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来，就只剩赵主任一个从大厅门口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宁越终于平静下来，眼见也不一定为实，万一omega是司柏川的弟弟呢，苏衍以前说过他有一个omega弟弟身体一直不太好。

宁越抹了把脸，勉强挤出一个不算很难看的笑，像青春期的omega看到心仪的Alpha一样，找了一个看起来很好说话的导诊小护士，一脸艳羡地打听。

说到司柏川，小护士双眼放光，“那可是咱们明实的大股东，上京的司家知道吧，明实背后靠的就是司家，那可是司家的太子爷。”

“那刚刚的omega呢？”宁越问。

“你说二少爷啊。”小护士又变成一脸心疼。

“二少爷？”宁越松了口气，看来真的如他所想。

小护士疼惜地点点头，“二少爷身体一直不太好，去年年末病情突然恶化，险些没了，还好及时找到了配型。也就是司家家大业大，资源多人脉广，不仅找到了配型，还不远万里地请到了林教授和咱们赵主任一起做这台手术。”

说到林教授，小护士一脸憧憬，“林教授可是omega专科的权威，还是赵主任的老师。司家专门请了林教授负责供体的标记清洗和腺体干细胞提取，就冲着司家对供体志愿者这份负责任、尊重的心意，二少爷也该好的。”

从小护士嘴里听到“林教授”“标记清洗”“腺体干细胞提取”几个词，宁越瞬间僵住，身体越来越冷。好像溺水的人抱住最后一根稻草，艰难地问道，“腺体干细胞提取？那这位二少什么时候做的手术，现在就恢复的这么好了，根本看不出生过病的样子。”

小护士向周围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压低声音跟宁越说，“要不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呢。正常移植了腺体干细胞之后，患者是要终身服用抗排斥药剂的，那样的话，自然恢复的慢，但司家有钱啊，愣是说动了供体的志愿者，这位志愿者捐献提前服用了去排斥的药剂，二少就不要服用抗排斥药剂了。”

宁越的心彻底坠入了深渊，牙齿好像灌了铅一样，张不开嘴，半天才问道，“这台手术是什么时候做的。”

看到宁越煞白没有血色的脸，还这么不依不挠地追问，小护士愣了愣，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宁越马上解释道，“我家里有人可能也需要做这个手术，遇到了就提前问问。”

他这样一说，小护士立马同情心泛滥，又仔细看了看宁越，纤细单薄，确实有些不足的样子，她在医院这么多年，看的病人多了，面前的omega一看就不是特别的康健。什么“家里人”“我有个朋友”通常都是借口托词，要做手术的八成就是面前的omega自己。

腺体干细胞移植手术，不说天价的手术费是不是一般家庭能承受住的，只说腺体疾病本身，一般都出现在AO二次分化之后，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严重，大多数患者根本坚持不到找到配型志愿者的那一天。

小护士对着宁越越发耐心了，“今年一月份，过了年之后做的。供体志愿者是在过年那会儿做的标记清除手术，标记清除手术之后服用了半个月去排斥药剂，各项指数达标后才做了移植手术。二少目前身体恢复良好，信息素各个指标都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宁越几乎不能呼吸，拧着眉，咬牙挤出几个字，“一月份，一共做了几台，这样的手术。”

“别说一月份，今年到目前为止，一共也就做了二少这一台。这种手术，一年能遇上两三例都是多的。”小护士解释道，“腺体疾病，大多可以通过基因修饰避免，做不起基因修饰的家庭，大概也做不起移植手术。二少这是极特殊的情况，基因修饰时出了偏差，二次分化的时候又遇上了意外。”

发展到今天，基因修饰技术已经十分成熟，但人体基因过于复杂，总有意外出现。

宁越彻底死心了，再不可能有其他误会的情况，“谢，谢谢。”宁越机械地对小护士说。

“唉？先生，先生，先别走啊，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我加急给您挂个号啊。”小护士追了上来。

宁越目光发直，木讷地摇摇头，“不用了，我没事。”

