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复挺好的啊？”兰姨眯着眼睛瞅了瞅小齐去掉纱布的眼角，笑着说：“看不出来。”

“小齐一直要谢你，”小霞笑着对兰姨说，“说多亏你了！”

“谢啥呢，不用，”兰姨笑着说，“应该的。”

“我也给他说，”小霞笑着说，“刘江走的时候，啰嗦得跟个老太婆，能不管你喽？”

小齐站在那里不好意思地笑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有个人在恁柜台上趴哩。” 小霞忽然低声对小齐说。

“不用管他，”小齐扭头看了看，笑着说，“俺柜台不会有生意。”

“咋没生意哩？” 兰姨笑着问。

“俺东西不中，”小齐笑着说，“三楼都卖元器件的，俺是成品，我来一个多月了，一分钱没卖！”

“你去看看吧，”小霞催小齐，“趴半天了。”

小齐懒洋洋回到柜台里，大大咧咧地问：“要啥哩？“

对方抬起头，看了看小齐，点着柜台里的东西，问：“镇流器，一套下来多少钱？”

“你要套件还是成品？” 小齐问。

“套件。”对方说。

“十几块钱吧。”小齐说。

“都有啥啊？”对方问，“能不能给列个单子？”

小齐拿出一个成品，打开壳子，边看边念边在信誉卡上写着：“壳子，线路板，三极管，线圈儿，4148，4007.。。。”

写完了，转过来推给对方。

对方把清单看了会儿，问：“要一千套能不能配？”

小齐这才稍微认真地把清单又看了看，说：“几种配不成。”

“哪几种？”对方问。

“壳子，线路板，线圈儿，”小齐说，“都在公司，这儿没货。”

对方把那几种用笔划掉，说： “这几种不要。”

“这可以。” 小齐点头说。

“你算一下一套多少钱。” 对方说。

小齐挠挠头，说：“价格还得给你核实一下。”

“那你核实吧。” 对方说。

“你啥时候要？”小齐问。

“合适了现在就要。”对方笑着说。

小齐看着清单慢慢从柜台里走出来，说：“你稍等一会儿吧。”

几分钟后，小齐回来，清单上都列好了价格。

“七块五一套，”那人用计算器加了一下，说，“一千套，一共是7500，是吧？”

小齐也用计算器算了一下，点头说：“是！”

“你给我配吧。” 那人说。

“呃，“小齐眨着眼半天才反应过来，有点不知所措地问：“钱。。。”

“我又不走，”那人笑着说，“配齐给你呗。”

小齐这才慌忙从柜台里拿出三脚凳给对方坐。

因为每次回家，公司几乎都要让他捎一些镇流器上的元件回去，所以，那几家价格最低的大户他早已非常熟悉。

他立即忙碌起来，每次回来，都掂着沉甸甸的黑色塑料袋，信誉卡上的品种便划掉一个，直至全部划完。

那人把货物清点完毕，对小齐说：“找个箱子吧。”

小齐一听，下意识往自己空空如也的货架上扫了一眼，匆忙来找小霞：“你这儿有个箱子没有，大点儿的。”

“这个行不行？”小霞指着货架上的一个纸箱，问，“我刚腾的。”

“可以，可以！” 小齐忙说。

货物装好后，那人不紧不慢地说：“开张票吧。”

“信誉卡行不行？”小齐紧张地问。

“发票！”对方肯定地说。

小齐只好又来找小霞。

“发票兰姨拿走去给人家开了。” 小霞抱歉地说。

小齐眉头一皱，发愁地说：“这咋弄哩？”

他想了想，转过身来急急地问小广：“你有发票没有？”

“我们卖的东西还要发票哩？” 小广取笑小齐。

尽管都不认识，小齐只好硬着头皮挨着柜台问下去：“你好，有发票没有，让用用吧？”

到第三个柜台，终于一个年轻英俊的小伙子笑着说：“有啊。”

小齐如获至宝地捧着发票回了柜台，问客户：“咋开哩？你开吧？”

“你开吧，”客户说，“我给你说，你开：河南省南阳市----咦，咦，咦，少些个省字。”

“少个字没事儿吧？” 小齐提着笔，尴尬地问。

“不中，不中，”客户说，“一个字不能少！”

“在上面添行不行？” 小齐问。

“不行，不行，”客户说，“不能添，重新开一张吧。”

小齐只好翻过重开。

“。。。镇流器，1000套。。。”客户念着，“咦，咦，咦，1000套，你，你！”

“划掉个零行不行？” 小齐问。

“不能划，不能划，”客户说，“一笔不能划！”

小齐看着又开错的发票长叹口气，说：“重新再开吧！”

