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册封礼当天,晴空万里,春寒被暖阳驱散,晨风都比前几日稍暖,陪着太子走流程的诸多官员皇子不算受苦。
林沐寒一板一眼地依照近几日练习的程序走着,回头看人群中,陆云恰好在打量他身上衣衫绘制的金龙,猝然眼神相撞,对方温柔地报以微笑。
怎么一眼就看到他了。林沐寒疑惑着回神,接过太子册宝,继续像提线木偶走流程。
等一切事了,还有百官跪拜环节,林沐寒苦中作乐,心想要是离国太子在,这会跪还是不跪呢?
太子会行萝卜蹲那样的礼节吗?
“殿下,该让他们平身了。”礼官小声提醒。
林沐寒照做,跟着走完流程已经近午时,太子要在东宫宴请宾客。林沐寒不堪其扰,拉着林沐礼和玄武去替他迎来送往,自己则是躲在新修的寝殿内休息。
“累死了,这玩意怎么那么重。”林沐寒扯着自己头上的发冠抱怨,丫鬟忙过来替他梳头。
“殿下是要发簪还是发冠?”贴身丫鬟青鸾问道。
“孤不能散发吗?”林沐寒内心向往古风少年长发飘飘的模样。
“在殿内可以的,但要出门见宾客不想,披头散发不成体统的。”青鸾劝说着,从桌上取来一只礼盒打开,“奴婢给殿下换这个簪子可好,这是离国贺礼,这簪子上的红玛瑙很是名贵。”
“离国贺礼就送只簪子,小气。”林沐寒嫌弃地看了一眼,捡了簪子在手中把玩,终于看顺眼了,让丫鬟给他盘发。
“不止呢,还有些稀罕玩意,玄武大人已经入库了,稍后就会把册子送过来给殿下过目。”
林沐寒点头,不小心扯痛了头发,吸了口凉气。怪不得女孩子打架喜欢薅头发,这是真疼啊。
“奴婢知错。”青鸾放下梳子请罪。
“不关你的事,继续梳头吧,不过青鸾,你真不觉得孤散着头发更像翩翩公子吗?”
青鸾从地上爬起,道:“殿下金尊玉贵,哪里是寻常公子可比。”
“你看陆云人模狗样的,就很像那种迷倒大片少女的风流公子。”林沐寒继续和她说着闲话,丝毫没注意已经有人从院里往这边过来。
“九皇子模样风流不羁,但不及殿下尊贵无双。”青鸾自然是无条件吹捧自家主子。
“当然了,你家殿下这浑身上下都是你挑的,没有青鸾姐姐,殿下我啊就只能穿麻袋出门了。”
青鸾微红了脸,笑道:“殿下就回打趣奴婢,没有青鸾还有精卫,她的手也巧得很。”
“太子殿下躲懒,倒是让礼表哥忙得脱不开身。”陆云大步踏入殿内,行礼过后,挑了把椅子坐下,“殿下可收拾好了?”
“云表弟造访怎么不叫人通传一声?”林沐寒不接话,收拾好了就要出去送客,他才不去。
“原是叫人来传话的,路上碰见忠义王和八皇子殿下,不知怎么冲撞了,他们二位把在下的暗卫扣押了。”陆云娓娓道来。
林沐寒明了,这是告状来了。当了储君自然不能事事劳烦皇帝,如今他也得办点事。
“表弟稍等,孤立即去为你讨回公道。”
陆云接过精卫递来的茶水,抬眼打量室内。太子寝殿也不过装饰了些篇盆栽。如今还没布置开,就几个花瓶,一扇屏风而已。
再转眼看见林沐寒头上的发簪,他笑了笑:“殿下头上这支发簪是金制的,尾端的玛瑙还是剩下的料子,皇兄也太小气了些。”
“青鸾很是喜欢,定要孤戴上呢,孤瞧着也好看,不在意什么小不小气的。”林沐寒对首饰没什么追求。陆云休想利用他去斗离国太子,他们兄弟要争权自己争去吧。
“本来那块料子预备着打些珠宝挂饰送给殿下的,可惜我那未来嫂嫂独独喜爱这红玛瑙,抢了过去。”陆云像是没听出林沐寒的拒绝之意,继续往下说,“她倒是满意了,可怜工匠只得别具巧思打了这支簪子。”
“你私底下对自家嫂嫂如此不满吗?”林沐寒问。
精卫选了件青绿色长袍过来,引林沐寒去了屏风后,陆云转开眼,看着门外答道:“若是殿下认识这么一位独特的女子,不知是会同我皇兄一般着迷,还是同我一般厌烦了。”
“孤不是爱听八卦的性子,不过你都这般提了,稍后孤去信一封,问问你皇兄为何这般小气,红玛瑙就只送这米粒大小。如何?”林沐寒看他这么努力,到底还是给了面子。
要不是看在起死回生丹的面子上。
“多谢殿下。不过这般也只是给我皇兄添堵,那女子倒是置身事外了。”
“那就请云表弟不要见外,想孤怎么做,说出来便是。”林沐寒其实并不想对一个小丫头做得太过,陆云这小家子气的,不就是红玛瑙吗?
