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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李欣 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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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暄和的病好了。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在剧就要播出了的时候,下了飞机之后,他感觉到自己身上仿佛不那么痛了,以为是下飞机之前吃下的止痛药的作用,结果一天的综艺彩排录制结束了他都没感觉到疼,甚至在换衣服的时候取下了缠在身上的绷带也相安无事。

他把手从袖子里伸出来,小心翼翼地凑到鼓风机的面前,宽大的袖子被吹起来,风噌噌地往身体里面钻。“神了,我真的不疼了。”

“你几点吃的止痛药?”大英问。

“下飞机前啊,就着水喝下去了,和平常一样啊。”他抖了抖袖子,活脱一个刚见世面的孩子。

“真没事了?”大英表示怀疑,这病折腾了那么久,止疼药都吃出抗体了,说好就好,“等回去了再带你去医院看看。”

许久没有过得正常生活竟使林暄和充满了新鲜感,被绷带包了几个月的身体重见天日,衣服也不好好穿了,丝绸衬衫,宽大的卫衣,像得了空气饥渴症,什么透风穿什么。林暄和还好好的泡了个澡,泡到缺氧差点晕在浴室里,整个人焕然一新,别提多开心了。

骆卿与他乘坐不同的航班,紧随其后到了酒店,在大英那听说了林暄和的情况,却变得处处谨慎,特地强调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李欣,生怕又出点什么乱子。换衣服的时候守在门口,洗澡的时候随时待命,像个小丫鬟,就差喊句小主。

“你想那么多干吗,我好了啊,哪都不痛了,这是好事!”林暄和拱拱他,揽着他的腰。

骆卿冲他笑笑。

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但今夜无风,隔日山雨就来,措手不及更恐怖。

大家开始渐渐发现骆卿对林暄和的特殊意义。就好像林暄和乖巧,自觉,有分寸,不会被流言蜚语打扰,更不会因此去改变自己,但他需要一个可以发泄情绪的地方,这个地方可以是大英,可以是刘哥,更可以是一棵树,一块石头,一堆垃圾。骂骂搡搡完了收拾起来丢掉,或者和大英打一架,这都是可以的,但这种情绪需要有人克制,骆卿就是这个“度”。

是当他失控的时候,可以将他拉回来的那个人。

骆卿也渐渐意识到这一点,他见过林暄和因为疼痛心神不宁的样子,凌晨两三点坐在客厅沙发上,将抽纸撕成一条一条;拿起绷带手忙脚乱地缠在自己身上,就为了出个门;以及疼到窒息的时候,用指甲用力地抠自己的手,直到出血。甚至在这种刺破皮肤的疼痛好过接触空气的阵痛时,本用来修剪花卉的刀也变成了他眼中减少痛苦的工具。

这样的林暄和,都被他撞见过。

陪他说话,替他解难,在他疼痛剧烈的时候握住他的手,被掐到手臂青紫,分担他的痛苦。在还未两情相悦的时候,一边躲他,一边照顾他。后来,他们相互表明了心意,这份关怀变得更无微不至,却又透着一点幼稚。

比如这次上台之前他看到林暄和身上缠着好好的绷带,起了醋意。“这是?”他问。

“大英帮我缠的,刚才没找到你。”林暄和一边说一边套上演出服。

“哦,这样啊。”他说罢便关门离开,剩下林暄和一人满脸问号。

林暄和换好衣服出门便看到骆卿与同期录制的后辈交流甚欢,时不时还笑着摸摸他的头,甚至替他抹去多余的唇妆,眼睛瞟到林暄和还假装没有看见。

好幼稚。林暄和想,但也起了坏心思。

“大英,你来帮我看看啊,我后面好像被什么缠着了。”林暄和撩起衬衫后摆,被绷带缠着的腰露出一小截,大英闻声而来就将手搭在了腰上。

“没什么,可能是我没缠好。”说着就要解开绷带的结。“你等等啊,我给你绑好了,你别动啊。”

“痒!”他扭着就往声音怀里钻,倒也不是故意气骆卿,只是习惯性的动作,反应过来后立刻弹开了,“你别弄了,怪痒的。”

这边骆卿一直注视着林暄和,就在他钻进大英怀里的时候,手一个用力,把手戳进了后辈的嘴里。“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注意。”

“哥,你别弄我了,我承受太多了。”