宁越步履蹒跚，好像一盏随时能灭了的烛台，小护士哪敢让他这样走出医院，继续劝道，“您都这样子了，还是挂个号看看吧。有加急的号，不用排队，您把身份信息给我，我给您挂。”

宁越摇头，“我看过了，这里治不了。”

小护士一愣，没想到宁越是看过医生的，还治不了。他们明实都治不了的病，整个蓝星，没几个人能治了吧。这患者看起来还那么年轻……

医院外，雷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空气里都是雷雨过后的清新，湿漉漉的，但春光明媚，到处都是泥土和花草的气息，花红柳绿，可宁越，却好像置身冰窖。

他的大脑好像冻住了，不能思考，不能回想，过去的点点滴滴，哪怕只是一片剪影，都淬着另人万劫不复的毒。

“小伙子，你这是要去哪儿？”出租司机问道。

宁越愣了愣，竟然想不起自己是怎么上的车。

“市三院。”宁越淡淡道。

司机奇怪道，“你从明实出来，去市三院？有什么病是明实治不了的，要去市三院？”

“心病。”宁越答。

司机一愣，看了眼宁越，半信半疑，但见宁越一脸不想继续说的样子，也不再追问。病人，脾气自然不会太好，可以体谅。

司柏川在骗他，一直在骗他。

公司的集体体检，只有他一个人做了的二次体检，其实就是配型吧，辛苦抚养孙子的老夫妻，还有病重的辛瑜，其实就是司柏川的弟弟。病房里不断更换的鲜切花，这个世界上，除了司柏川，谁还知道他有这个习惯，他竟然一直没有怀疑……

他和司柏川第一次在会所里相遇，那天早晨才做了体检，配型结果应该还没有出来，可之后呢，二次体检之后，他去明实出差，在车间里遇到的司柏川，是不是已经知道了配型的结果，所以才故意撩拨他。而他，就那么一头扎进了司柏川设计的陷阱里……

他很好奇，如果不是因为要送袖扣，意外撞破了司柏川化名苏衍的骗局，司柏川最后会采取什么办法说服自己“心爱”的omega给自己弟弟捐献腺体干细胞？

还是，撞破苏衍这个骗局本身也是司柏川设计的，没有袖扣，也会用其它办法让他“意外撞破”，他所谓的“惊喜”，真的没有被司柏川发现吗？司柏川会不会早就知道了袖扣的存在，只等着他上钩。

事到如今，司柏川这个人，还有什么是他干不出来的。

兰城……

他不愿意捐献，所以司柏川就——

忽然想起当时宁馨的疑惑，宁越浑身抑制不住的发抖。被撞的老爷子一家起初还算讲理，两家有商有量，已经谈好了三十五万的赔偿金，可半个月之后却突然反悔，张口就另要两百万，已经清醒的老爷子也变得糊涂不认人了。

宁馨当时就怀疑老爷子的糊涂是装的，但老爷子一家一口咬死。医院、交警，周围所有人都在主动、被动的配合老爷子一家，甚至律所都不敢接他们家的案子。

老爷子家上面有人，这个人，就是司家、司柏川吧。

他当时已经被司柏川永久标记了，哪怕完全没有感情的两个人，永久标记之后，信息素的影响下，出于本能，Alpha都会倾向于保护自己的omega 。司柏川到底是不是人！有没有心！就这么把他往死里逼。看着他在泥潭里挣扎就那么有意思吗。

这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一面抱着他亲热缠绵，一面把他往死里算计！

要逼就逼他一个人不行吗，干细胞长在他身上，为什么要去对付他的家人！

“走路没长眼睛吗！没看到孕妇大着肚子吗！撞坏了你赔得起吗！年纪轻轻就眼瞎吗！”医院大厅里人来人往，中年男人护着自己怀孕的妻子，对着宁越破口大骂。

宁越愣愣地望着中年男人和被他护在身后怀孕的妻子，男人的嘴唇张张合合，周围人叽叽喳喳，宁越的脑子好像打了结，久久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突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