“在下新得了一块料子,是质地纯粹的墨玉,殿下送到我皇兄手中便是。”
好个回击,这不就是明晃晃的看不起吗?林沐寒并不想就这么得罪离国太子,问道:“孤这么做有什么好处,除了和你皇兄交恶之外。”
“皇兄不会生气的,只会去查这玛瑙料子哪去了。比起我亲自禀报,皇兄自己查到的,他才更相信一些。”
“你那嫂嫂做了什么,你要这般对她?”林沐寒从屏风后出来,离了一身负累,说话都轻快些。
“她说要一生一世一双人,非要我皇兄休了侧妃嫂嫂。我那侧妃嫂嫂,是我母后的养女,如同我姐姐一般。”陆云说起他未来的嫂嫂就来气,语气都低沉了,“她还要在宫内建桃花林,平日里用度奢侈,仆从成群。”
“她还在外面做生意,若是真想自己立起来就算了,结果只借着生意办青楼,自己还与许多公子来往密切,说是如同兄弟一般。”
“不过她也才华横溢,出口成章,许多锦绣诗词都能写出。当年上元节,她就是一句‘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吸引了我皇兄。”
林沐寒听到这就反应过来,但还是小心问道:“你这未来嫂嫂姓氏如何?”可别他马的是陆然锦,不然不管男女都是穿越来的,那就太不好应付了。
“姓凤。”
“哦。那就好。”只要不是陆然锦,管她哪里穿越来的。林沐寒让丫鬟准备纸笔写信告状,但他自己懒得动笔,直接让丫鬟代写了,然后取出还热乎的太子金印一盖。
陆风啊陆风,谁让你被穿越女迷了眼,不关注弟弟的心理状态,烦去吧!
林沐寒最讨厌的就是恋爱脑和见色忘友的男人,他的大学室友就是这样,追着一个绿茶得罪全寝室,搞得大学四年寝室六个人没有一个过得了安生日子。
林沐寒大半夜加班就是不想去参加这个室友的婚礼,这才倒霉被送到这里。
虽然也算因祸得福,但恋爱脑是不能被原谅的。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好诗是好诗。”林沐寒嘟囔道。可惜这首诗是欧阳修的,不是她的。(系统备注:这边是出自宋·欧阳修《生查子·元夕》)
“若非她文采出众,又不拘一格,皇兄也不会看重她。但她所作所为实在无礼,给殿下的贺礼,岂是她可以动的。”
陆云生气也在于此。一个闺阁小姐去工造司和邻国太子抢饰品,这放在哪家小姐身上都是匪夷所思的。好在林沐寒不计较,否则陆云高低要她丢人丢到莫国。
“她这样的能当皇后?”林沐寒已经开始担心了。如果以后统一天下的是陆家人,男主陆然锦要是她生的,会不会脑子一热搞什么人人平等啊?
系统传来尖锐悲鸣。
林沐寒捂住脑袋,跌坐在地,在脑中怒骂道:“今天你突然窜出来做什么?”
“啊啊啊啊啊快穿局的出生,把任务目标投放错了。我内定的太子妃根本就不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完蛋!!!”
全是尖叫和哀嚎,系统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林沐寒道:“那要怎么办?”