“单价。。。”客户念着，“咦，咦，咦，你等会儿，开成25，哎呀！”

“这咋弄哩？”小齐苦笑着，“还得重开？”

发票终于开好，小心翼翼地撕下来交给客户。客户从腰里摸出一大叠钱，数出7500递了过来。

小齐数了一遍，点头说：“正好啊。”

“这是头一批，”客户临走时说，“过段时间可能再要一批。”

“行啊，”小齐从柜台里送出来，一边说，“我柜台就在这儿，啥时间来都行。”

客户一走，小齐长长舒口气。然后赶紧把发票送回去，连声笑着道谢。

“不用，不用。” 小伙子笑着说。

小齐虚脱一般往小霞柜台上一靠。

“忙完了？”小霞笑着问。

小齐点点头。

“看你忙活半天，”小霞笑着说，“卖多少钱啊？”

“七千五。” 小齐笑着说。

“就是，”小霞笑着说，“早上你还说一分钱不卖呢！”

“真见鬼了，”小齐摇摇头笑着说，“俺会有这样的生意！”

“咱商场就这样，”小霞笑着说，“啥客户都有，啥东西都能卖出去。”

小齐把货款一家一家清完，回到柜台，拿出计算器算了一下，盯着最后得出的3500的黑色数字，呆了半天。

一本儿发票突然啪地摔在眼前，惊得他一抬头。

“你看把发票开的！”让他用发票的小伙子脸气得蜡黄，说，“一下废三张，税务局查起来，不罚死俺？！”

小齐惊得目瞪口呆，手足无措地站起来，不知说什么好。对方也气得无话可说，抓起发票走了。

“真不好意思，”小齐追到对方柜台，连声道歉说，“真不好意思，要不你看罚多少，我给你出。”

小伙儿黑着脸，半天没理小齐，过了一会儿，说：“上次那边谁开错了，说罚几千哩。。。”

小齐头嗡地一声。

“后来找人说了说，”小伙儿停了停，说，“请请客，罚了几百。”

“那找人请请客呗。”小齐忙说，抽出三百块钱放在柜台上，说：“咋也不能让恁出啊。”

“咋啦？”小霞看到小齐脸色不好，关心地问。

“没事儿，”小齐勉强笑笑，说，“开错几张票。“

“你咋不和彩丽说话了？” 小霞压低声笑着问。

小齐苦着脸，也低声说：“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啊。”

“恁吵架了？” 小霞问。

“没有啊。”小齐冤枉地叫起来。

“那恁那段时间聊的那么热乎”小霞问，“咋一下不聊了？”

“我也不知道啊！”小齐费解地说，“我纱布一摘她就不搭理我了。她找我聊天我也不知道因为啥，一点儿先兆都没有。不聊了也是，好好的，说不聊就不聊了，真不知道啥意思。”

“是不是你惹她生气了？” 小霞笑着低声问。

“不知道吗，”小齐说，“这么长时间了，我也想不明白。”

“你问问呗，”小霞小声笑着说，“哄哄人家女孩子。”

“商场里不好说，”小齐说，“邻居都看着哩，胜利那个破嘴，还好花椒人家，俺俩一聊天，他就凑过去，嘚布嘚，嘚布嘚---我还正想哩，让谁递个信儿，约她出来问问，你帮我递吧？”

“中啊，”小霞笑着说，“你写呗。”

小齐回到柜台，在一张信誉卡背面写下：晚上七点在蜜蜂张路口天桥边儿见，好吗？小齐。

折好后，给小霞送去，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到柜台坐下。用余光瞟着小霞出柜台，把纸条放在彩丽面前，红着脸离开。

彩丽看了纸条，揣进口袋里。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小齐回到住处，坐也不是，躺也不是，像头拉磨的驴一样在屋子里转圈儿。感觉一点胃口也没有，晚饭索性不吃了。再一个，如果一会儿万一成功，他一定会请她去吃饭。一想到这里，他索性更想入非非地想：吃完饭，他再把美女带来这里。。。

美事儿想完之后，他把平常保持得一尘不染的屋子，又打扫了一遍。然后，站在屋子当中，叉着腰想：看到他是这么一个爱整洁的人，她或许不会嫌弃这里太过简陋吧？

提前十几分钟，小齐来到约定地点。过了几分钟，彩丽真的出现了。他激动地刚要迎上去，却发现她身边跟了好几个女孩子，她们说说笑笑地从小齐面前走过，她看也不看他一眼。

小齐只感觉脸像火烧一样烫，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跟在她后面，大声说：“你等一会儿呗，给你说句话。”

彩丽继续和同伴嘻嘻哈哈地说笑，头也不回，飞快地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