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日光明媚。

早读课时，教室朝东的那一块区域被照得亮堂堂，能看见空气里的灰尘飞舞。

讲台上的音响正播放着听力练习，沈若若趴在一本空白的英语作业簿上，摆弄着她的超级英雄手办。手指戳一下，戳一下，终于“哐当”一声，绿巨人脸朝下砸在了桌面上。

姜橪写完单词，侧头去看丧丧的沈若若。

“若若，你怎么啦？”

沈若若垂着狗狗眼，一脸的苦大仇深：“橪橪，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姜橪想了想：“……公布月考成绩的日子？”

沈若若沉痛道：“不，是我解散帮派的日子。”

姜橪：“呃。”

沈若若作为因为没文化而暂时没起名字的无名帮的老大，名下小弟不下上百个。这些小弟们平时兢兢业业地为老大打架，为老大骂人，为老大抄作业，那自然，为了维护帮派运转，老大也是要进行些许的投资的。

这个些许，也不过就是每个月投入个十百千万——六位数，罢了。

这年头人傻钱多的人真的不多了，小弟们很是敬重老大。

他们信奉一个宗旨。

——爱老大，更爱老大的钱。

而如今，老大即将破产，于是小弟们那岌岌可危的敬重，也像猪八戒嘴里的人参果，还没咂摸出滋味，便没了。

沈若若难得飙出了四字成语：“唉，世态炎凉，人心不古啊！”

姜橪同情地拍拍她的肩膀：“没关系的若若，还有我呢。”

前座的李渊一直竖着耳朵听她们说话，闻言赶紧转过头，说：“老大，也还有我！”

李渊的肤色是很深的小麦色，但在阳光的照射下，肤色便亮了很多。他看着沈若若，双眼皮的褶很深，山根挺拔，鼻尖上落着一枚光点，像是绘画时点上去的高光。

沈若若这才发现自己这个跟班除了黑了点，其实长得还不错。

在这个时候表忠心，便更令她顺眼了许多。

沈若若深感欣慰：“你，不错不错。”

正说着，杨佟迈步走进了教室。杨佟虽然身材肥厚，膀大腰圆，但是他走路的步子很轻，经常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窗口，抓犯纪的学生于无形。

被不少学生们怀疑他是不是偷练了武侠小说中类似水上漂的轻身功夫。

杨佟拎着个不锈钢茶杯，后边跟着数学课代表，怀里抱了一摞试卷。

杨佟手一挥，指挥着前排的几个学生把试卷发下去。

“这是上次月考的数学卷子，你们拿到手都仔细看看，连讲了那么多遍的题都能做错，到底应不应该！一中一共十二个班，每逢考试，咱班次次吊车尾，你们不觉得丢人，但我觉得没脸……”

杨佟是一啰嗦起来就打不住的，而且越看这些学生越来气。

正要继续慷慨陈词，就听见下面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

许青拾握着笔，抬头微微笑着，说：“老师，我们的听力还没有听完，您可以等我们听完再讲吗？”

许青拾可是个好学生，经常以一己之力拉高全班的平均分，是杨佟的心头肉。

而且她说话不急不缓，令人如沐春风。

杨佟的火立刻被压了下去，轻咳一声，“那你们就好好听，把卷子收好，等我下午上课的时候讲。”

“好—的—老—师！”

杨佟拎着茶杯走了。

耳朵终于解放，众人都把感激的目光投向许青拾，感谢班花救他们于水火。

在一众目光中，许青拾精准地捕捉到来自姜橪的那一束，扬起唇朝她柔柔一笑。

许青拾之所以是班花，而不是校花，就是因为她太柔弱了，性情比起其他的Alpha也太过内敛。而缺少了气场，美丽便会大打折扣。

可当许青拾朝着姜橪笑的时候，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微眯，身上那股无论何时都气定神闲胸有成竹的气质，便悄然转化成了某种攻击性。

那攻击性并不是尖锐的，反而像是动物在圈定领地。

轻缓缓，慢悠悠地在试探你。

姜橪脸一红。

她常常有种错觉，就是许青拾并不像她的外表所表现的那样无害，被她盯着的时候姜橪常常会觉得紧张。

然后那种错觉很快便会被春风般的温柔拂去。

姜橪被许青拾看得有点害羞，真不怪她色·欲熏心，要知道许青拾的温柔攻势，可是在原著里连程潋都招架不住的啊！

上午的课上完，一共发了三科的试卷。

大家开始讨论成绩的时候，沈若若一脚踩着凳子，扬声将姜橪的分数一顿宣扬，顿时在班里引起阵阵哗然。

那个向来门门飘红的姜橪，这次竟然考得这么好？！

有人和之前的沈若若一个态度：不是吧姜橪，你到底是怎么抄的答案？快快，赶紧传授一下，不能藏私！

而大部分的人则一脸不屑，语气讥诮。

“抄的那么高有什么用，满足一下虚荣心？一次月考而已，又没钱拿，真搞不懂。”

