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塞,今天厨房还做了烤串?”
白燕双眼放光,拿着餐盘高兴地向着身旁的同僚,一营二连的连长蒋韬说道,明亮的眼眸中,满是意外。
孜然的香味飘散在空中,郝鹏爽朗的笑声人未至声先到,“这孜然味我在楼下就闻到了。”
他挑眉笑着,和陈修远一前一后快步走来,拿起餐盘就开始猛夹。
营区的食堂有两层,二楼却作为供给各级军官及一营的天赋者、驭诡者与一楼隔离开。
其中还有三分之一的区域用紫色的帘子遮挡,从没拉拢的缝隙中能看见摆出来的两张红木圆桌。
楼下各班的班长又开始组织唱歌,陈修远和白燕他们坐在窗边,时不时看着底下各班排长训人。
远处一营的教导员领着上完课的天赋者及驭诡者成队列过来,等到他们上到二楼解散,空旷的地方便瞬间热闹多了。
教导员在上楼的那一刻一眼就看到了聚在一起的陈修远等人。
作为连级以上的军官,身边几乎都有通讯员,吃饭时也大部分靠通讯员去打,很少能在食堂看到这么多连长和指导员聚在一起。
“导员。”“导员。”陈修远他们陆陆续续的问好声响起。
“难得见你们都聚在一起啊。”教导员笑着打趣,也没逗留,拎着打完的饭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众人继续吃着饭,话题渐渐转到了训练和任务上。
Y市总共有九个区县,除了目前作为异常事务处理中队的一连全员驻扎在营区,三个营的其他几个连队几乎都派了一个排出去驻扎。
再加上情报处使用的卫星监测,大体上能在Y市辖区范围内做到对诡异的早发现早应对。
自PAH成立至今,Y市异常事务处理分部已处理了四起诡异事件,除了最开始消失的【千相】外,其他诡异都已经得到了充分收容,目前被关押在地下五层的诡异收容处。
“你们说为什么不让普通人尝试驭使它们?”蒋韬突发奇想。
“就像徐处长他们那样。”
作为专门对抗诡异的部门,却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强大的心脏,因此为了进行脱敏训练,团里的驭诡者们在郑团长和高政委的示意下经常整一些活来吓大伙。
他们驭使的那些千奇百怪的诡异,上到人首分离,下到鬼打墙,每每出现都能引起一片人大骂“卧槽”。
尤其是徐文杰处长,据他所言他驭使的诡异是一只B级的【发诡】。
在对大家进行脱敏训练时,徐处长甚至能借用【发诡】的诡域。
“我建议你不要想这些。”陈修远突然插嘴,沉声说到。
那张总是温和的脸上难得露出略微有些激动的神情,“你根本不知道他们是付出了些什么换来的能力!”
“我……”蒋韬尴尬地愣住了,张开口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只是个普通人,对诡异的所有了解几乎都是从文档中学到的,那些文字虽详尽描述了诡异的特性与危害,可终究没有切身体会来得深刻。
而战友们实打实的实力却是明明白白摆在面前的,作为一位慕强的普通人,有羡慕向往也是正常的。
但正如陈修远所说,徐处长他们从未告诉他人,身为驭诡者,掌控不属于自己的能力究竟付出了什么。
这时,一旁沉默了许久的白燕出来和稀泥了,她拍了拍蒋韬的肩膀,轻声说到:“韬哥,别忘往心里去,陈指导毕竟经历的比咱们多。”
“况且大家都知道你是对咱们这能力好奇,出发点是好的。”
白燕的声音轻柔温和,像是一阵春风,稍稍缓解了现场紧绷的气氛,另外几位连长和指导员同样点头附和。
她转头看向陈修远,目光带着几分安抚:“陈指导,也别太上火了,韬哥不是故意的。”
“而且咱们这些天赋者和驭诡者太特殊了,很多事确实不是一下子就能理解的。”
郝鹏轻轻拍了拍陈修远的后背,也插话进来,“是啊修远,消消气哈,蒋韬这好奇心也是积极的表现嘛。”
陈修远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声音轻描淡写,只是眼眶泛出点红。
“我知道。”
“不过是想到S市20714诡异事件,有些激动了。”
