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主。”
莫瑞斯一动不动。
“雄主,我给您做了吃的。”
莫瑞斯扯了扯被角,还是不说话。
一声轻微的磕碰声响起,随后就再也没有了声音。
莫瑞斯仔细听了一会儿,发现确实听不到一丁点动静后才松开了抓着被角的手。
然而他刚从被子里钻出个脑袋,就和一双绿色的眼眸对了个正着。
莫瑞斯被吓了一跳,硬是往自己胳膊上掐了一把才没从床上弹起来。
达蒙尼兹看到雄虫的反应后眼立马神黯淡了下来。
莫瑞斯直接道:“之前那个能拿出东西来的黑袋子是怎么回事?”
达蒙尼兹紧了紧握着餐盘的手,沉默了几秒后却不答反问:“雄主,您要现在用午餐吗?”
莫瑞斯没有回答,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达蒙尼兹。
而达蒙尼兹在这视线下一点点低下了头,却依然不愿意就之前发生的事多说一句。
莫瑞斯静静地看着沉默的雌虫,没继续折磨自己的肚子,只是把当作配菜的蔬菜和水果挑出来吃了,留下的全是那种看不出食材的食物。
达蒙尼兹没有说话,他全程垂着眸子看向自己手中的盘子,活像台没有生命的机器。
莫瑞斯吃完后就继续往被子里一钻,打定了主意不理雌虫,直到听到一声明显的关门声后,他才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在手环状的光脑上触摸滑动,光脑开启,可本该随之跳出来的投映光屏却根本没影。
莫瑞斯捣鼓了一通除了当个时间显示器外没有任何作用的光脑,彻底放弃。
他曲起一条腿,把下巴垫在上面,出神地看着床边的地毯。
乳白色的长绒被压倒了一块,正是达蒙尼兹之前跪着的位置,而除此之外的区域就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了。
莫瑞斯瘪瘪嘴。
要不是他昨天被气得一晚上没睡着,哪能发现达蒙尼兹会在夜里跑进来,又缩在他床边睡了一整夜。
莫瑞斯忽然就想起几年前达蒙尼兹半夜站在他床边的那件事。
他那时候以为达蒙尼兹是又想捅他一刀,可现在看来......好像还有另一种可能?
一想到达蒙尼兹昨晚在他床边缩成一团的模样,莫瑞斯就感觉心里怪怪的。
他按了按自己的胸口,却发现那股又酸又胀的感觉不仅没被挤出来,反而还又加了点疼,让他更难受了。
莫瑞斯烦躁地收回手。
他又打开了光脑,这一次,他盯着上面显示的时间日期看了很久。
事实证明,没有星网来打发时间的日子很难熬。
莫瑞斯把手里那颗怎么弄都拆不开的混色小球往地上一扔,自己跟自己气了好一会儿又爬下床去捡。
这东西是幼崽玩具,用来帮助幼崽们锻炼注意力的,虽然看着只是颗不出彩的小球,但是按照一定规律拆开的话就能变成一种半固态的质地,方便再次塑性。
说实话,这东西莫瑞斯小时候可能还会喜欢,可现在他成年了!
但没有星网,没有谁陪他聊天说话,莫瑞斯就只能退而求其次捣鼓这东西。
其实说谁也不陪他也不准确。
达蒙尼兹每天都会来,一开始是一直跪在床边、跪在门口,就等着莫瑞斯喊他。
可莫瑞斯偏不。
后面达蒙尼兹就变成只是在三餐时间出现,整整半个月了,莫瑞斯还是一句话都不和他说。
莫瑞斯正试图暴力破坏手里的这颗小球,可忽然,“嗒”的一声响起,小球上忽然就崩开了一条缝。
莫瑞斯立刻就被调起了积极性,专心致志地拆解起来,兴致勃勃地样子浑然忘了这东西是幼崽玩具。
又一声“嗒”响起。
莫瑞斯疑惑地看了看手里已经快散架的彩色球体,这球都已经快拆完了,不可能再发出什么响声。
他下意识抬头一看,正好看见了这间“屋子”的门。
莫瑞斯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个问题。
这扇门,是锁上的吗?