一中毕竟是Z市的重点高中，除了那些被家里人花钱硬塞进来的少爷小姐，比如原主和沈若若，其他人都是靠着自己的成绩考进来的，所以非常看不上抄袭。

姜橪在大家灼灼的目光中淡定地整理卷子。

沈若若急得要死，拿着那个绿巨人手办，像拿着话筒，恨不得替姜橪发言。

“橪橪，快，把秘籍说出来，让这些笨蛋开开眼！”

姜橪没理她，将卷子整理好收进抽屉，桃花眼无辜地眨了眨。

“不管你们相不相信，我真的没有抄袭。这次考得好是因为之前在家里看到了我姐以前考试的卷子，正好和这次考试的题差不多。还有，许青拾同学这段时间一直在给我补课，我每天这么认真的学习，当然是有进步的呀！”

姜橪的姐姐是姜槐，入校以来，一直位列光荣榜前三。

再加上许班花的温柔辅导加持。

嗯，的确是有些可信度。

“哈？就这？”

沈若若没有拿到抄袭秘籍，有些失望，展开试卷和上面的叉叉大眼瞪小眼，疑惑道：“李渊也给我补课了，怎么我的成绩没有进步？”

前座的李渊立刻紧张起来，生怕沈若若生气。

姜橪：……你还好意思说，人家帮你补课，十次有九次你都睡着了，是在梦里听的。

可怜的李渊碍于老大的权威，还不敢把你叫醒。

沈若若心大，也不纠结了，把手办往旁边一扔，崇拜的看着姜橪：“随随便便成绩就能提高这么多，橪橪，你太聪明了！”

姜橪假装谦虚：“害，一般一般。”

沈若若：“可是许青拾给你补课，你这次考了年级第一，可她却只考了年级第二。”

沈若若：“长江后浪推前浪呀，许青拾被你拍死在了沙滩上，呜呜——！”

姜橪一把捂住沈若若的嘴：“若，可不敢胡说呀！”

我这朵后浪全是运气，人家前浪那才是真的实力！

许青拾正被一群想要像姜橪一样提高成绩的人围着，想让她也给他们辅导功课。许青拾挨个拒绝，在夹缝中无奈的看了姜橪一眼。

姜橪拿书挡住眼睛，装作看不见。

下午上课之前，姜橪被杨佟叫到了办公室。

成绩突然提高了这么多，老师当然是不相信的，虽然一中防作弊手段一向很严格，但也不乏有一些漏网之鱼。

姜橪进了办公室，先乖巧的鞠了一躬，说：“老师们好。”

有几个老师已经教了姜橪挺长时间，然而看见她现在的样子，还是不免有些惊叹。

姜橪的变化太大了！

从前那个总是上课睡觉，三五不时就和沈若若一起逃课，看人的眼神阴郁幽怨的姜橪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这个弯着桃花眼，乖巧有礼，神态大方的姜橪。

看着这个笑眯眯，白净漂亮的姑娘，在场的老师不禁觉得，这人身上有一种坦然的气度，不像是个会抄袭的人。

尽管如此，仍要单独对她进行一场考试。

姜橪对眼前的状况是早有预料的，所以毫不惊讶。她随手从旁边扯了张凳子坐下，然后在各科老师的注视中，认真做起了试题。

从前在姜家，姜橪常常会做速题训练，所以她做题的速度很快，基本不用怎么想，下笔就来。

不过这次姜橪长了个心眼，故意做错了几题。毕竟这么快就从满门不及格的学渣变成次次考满分的学霸，大概真的要被人拉去研究去了。

但即便如此，结果也够老师们惊讶的了。

因为姜橪的各科试卷正确率均在百分之九十上下！

杨佟在一众老师的惊叹声中，简直激动的眼冒红光。要知道，他这个7班的班主任一直当的很心塞，因为每次考试，班里的平均分都被姜橪和沈若若拉着，怎么都上不去。

害他经常被校长训得像狗。

但现在姜橪的成绩提高这么多，大麻烦竟然就这么解决了一个！看来这次月考，他们班再也不是吊车尾了！

杨佟简直要老泪纵横。

姜橪把凳子放回原位，再次乖巧的和老师们鞠躬道别，然后在老杨欣慰的目光中，走出了办公室。

正午的阳光呈砂金色，没了夏季逼人的暑气，照在身上并不灼人。姜橪脚步轻快地穿过教学楼西侧，看到那棵葱郁的香樟树旁，有几个学生会的人正在给宣传栏贴新的光荣榜。

榜单更新。

高二和高三的那两栏，两个朱红的名字隔着玻璃遥遥对望。

——高二7班（姜橪）

——高三1班（程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