀,将可恶的至冬小孩保护在身后。
虽然也还记得给公子和青螺两人套盾,但显然,青螺已经酸的快质壁分离了。
可恶!
这小孩可是偷渡来的啊!是愚人众家属啊!就因为小就可以被偏爱吗?岂可修!
完全忘记了自己平日里仗着年纪小为非作歹的经历,也选择性忽略了自己刚刚才从钟离先生温暖的怀抱里爬出来的事实。
总之就是好嫉妒!
三人纷纷拔出武器。
区区独眼小宝,拿下!
※
不是,还有?
只听机械装置一声巨响,遗迹守卫从天而降,这密密麻麻的差点没堆满整座甬道。
这也太多了吧?
旅行者和公子的战斗在这如今的场面未免有些束手束脚,自己的打法又不适合和没有生命的铁皮疙瘩打,难道真的要放弃尊严大喊魈的名字搬救兵吗?
想到大中秋的亲戚朋友免不了串串门,有闲云阿姨在,我搬救兵这件事不到一天都能出现在稻妻轻小说杂志里这种事情,就觉得眼前一黑前途无量,这脸我是真的丢不起啊可恶。
托克的倒计时越来越接近于零,青螺甚至已经开始思考要不要干脆把孩子打晕然后送给白术让他搞点中药什么的编个病症糊弄过去得了,至于混不过去——托克又不是我弟弟。
这种堪称人渣的想法只能在脑子里过一遍,还没得再想出点什么损招,就看公子一个转身,亮出了魔王武装。
“抱歉啊托克,再给我十秒钟吧…”
我擦?不是,我亲自跟你打的架你伤成什么样子我不知道吗?这么多你打算十秒解决!?
青螺愣了一下,站在了原地。
十…九……
邪眼散发着浑浊的气息,丝丝缕缕,与青体内的深渊共鸣。
六…五…
水做的双刃夹杂着雷电,划过一个个看似无坚不摧的躯壳。
三…二……
与华丽毫无关系,单纯为杀戮而挥刀的战斗美学,兵戈间清脆的轰鸣如同敲击的瑶琴,也许曾经的乐师就是目睹过这样的表演,才能制作出乐器,弹奏出曲调吧?
零……
石室内只剩下一片狼藉。
心大的孩子全无差距的嬉戏在“独眼小宝”的天堂里,寻找着心目中只是在捉迷藏的哥哥。
青螺站在阴影里,看着受伤的公子。
他虚弱的快站不起来了,青螺想。
太愚蠢了,在自己的敌人面前,现在哪怕是自己也有杀死他的可能。
但不知道为什么,青螺只是看着,不说话,也不动。
最终还是他先开口了:“你一定很疑惑吧?我这么做的原因。”
青螺侧耳。
“因为你也有兄弟姐妹,所以你一定会理解我的。”
“有家的人,是不会轻易夺走他人幸福的,就是这么简单。”
……
啧,可恶。
青螺转手丢了个治疗,一路小跑回到了钟离先生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