录制顺利进行着,林暄和还是那朵在台上肆意绽放的玫瑰,他大方自然,毫不吝啬地展示自己,又可以为了集体收敛锋芒,回归镜头的特殊环节是大病初愈的林暄和在节目中可以有一段才艺展示的部分,他一直学习着现代舞,最初也是因为一段艺考时期的现代舞视频出圈出名,当了演员之后,有着舞蹈底子的他,身段优美,武打戏更是演得便十分利落漂亮,这次便与导演组商量再为喜欢他的粉丝朋友们跳一次。

特殊环节是给粉丝的惊喜,现场的光突然全部暗下,主持人安抚着录制观众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设备意外,下一秒就响起了优美的前奏,灯光再亮,林暄和身穿白色素衣,近乎透明地站在舞台中间,台下一片惊呼。前排的粉丝,有的放下相机,有的又死盯着相机,他偷偷地看准了几个机位之后随着音乐开始舞蹈,一舞终了,效果比他想象的还要好,他站在久久没有经历过的舞蹈舞台上,面对台下的掌声,甚至有些精神恍惚。

“林暄和!”他听到了有人在喊他,盖过了人群的声音,特别大声。他笑着回头,却突然觉得自己重心不稳,像长出了双翼腾空一般,脚下轻飘飘的。他听到了更大的欢呼声包围着他,只是这个身体又开始疼了,随观众的掌声一致,啪啪啪,有节奏的,重重的,敲打着他狼狈不堪的身体。

血液渗过缠在腰上的绷带,他的眼前的光亮逐渐消失,在黑暗来临之前,他看清楚了喊他的那个人,是跑上了后台,衣服都还没来得及穿好的骆卿。

天幕最尽头的边缘,幽幽的泛上血红色的迷雾。悬挂在清冷如夜色中,冷风呼啸,像是野兽对着残月咆哮,没有一点星辰的痕迹,整个世界都陷落在黑暗之中。林暄和站在边缘,静静地面对黑暗,寸步难行,他摸了摸自己的眼睛,闭上眼用手在眼前晃了晃,在确定了自己没有失明之后,蹲了下来,缓缓地伸出双手去触摸,却被透明的薄膜隔绝着。他张开嘴,任由他如何的呼唤,也还是沉入这黑暗被渐渐地吞没。

黑暗就这样缠绕着绝望的思绪蔓延全身,他只记得他跌下舞台后最后看见的骆卿,和舞台的光融为一体,刺得他睁不开眼睛,之后便再也感受不到一丁点其他的东西,像一头搁浅在北冰洋濒死的海豹,坠入了无边的冰冷,撕绞着血肉模糊的痛。

他艰难地向前爬着,向着眼前泛红的帷幕和依稀存在着的月光,那唯一一星的光亮。他感觉自己好像在靠近光亮,因为他隐约地看见了一个人的身影,高大又瘦弱的身板和自己走在一起,在月光下,拥抱,接吻。他站起身来向前跑去,却突然听见了耳边急促的风声,张开双臂无力地下坠,很长时间的下坠,就这样静止不动。那徘徊在苍白月色下坠落于自己的倒影里,他寂静地看着两人的身影,看见站在骆卿身边的林暄和,面带笑容地看着自己。

“咚!”坠入地底。

“骆卿!”他获得了声音,大声地喊叫着,像是死前最后的哀鸣,他用力地伸出手臂,向上伸去。他感受到了腰部撕裂般的疼痛,想撑起身子却只看见自己血肉模糊的双腿。

“啊!”他噌地一下坐起,吓坏了睡在一旁的大英。

“暄和!暄和!冷静一下!”林暄和煞白着脸,喘着大气看着大英,像是劫后余生的幼童,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他掀开被子,看着自己被纱布包住的右腿,松了一口气。腰部的绷带又开始溢出鲜血,大英安抚着他的情绪,给骆卿发了消息。

“水,有没有水。”林暄和的嗓子沙哑得不行。

“水,没,没有水,这有牛奶你先喝了吧。”

林暄和一把抢过大英手中的牛奶,大口地喝了起来。“就你一个人吗?”