这个念头蹦出来的一瞬间,莫瑞斯都忍不住评价了一句自己心真大,都在这里待了大半个月了,居然没有一次想过这门究竟有没有上锁。
恰好这时他手里的小球只剩两块碎片松松地搭着,一晃就开了,立刻软化下来的碎片零件粘成了一团,随着重力开始顺着莫瑞斯的指缝往下淌。
莫瑞斯立刻回过神来,赶忙把这软化的玩具捏成一团。
他怕它一会儿流到地毯上,只赶紧把离自己最近的那只杯子拿过来,把彩色的那一整团东西给胡乱塞了进去。
他赤着脚往房门走,本来也就是随便试试的,可没想到他手腕只轻轻一压,面前的门居然就开了。
莫瑞斯愣了。
呆愣了几秒后,他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听到这话后,正在清理手上残余兽血的达蒙尼兹偏了偏头。
他看了身旁的雌虫一眼,冷淡道:“没有。”
手臂上绷带的雌虫闻言和同伴对视了一眼,没再说话。
直到达蒙尼兹走出他们的视线范围后,两只雌虫才窃窃私语起来。
“那家伙真的不正常吧?怎么能一点失误都没有。”
“这哪里是失误的问题,你没发现吗,他连喘都不喘,说不定根本就没用全力。”
“不会吧,那可是王级的巨兽啊。”
“哎,这差距......”
“不过也真奇怪啊,他完全可以去单独接任务啊,为什么非要参加组队?”
雌虫耸耸肩,扯到了拉伤了肩膀,龇牙咧嘴地应了一句:“不知道。”
他们放弃继续谈论这个话题,一瘸一拐地互相搀扶着往治疗舱走。
达蒙尼兹没等自己的队友,飞行舰刚一落地就取了一台飞行器往雇佣中心赶。
要不是情况特殊,他根本不会出这一趟门。
今天他照常给自己雄主准备晚饭,可在准备提前腌制食材的时候才发现,之前买的甜胡粉用完了。
更不巧的是,这种调料最快也要三天以后才能送到首都星。
其他的调味品也不是没有,可是只有这种甜胡粉能中和腥味,如果没这东西,就算把食材洗个几百遍也没法去掉那股浓烈的腥味。
达蒙尼兹只好用另一个办法——去雇佣中心问。
雇佣中心发布的任务大多稀奇古怪,有些时候为了吸引雌虫们积极接领,除了星币之外就还会附加上一些稀罕品。
甜胡粉比较少见、但绝对算不上稀奇,可奈何装着它的容器是种很特别的晶石,这才导致在达蒙尼兹来之前这任务就被抢走了。
达蒙尼兹中途加入本来还让一些同行者不满,可在认出了那套蒙着面的打扮后,众人就都住了嘴。
任务时间比预想中的缩短了四分之三,只要不瞎的都能看出达蒙尼兹有多着急。
等达蒙尼兹踏着月色从雇佣中心出来的时候,距离他出门已经过了九个小时。
他拿着那只半透明的瓶子,手指不断地在磨砂质地的瓶壁上来回摩挲。
进入首都星后,所有的代步载具都有最高速度限制,达蒙尼兹听着飞行器内越来越响的提示音,不厌其烦地直接将其捏了个粉碎。
终于,半个小时后,他回到了那幢奶油蓝色住宅前。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一路上总是在心慌,这会儿已经站到家门口了都没有任何改善,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捏着他的心脏,掐着他的喉咙。
当他走到最靠里的那间屋子,看到通往地下的门正开着的时候,这种恐慌终于达到了极点。
巴掌大的瓶子从达蒙尼兹的掌心掉下,房间里没有铺设地毯,于是那只瓶子就重重摔落在地
“噼啪——”
浓郁的香味立刻从达蒙尼兹的脚边炸开,雌虫感官敏锐,这股气味立刻熏得他眼睛都在疼。
珍贵的矿石瓶碎成了一片又一片,半透明的碎粒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奇异的蓝紫色光晕。
达蒙尼兹却什么也看不见,他像是疯了一样地从地窖门一跃而下,猛地冲向蛋壳形状的飞行舰,因为速度太快甚至触发了曾经设置好的防护屏障。
直到看到那空无一人的房间时,达蒙尼兹一直狂躁不安的那颗心终于像是被捏爆了一样,疼得让他脸色苍白。
雄虫的气息晕绕在他的鼻尖,就好像是曾经他在荒星偶然捡到的那颗水果糖。
糖果色泽可爱,是漂亮的蓝,在脏污满地的荒星里,是他所见过的除了血以外的、唯一鲜艳的颜色。
他记得自己抓起那颗糖果就跑,可他太瘦了、太弱了,还来不及把糖藏起来就被其他的流浪者给抢走了。
现在他变得足够厉害,可似乎......和曾经幼年时也没什么区别。
他从来都只是短暂地触碰了一下那带着甜味的糖果,从没能真正拥有过。
达蒙尼兹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
忽然,一阵悦耳的鸟鸣声由远及近。
——有人来了。
达蒙尼兹终于动了动手指,他毫无生气,只像是一具会动的尸体。
他移到门前,验证信息,开启屋门。
屋外的雄虫等了半天不说,一开门就见到只雌虫,而这只雌虫竟然还不对他行礼问候,让他立即不悦地皱了下眉。
他清了清嗓子,神色倨傲。
“雄虫协会,我来找莫瑞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