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背着满满的收获回到领地时,就见广场上堆放着两头羚牛的尸体,周身还带点热气,显然刚咽气没多久就被狩猎队给运了回来。
许是听见了众人的脚步声,倏而,朱大黄从院中跑出来,璀璨的金色毛发在空中飘荡。它长到羚牛般大小时就减缓了生长的速度,但身上的肌肉越发结实有力,面容更显得凶悍威严,任谁也难以想象它曾蜷在朱芽脚边啃鸡腿的可爱样子。
它轻盈一跨,两三步便直接穿过一个大广场来到朱芽身边。
希正巧醒来,正揉着惺忪睡眼,大狗的出现让她立马精神起来,打开双手,嘴里呼唤着“黄!黄!”
朱大黄亲昵地蹭了蹭朱芽,又用鼻尖去挨希肉嘟嘟的脸颊,希被逗弄得咯咯直笑,赏了大狗一个湿乎乎的吻。
花站在一侧看着这般温馨的场景,眼眶有些发红。曾经的蒙鼠部落也是这样,在蒙鼠庇佑下,他们很少为食物发愁,大家高高兴兴地生活在部落中,每次祭祀当日的晚上,人们便在广场上燃起熊熊篝火炙烤食物,所有人围绕着篝火跳跃吟唱,无论是首领还是普通的族人,是牙齿脱落的人还是牙牙学语的幼崽,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和温暖。
一头胖墩墩的大蒙鼠每次都躲在远处的土坡往这边看,黑黝黝的眼中映着跃动的火光和人群,等花发现它时,它就扭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丰族救了族人们,还给了她们更好的生活,可花还是难以忘记以前的日子,难以忘记蒙鼠神灵。
她在心中默念着神灵的名,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
“阿玛库!”
“首领!”
院子里的人听到动静也都走了出来与朱芽一一打了声招呼。
“我们才刚回院子,见黄转头跑了出去,就猜到肯定是你回来了。”隼靠近,点了点希的脸,而后顺手接过朱芽身后的背篓。
“这是血菜?”他也是认得这种野菜的。被擒为奴隶的时候,挖土碎石狩猎采集,不分什么劳作都是他们必须要干的活。飞鸟部落驻扎在一片森林之前,林中就有这种野菜生长,刚出芽时全株似干涸的血液染成,不知是谁给它取了“血菜”的名,暗地里说这种野菜是奴隶身体中滴落的鲜血变幻出来的。
星一听,立即道:“阿玛库说这叫雪芽菜,我看这野菜就是从雪中发出的,雪芽菜这名正好,比什么血菜好听多了!”
隼拿起一株放在手上,沾染着雪水的雪芽菜鲜灵灵的。
他点头:“你说得对。”
奴隶们怨恨飞鸟部落的人,认为他们喜爱这种野菜是因为它沾染了鲜血,在奴隶们眼中,那些举起木棍长鞭的人和嗜血的野兽没有区别。
现在看来,手里的这株褐棕色的植物,也不过是一种普通的野菜而已,何必给它冠上如此血腥的名。
朱芽将希递给霖,左右看了一圈,发现猎不在,便问起他的位置。
跟着隼出来的人连忙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特别是新加入的族人,个个神情激动,手舞足蹈地争先要给朱芽描述猎在狩猎时候的英姿。
朱芽听了老半天,才知晓猎去找丝要了针线,正在屋里缝补身上的兽皮衣。
他们在狩猎一头羚牛的时候,另一头躲在林中羚牛突然发疯似的朝狩猎队冲了过来,被它盯住的人躲闪不及,差点就要被羚牛顶飞的当头,猎如天神而降,一手推开呆若木鸡的队员,一手按住牛角,竟硬生生地将牛头扭转了方向,这头羚牛最终被众人合力围杀,只是猎的兽皮衣在混乱中被牛角挂出一长缝,不得不加紧修补。
朱芽笑了:“既然是这样,那就不得不多给猎一些补偿才好。”
她叫上众人将这两头羚牛拖到水潭边,与隼和菟一起将它们分割成两堆肉山,其中半扇牛身和内脏拿去灶台做接下来两天的食物,其余的便切割成块分给族人,猎的那一份她还多给了两条长肋,一条是救下同伴的奖赏,一条是作为兽皮破损的补偿。众人没有不高兴的,反而笑个不停。
爱看乐子是人的天性。
给后院的野禽喂过饲料后,朱芽终于有时间处理采来的雪芽菜。
五个背篓的雪芽菜倾倒小院中,足有上百斤,野菜的清香味弥漫,围坐在一旁的人都不自觉深吸一口气,只觉置身于深林之中一般。
大家一边闲聊一边小心挑选,将野菜中的枯叶碎枝捡出,这些雪芽菜才刚长出不久,干净水灵,很快众人便将选好的放在簸箕中,分批次给在灶台前烧水的朱芽送了过去。
朱芽将雪芽菜分成两半,一半用来做干菜,一半用来做腌菜。
做干菜的那部分洗净后用粗盐杀出水来,再次澄净后挤干水分,拿进竹屋内铺在火炉边上,借着火炉周围的温度烘成菜干,这几天虽然阳光晴朗,但外界的气温并不高,若想在太阳下将这些雪芽菜晒干,只怕会先生出霉来。
剩下的雪芽菜则要先过一遍滚水,先烫熟,而后放入簸箕中放凉,再整齐摆放进陶瓮中,一层雪芽菜一层粗盐,如此重复直至雪芽菜用尽,往上面铺一层苇编的垫子,用干净石头死死压住,这石头压得越紧,腌出来的雪芽菜越脆爽。
为了让这瓮雪芽菜口味层次更加丰富,朱芽还取出一些糙米,煮了一大盂花椒米汤,晾凉后浇进去,只待半月后,一瓮金黄酸脆的雪芽菜便可摆上餐桌,到时候炒肉炖鱼皆可,无一不美。
朱芽将瓮抬到雨棚下的阴凉处放着,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大手一挥,晚上就给大家片下新鲜的羚牛肉,取鲜嫩的雪芽菜,炖一盂骨头汤做锅子吃。
劳累了一天,不就是为了这一口鲜食?
