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躬身踏入正堂,烛火摇曳间,他的影子被拉得老长,映在青砖地面上宛如鬼魅。
"大人,已经安排好了。"他低声禀报,语气中带着几分谨慎。
李茂背对着门,手中握着一卷泛黄的账册,烛光将他的脸映得半明半暗,眉宇间笼罩着一层阴霾。
他缓缓合上账册,声音低沉而冰冷:"看来那位还是要动手了。"
管家垂首而立,不敢多言。
"小姐回来了吗?"李茂忽然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回大人,小姐刚从林举人那回来。"管家小心翼翼地回答。
李茂的目光落在烛台上,烛火跳动,灯花爆裂,发出轻微的"噼啪"声。他拿起银剪,轻轻挑去灯花,烛光顿时明亮了几分。他的声音也随之冷了几分:"去跟小姐说,大婚前三日好好待在府里,不可再出门见林修远,否则不吉利。"
“是。”说完管家就退下了。
李茂独自站在烛光中,手中的银剪在烛火下泛着寒光。
………
青州别院内。
烛火摇曳,顾言蹊倚在榻上,衣襟半敞,露出精壮的胸膛,身上也不乏有一些旧伤。谢蕴手持药瓶,指尖蘸着药膏,轻轻涂抹在他背后的伤口上。
本来是凌云在替顾言蹊处理伤口,可谁知凌云手劲有些大,顾言蹊身上的痛感她自然也能感觉到。
包扎的时候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他心口那道疤痕———旧的疤痕那是三年前她亲手刺下的剑痕,新伤口那一刀也是前几天自己刺的。如今与新伤交错,仿佛在无声诉说着两人纠缠的命运。
新的伤口已经退了一半痂的伤口,退掉痂的地方刚长出了新肉,有些粉嫩的。
"你是没有痛觉吗?"她忽然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还是说,顾大人天生就喜欢自讨苦吃?"
顾言蹊那双狐狸眼眼尾微挑,“我不是人吗?怎么会感觉不到。”
“呵,既然如此,那顾大人能不能别再、受、伤、了,保护好自己。”谢蕴一字一顿道,“省的连累我。”她柳眉倒竖,一双杏眼似寒星般凌厉,蕴着怒火,樱唇紧抿成一条线,原本白皙的脸颊染上一层怒色的绯红。
顾言蹊看着她因怒意而泛红的脸颊,眼中闪过一丝玩味:"我这不是为了保护谢阁主吗?"
谢蕴自诩是个情绪不太容易波动的人,但自从遇上眼前这个人,自己变得格外爱生气,一时间被他弄的竟然有些语塞。
重新处理好伤口后,又给他留下一颗玉露丸,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谢蕴回到厢房,细细回想顾言蹊在破庙所说的话。
那年先阁主柳三娘确实是解了一单神秘委托前往泉州,只是柳三娘的武功并不低一般人是伤不了她的,还有顾言蹊所说的尸傀,看似一样实则大有不同。三年前可没听说哪个地方发生过像这鬼新娘一样的事情。
那三年前和现在操控这尸傀的人会是同一个人吗?
既然那些尸体都由银丝操控,那是不是找到银丝的来源就能知道这背后之人了?
银丝……
谢蕴将衣袖掀开,缠绕在腕间店银丝在烛光下泛着寒光。
自己这银丝倒和那个操纵傀儡的人的银丝有几分相似。
她这银丝是当年被先阁主柳三娘赠予的,银丝通体莹润,隐隐泛着月华般的光泽。
这银丝还不知道跟了柳三娘多少年,据她所说是旧友相赠的。既然是她的旧友算下来相比年纪也不小了。
谢蕴指尖轻抚银丝,眸中闪过一丝疑虑。那日交手,上次交手看那个操控傀儡的人应当年纪也不大,应当不是她的旧友。
"看来……"她将银丝收入袖中,望向窗外渐沉的暮色,"明日须得走一趟分部才是。"
………
“李伯伯,你帮我把门打开,求你了你让我再去见一眼林郎。”
李管家看着自家小姐只能摇头,“小姐,大人昨天特意交代的,要不你等他回来跟他说,就别为难老奴了。”
李馨月看说不动他,只好作罢。
一旁的王嬷嬷也劝她,“小姐,出嫁前确实不宜与新郎官见面,这样才能长长久久。”
李管家见王嬷嬷终于将人劝下,长舒一口气。
不远处的墙后白珩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大人,这青州城内竟还有这等风俗?”