众人面面相觑,连筷子都放下没再扒饭了。
5020年7月14日,命运仿佛跟所有人开了个玩笑,C国迎来了最初的诡异狂潮。
陈修远,这位从北部军区调来的指导员,便亲身经历了S市诡异爆发的情景。
那天的天空宛若被鲜血涂满,呈现出一片令人胆寒的血红色。
伴随着此起彼伏的诡笑,红旗在阴风中猎猎作响,诡异从人类的躯体中孕育而出。
偌大的营区中,人类被诡异寄生、附体,面容扭曲的不成人形,痛苦的绝望惨叫回荡在这片土地上。
倘若不是命运垂怜,让他觉醒了天赋,恐怕陈修远也一同长眠在了那片土地之下。
陈修远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个惨烈的日子,那天和自己一同被分往北部军区的兄弟,在这片被诡域笼罩的虚假的天空下,无力地跪伏在地。眼球突出,满脸痛苦,狠狠掐着自己的脖子,像老旧的风箱般呼吸,全身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
他就这样看着陈修远,张开口,随着一个一个艰难吐出的字,口中呕出夹杂着内脏碎片大股鲜血,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划过血污纵横的脸颊 ,眼神中满是哀求。
最后,一只和他长的一模一样的诡异,从他的胸腹腔内残忍地划开一道狰狞的血口,带着刺鼻的鲜血和令人作呕的腥味爬出。
这只诡异,用那张沾满鲜血的、属于他的脸,磕磕绊绊地重复着他死前不断重复的话。
“陈…陈修…远…我…我好痛啊……杀…杀…了我…杀了我!”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带着倒刺的利刃,让他的灵魂都为之颤抖。
可那张脸,却是如此的冷漠无情,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机械感。
陈修远捏紧了拳头,那段如噩梦般的记忆再次狠狠地冲击着他的神经,耳边回荡着凄惨的话语,仿佛一把尖锐的刀,一下又一下地割扯着他的心。
他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中燃烧着愤怒与悲痛交织的火焰,那火焰仿佛要将这世间所有的诡异都焚烧殆尽。
“陈修远?陈修远!” 身旁的郝鹏狠狠拍了他一下,将他从回忆中唤醒。
看着郝鹏略带关心的神色,陈修远回过神来,长长呼出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翻涌的情绪。
在那惨烈的一天里,被诡异寄生却能共存的活下来成为了驭诡者,终日与噬心的痛苦相伴,而失败的则永远死去了。
或许这也是上级不建议人为培养驭诡者的原因。
看着面前的同僚们,陈修远勉强笑笑,胡乱塞完打来的饭就和众人告别离开。
自知说错话开错话题的蒋韬狠狠打了下自己嘴巴,神色懊恼。
“我这嘴怎么这么欠呢。”
那一日的档案他们都有权调阅,大家都知道发生了些什么。
在诡异爆发的第一天过后,笼罩整个营区的诡域就悄然消失了,可那只诡异并没有离开。
它就那样隐匿在暗处,静静围观起营区内人类、天赋者、驭诡者和诡异的混战。
刚开始的时候,情况混乱到了极点,那些从人体内爬出的诡异几乎和人没区别,没有人能够分辨出自己身边的,究竟是人还是隐藏在人皮之下的诡异,每一个眼神交汇,每一次并肩,都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枪声一直响到驻军的到来,所有人都被控制住了,可一开始,没有人相信世界上有诡异,直到那只诡异再次出现混入其中。
可以说迄今为止,北部战区在S市百分之三十的牺牲率,一大半都是这只诡异的“杰作”。
陈修远在那段时间究竟经历了怎样的磨难,大家并不清楚。不过既然那件事给陈修远留下了如此深刻的伤痛,大家也都明白没必要再去触碰他的痛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