接连几天,朱芽都带着几个人满山转悠,大批大批的野菜往院子里送,之前烧出来的陶瓮不够用,便直接放入陶盆中做成水腌菜,三两天后初见酸味便可取出来食用,朱芽用水腌菜做了一道酸菜鱼片,与酸野果滋味完全不一样的酸爽让众人口味大开,各个塞圆了肚子还抢着喝最后一口酸汤。
一周后,林中的残雪也终化成水汽消失,大地解冻。
朱芽拿出了一个竹编的盒子,打开盒盖,里面分隔放着不同样式的种子。
这些种子来自野獴和红松鼠的馈赠。
去年朱芽从野獴给的各色种子中各挑出两粒培育,育出长势快的植物只有菘菜这一种可以入口的,其它的都长成了健壮的野草,被朱芽移栽到了部落的“禁地”——那块只有朱大黄和金能够玩乐的“植物园”。
另一些育出来的植物过了半年才长出不到小腿高,枝条只有竹筷粗细,叶片也没分化出什么特殊模样,朱芽暂且认不出,也将它们移栽走了。
好在这几个月的风雪并没有影响它们的生长,春天一到,“植物园”欣欣向荣,先移过去的野草将这些枝条细嫩的小家伙们挡了个严实。
另一些从草兜中取出来的种子却好认得多,一眼看去都是些野果种子,有野山竹、野蒲桃、鸡嗉子等不下十种。
还有一些小圆盘样的白种子,闻起来像是山参,朱芽没亲眼见过见过山参的种子,左右无法确定,便想着今日将这些种子都拿出来,将那些没有培育过的种子先育出芽,但凡能发现一种像菘菜般能食用的,就不算枉费力气了。
院门外传来嘈杂的声音,是星领着一群人去苇荡中采荻笋去了,因着芦苇荡就在边上,又有朱大黄的陪同,里面除了一些嘴巴不留情的鸟儿们,早已没有了其它的危险,朱芽便安心留在院子里倒腾泥巴。
沉静了一个冬雪季的芦苇荡再次热闹起来,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在苇荡中追逐着扑腾的鸟儿们,这里扑一下,那头拍一下。朱大黄也不为了抓鸟吃,只看到了这些长着翅膀的家伙就觉得爪子痒,家中养的禽鸟不许它玩,只能缩起尖牙利齿逗这些野鸟。
新出茅庐的金可没有朱大黄这般分寸,在狮群中的生活让狩猎这件事深深刻入它的本能之中,朱大黄追逐野鸟,纯粹是为了玩乐,但在金看来,这就是一场狩猎教导。
母狮们总是这样做,它们将小型猎物赶到即将独立的小狮子们附近,教育它们如何去追逐猎物,将它们合围到死境,然后利用爪子撕裂它们的身体,让其失去逃跑的能力,最后就让利齿作个了结。
金将这些牢牢记在心中,并且认为这个祖母一样厉害的长辈带它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考验它是否能成为一名合格的狩猎者。
一定不能让它失望!金坚定了眼神,目光死死盯住不远处一只合翅停驻在干岸边的野鸭。
它俯下身子,一点一点向前挪动,野鸭子还在梳理刚才弄乱的翅羽,根本没有发现它的靠近。
倏地,金后腿发力猛扑,一口咬住野鸭子的长脖子顺势向前翻滚,哪知野鸭子停的地方正好水潭边。
扑通一声,金咬着野鸭摔进水中。
“金!”听到响动的星呼唤小狮子的名字跑来。
比她更快的是朱大黄,大狗飞身跳入水中,不一会就叼起了一头湿漉漉的小狮子,金嘴里还死咬着断气的野鸭子不放。
虽然出现了一点意外,但它的第一次狩猎很成功,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