白珩整理了下衣袖,“走,出去看看。”
“哎!大人等等我!”
寒江观察看向四周,“大人,这城里的商铺怎么这个点还没开?”
白珩眉头皱了皱,随即松开,“看来这青州城里并不太平。”
“既然不太平,那为何他还要嫁女?”
白珩眉梢眼角带着些玩味,“三天后便可知晓了。”
谢蕴一早便来到城内印有莲花纹案的当铺内。
将腰间的玉哨拿出递给掌柜的。
掌柜的一看到玉哨立马朝旁边的小厮吩咐,“客官这边请。”
说着,带人来到一处墙壁前,机关启动,墙壁缓缓移开,露出其后别有洞天的世界。
“阁主里面请。”
墙内和墙外是仿若两个世界。
墙内,三层楼阁错落有致。第一层,数十名青衣人伏案疾书,笔尖沙沙作响,记录着从各地传来的密报;第二层,密密麻麻的档案柜排列整齐,每一格都藏着足以撼动朝堂的秘密;最上层,白鸽振翅,机括转动,将消息无声传递。
谢蕴往里面走着,一个年纪花甲的老人前来迎接。
"阁主,怎么亲自来了?"马伯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切。
"马伯,您还是叫我小拾吧。"谢蕴微微一笑。
马伯是千丝阁的老人,历经三代阁主,本来还在京城本部待着,只是柳三娘死后他自己请辞说想去青州,便来到了青州分部。
马伯低笑起来,“现在还叫你小拾恐怕还是有些不妥吧。”
小拾是柳三娘给谢蕴起的,柳三娘将她从落雪村捡回来收她为徒,对她说自己是她的捡回来的第十个人,所以就叫小拾。
谢蕴抬起手腕,银丝在烛光下泛着冷光:"马伯,这银丝究竟有何来历?"
马伯看向谢蕴手腕上静静缠绕的银丝,摇头叹了口气,意味深长的道:“这是原本三娘的,只是后来赠给了你。”
马伯沉默片刻,缓缓道:"这银丝,是三娘昔日爱人赠予她的。那人名叫齐晃,是南疆人。当年三娘与他情深意重,可后来......"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痛惜,"不知发生了什么,三娘满身是伤地回来,从此性情大变,闭门不出。"
齐晃……谢蕴在心里默默的记下了。
谢蕴刚出当铺,便见顾言蹊的马车停在街角。
谢蕴注视着顾言蹊,“看来顾大人把我查了个底朝天,可我却对顾大人知之甚少,这可怎么办?”
顾言蹊倚靠在软枕上,手撑着头,偏头看她,"看来谢阁主想要好好了解我。"他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话说你千丝阁不是号称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怎么会不了解我呢?"
谢蕴心中不悦,移开目光,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顾大人此人精明如鼠,我才发觉千丝阁的消息对顾大人的掌握,只有顾大人本身的一半。"
顾言蹊闻言勾勾唇角,“谢阁主这是夸我呢,还是贬我呢?”
谢蕴冷哼一声,不再理他。
马车平稳的停在一处酒楼。
谢蕴挑眉:"怎么,顾大人这是要请我吃酒?"
顾言蹊眼中闪过一丝戏谑:"非也,现在你是我的美妾。"
"美妾?"谢蕴眸中寒光一闪,听到这两个字便抄起旁边的靠枕,向他砸去。
顾言蹊不躲不闪,只是淡淡道:"谢阁主,我这伤......"
谢蕴闭了闭眼,压下心中怒火,复又睁开,"我劝你好好说清楚,否则我解开这破蛊的第一时间,便是将你碎尸万段,扔到河里喂鱼。"
顾言蹊轻笑:"青州知府请我来的。"
"青州知府?他如何得知你在这?"