系统瞬间恢复无感情电子音:“事已至此,就算了吧。来都来了,总不能杀了她。”
“所以她是误打误撞被扔进了的?不是女主?”
“本世界没有女主。”系统道。
“男主你找不到,女主你倒是清楚。”
林沐寒向陆云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在脑海里和系统复盘起凤小姐的事情。
“是穿越女,但是她没有系统。她是自愿的,疯狂祈愿要来古代当大小姐,甚至愿意献祭自己的来生。”系统翻完通知总结道。
“还能自愿来的?”林沐寒语气幽怨。
“她本来要进快穿局做任务的,结果半路她自己跑了。这个世界本来就动荡,我们局里也不好来抓人,所以只能让她呆在这了。咳咳,隐藏任务发布中,请宿主注意。”
隐藏任务??合着根本不是什么隐藏的,是你们局里还没想出来,留着折磨我的呢?
“宿主莫慌,这个任务很简单的。只需要你注意不和她结婚就行,十分哦,白送的。”系统真不想发布这个任务,但是它害怕啊。
这个世界目前能和林沐寒说得上话的姑娘就只有这位穿越来的,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它又不能主动拆散。
“其实只要男主活着我就能及格了吧。”林沐寒想起这回事。
“是的,但是我们要达到优秀,也就是百分之九十的分数,即一百三十五分。这样才能当天道哦。”
“我不想当,我只想回去。”林沐寒坐到椅子上喝茶,入口清香扑鼻,缓解了刚才因为无良系统导致的头晕。
“当然没问题了宿主。任务完成之后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林沐寒明明记得任务无论如何他都可以回去。
“是的呀是的呀,任务失败是指男主死了,但世界安定了。您就可以回去。”系统干笑,“如果世界一直处于战乱,您恐怕就要一直转世呆在这里。”
林沐寒沉默,似乎就要在沉默中爆发。
系统忙补充:“宿主,这里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我们是真心希望有人来拯救这个世界。如果我们哪里帮得上忙。我们是绝不会推辞的!”
林沐寒叹了口气:“太子都当了,干呗。”
系统登时有了感情,哭哭啼啼地叫道:“感谢宿主,像您这么好心的人类已经不多了,无论如何,在您个人表现分上,我先给出十分。”
“谢谢你啊。”林沐寒没好气地道。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当了天道,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系统感知着他的思考,小心解答:“除了之前提到的一些,天道还能去其他小世界游玩,有钱悠闲又有实力,真的待遇很好的。”
“那你为什么不当?”林沐寒问。
“因为我们系统实际上就是最厉害的天道造出来选拔小天道的啊,可以理解为总公司和子公司的关系,一般小天道只要不搞得世界爆炸,老大是不会管的。”
系统接着说:“这个小世界原本运营得很好,不需要管的,但是人类太贪婪了,为了一己私欲就要闹得天下不宁,所以不得不让我来管管了。”
“那候选天道和快穿局那些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她去快穿局做任务,我直接被安排进来考核了。”林沐寒问。
“快穿局那些只有每百年的业绩前三才拥有考核机会,宿主您功德深厚,所以被直接安排了。”
系统没敢说的是,因为林十虽然历经苦难还保持着善良,难得的品质加上名字真的很巧合,所以才被选中。
林沐寒也不管到底怎么样,心里总算是对天道之位有点兴趣了。
“我当天道之后,可以回去看看吗?”
“当然,还可以化身神秘富豪救济之前帮助过您的人哦。”系统要是身后有尾巴,一定已经摇出残影了。可惜它没有化形,就在虚拟空间里和林沐寒说话。
“殿下好些了吗?”
喝茶都一直在发呆的林沐寒终于引起了陆云的担忧,他走过来,想把手搭在林沐寒腕上看看情况。
方才回神的林沐寒被面前的俊脸吓一大跳,猛地后缩,手上茶杯没拿稳往下落去,但陆云早有准备一般,抬手稳稳接住茶杯,转身放到桌上。
“太子殿下在想什么?”
“孤从中蛊之后,一直觉得脑中有人说话,方才听他说话去了。”林沐寒撒谎实力不在行,所以干脆说了真话。
“如今可好受些了?”陆云吩咐道,“去给你们殿下准备安神的汤药来。”
“我不喝。”林沐寒迅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