“嗯,今晚我守夜,骆卿马上就来。”大英从衣柜里拿来了外套给林暄和披上,他注意到林暄和浑身发抖,想必是做了噩梦。梦中像是被谁掐住了喉咙一般,一直啊啊啊地咳个不停。

“是我又疼晕了吗?”林暄和问着,他抬了抬自己的手,发现没什么力气,可能又是药物作用。

“你不记得了吗?”大英翻了翻手机,调出了一段视频,视频是当日巡演之后林暄和最后上台的画面,他穿着演出服的内衬,在散场灯光中一步步地从后台走上台前,面对已经稀稀散散离开的人群,突然自顾自地跳起了舞来。刚准备离场的粉丝一拥而上,全都挤在了前排,场面一度混乱。他却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完成了一个完整的舞蹈,却越跳越靠近舞台的边缘,再迈一步就要跌了下去,可他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林暄和!”随后就是骆卿冲上了舞台,一阵惊呼中看着林暄和笑着回头向后一仰,重重地摔在了舞台下。

“怎么可能!”林暄和甩开手机,又手忙脚乱地拿了起来,对着几分钟的事情,前前后后看了两三遍。“陈导不是答应了这次节目里会有一个舞蹈舞台吗?”

“但是综合评估了你的身体状态之后,这个提议被欣姐毙掉了。”

“不可能!我听到音乐了啊!”林暄和突然觉得头疼欲裂,像被人用锥子敲打着一般,一抽一抽地疼。“我真的听到音乐了……”他发现自己已经记不起当时的场景了,只有这个高清的视频和身上存在的伤能证明这件事情真正地发生。这种孤立无援被世界抛弃的感觉,令他难以呼吸,眼前又出现了黑暗中站在骆卿旁边的露出微笑林暄和,他如今才觉得这个微笑非常的熟悉,抢过手机才发现这就是自己摔下舞台时的笑容。

只是眼前的骆卿离自己越来越远,就快要消失在自己的眼前,那围绕自己的红色迷雾变成了鲜血一样的河流,突如其来的暴风雨瞬间夹杂着血浪没过了骆卿,而走在他身后的那位林暄和,站在一层又一层的鲜血中,手握尖刀瞬间冲到了他的面前,举起尖刀刺向他的眼睛。

“啊!”林暄和捂住眼睛急速退后,头重重地撞在床头板上晕了过去。

“这又怎么了!”骆卿进门之前看到护士的手推车里又是一堆带血的绷带,进门后又看到林暄和恐惧地看着自己疯狂地向后退直到撞上床板,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眼前的男孩就又晕了过去。

“不知道啊,他什么都不记得了,昏迷的时候还一直做噩梦。”大英解释着,刚借来的拖把,拖着床头那块地方。

“你在干吗?”骆卿问。

“营养液,他突然尖叫,全洒了。”大英向外移了几步,地上全是浅蓝色的液体,装着营养液的试管碎裂地躺在地上,渗出并不好闻的味道,大英耐心地拖着。

“你别拖了,让护工来解决吧。”骆卿说罢调暗了房间的光线,叫来了护工。帮林暄和重新打上点滴之后,二人坐在了房间外的沙发上,面色沉重。

林暄和再次醒来已到了半夜,周围太过于安静,加湿器咕咕地喷着烟雾,他双眼失神地看着天花板。他今天一天都在突然清醒和完全昏迷这两种状态中,一旦闭上眼睛,眼前又是一团红雾、骆卿和他并不认识的林暄和。他叹了一口气,清了清嗓子,歪了歪头,看见坐在床尾沙发处撑着头睡着的骆卿。

他坐直了些,凝望着骆卿的睡颜,伸出了手握住了骆卿的身影。他与骆卿大学相识,一步步走来,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失去骆卿,就如同幻境中一样,近在眼前却无论如何都抓不住。他握住手,放在心口,是真实的温度,他还活着,这不是梦。

“亲亲?”他小声地唤着,“骆卿?”

骆卿噌地一下站了起来,眼前一黑,脚下踉跄了一下,扶着桌角稳住身体。床上的人轻轻咳了几声,他快步走过去,膝盖抵着床沿坐下,手掌覆上林暄和的额头。

“好点了吗?喝水吗?”他的声音低下来。

林暄和没有回答,而是缓缓抬起手,指尖触到骆卿的掌心,紧接着,他攥住了那只手,把脸埋进去蹭了蹭,鼻息混着细碎的热气贴着掌心,像一只试探着寻求温度的猫。

“你的手好冰。”林暄和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点撒娇的意味,可指尖收得死紧,指节因为用力微微泛白。

骆卿低头看着他,“是你太烫了。”他的手掌向下握住林暄和的手腕,指腹能摸到细细的汗意,皱起眉头,“还在发烧吧?”

林暄和没有理会他的问题,反而更用力地握住了他的手,像是怕一松开人就会消失一般。他眼睛眨了一下,眼睫被汗水打湿,显得有点失神。

“我好想你。”他喃喃地说,手指扣着骆卿的骨节,像是在确认真实感。

骆卿喉咙发紧,“我们每天都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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