"那便要看是谁告知他的了。"顾言蹊意味深长地说道。
酒楼内,笙歌曼舞,李茂举杯笑道:"顾大人在青州多日,怎么也不派人前来与我说说?若是知道大人到此,下官定然好好招待。"
他目光落在谢蕴身上,"这位是......"
顾言蹊神色淡然:"这是我的......美妾。"
谢蕴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微微行礼。李茂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大人的眼光果真非凡。"
推杯换盏间,李茂忽然压低声音:"大人不知两日后小女出嫁,大人可否赏脸莅临?"
顾言蹊挑眉,眼中闪过一丝深意:"哦?那先在此恭喜李大人了,两日后顾某一定到。"
宴席散后,谢蕴与顾言蹊并肩走出酒楼。夜色中,她低声问道:"李茂为何特意邀请你参加婚礼?"
顾言蹊目光深邃,拿出银铃轻轻一荡。
谢蕴瞳孔骤缩:"你是说......"
顾言蹊轻笑:"两日后,这场婚礼,恐怕不会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两日后,李府张灯结彩,红绸高挂,喜气洋洋。然而,谢蕴踏入府门时,便觉得李府内有些古怪。
"你说他赶在鬼新娘这档子风口上嫁女儿,这是为了什么?"谢蕴低声问道,目光扫过满院宾客。
顾言蹊眼睛里多了些许冷冽,并未回答。
"新郎到!"礼官高声喊道。
谢蕴循声望去,谢蕴循着声音望过去,新郎看起来二十来岁,样貌还说的过去。新娘头顶红盖头,脸在盖头底下隐隐绰绰的,林修远牵起李馨月的手缓步走来。秋风拂过,掀起了他的衣袖,露出他手指关节处明显的勒痕。
谢蕴瞬间捕捉到了林修远的异样,不由得眉头微蹙,拉了拉顾言蹊的衣袖:"你看他的手。"
顾言蹊循着看过去,新郎的手指关节处有勒痕的茧子,听别人所说,这李知府是将女儿嫁给了一个举人,名叫林修远。
顾言蹊目光一凝:"读书人的手上,怎会有操纵傀儡戏人的茧痕?"说着又摸了摸藏匿在袖间的银铃,心下不免疑惑,难道自己猜错了?
出了李府顾言蹊和白珩擦肩而过,谢蕴却觉得刚刚那人有些熟悉。
“刚刚那个穿着玄色衣服的人是谁。”
“白珩。”
一旁的寒江也看见了顾言蹊,“大人,顾大人也在此地。”
白珩看着离去的马车,“是啊,他也在这。”
花轿平稳的停在了林修远的住处,因林修远双亲过世,遂还是请李茂前来坐在高堂的位置。
李馨月跨过马鞍,走过火盆,来到大堂,随着礼官的呼喊声:“一拜天地,天地长久。二拜高堂,四季安康。三来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林修远的同僚热热闹闹的跟着去闹洞房,增添了喜庆的气氛。
到了门口林修远对着前来的人道:“诸位,娘子她容易害羞,还请诸位点到为止,改日林某在陪大家喝个尽兴!”
李馨月端坐在床前,听着推门声响起,脚步声越来越近。
林修远将她头上的盖头掀开,露出一张容颜姣好的脸,晚上还泛着几分害羞的红晕。
李馨月轻轻的喊一声:“林郎。”
林修远的眼睛里有几分意味不明,“怎么还叫林郎,该改口了。”
一道脆生生的“夫君。”响起,紧接着是红色帐幔的垂落。
…………
入夜,朱雀悄然来到谢蕴住。
"主上,查到了。那衣衫的布料是青云纱,青州城内只有李府在用。"
谢蕴眉头紧锁今日观察,李茂不像是会武之人,管家小厮也不可能穿这等珍贵衣料......
她忽然想到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林修远?
谢蕴看了眼朱雀,“你现在可以回千丝阁了,这份委托就当从来没有接过。”
朱雀领命离去后,谢蕴心中疑虑更甚。她看向窗外,夜色如墨,仿佛一张无形的网,正缓缓收紧。
………
李府内,李茂独自站在书房中。
"李大人,别来无恙。"来人声音低沉,带着几分讥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