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温清下意识地往他手臂看过去，发现绷带已经拆了，伤口也结痂了，留下长长的一划，看样子他把自己照顾得还不错。

连善欢感觉到他的视线，抬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于是笑了起来，他走到他面前，语气中带着微微的欢喜：“你出来啦？”

“你怎么来了？”饶温清语气却是淡淡的，面无表情看不出情绪。

连善欢收起笑意微微皱眉，如实回答：“我听我姐姐说你下午跟叶沛新的律师谈判，我就过来看看。”

饶温清微微挑眉，目光带着锋芒：“哦？连警官这么不放心我？”

他这讽刺意味十足的话一出，连善欢就确定不是自己的错觉了，饶温清真的变冷淡了，他现在的态度很像他俩刚认识那会儿，动不动互呛的感觉，可是明明最近已经缓和了很多，这突然是怎么了？

他心生疑惑，但却不溢于言表：“没有没有，我就是过来关心一下。”

饶温清收回目光，不再看他，语气如常，仿佛刚刚那话不是他说的一样：“去我办公室说吧。”

说完他就先一步往办公室的方向走去，连善欢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耸耸肩，也跟上去了。

助理自觉地送上两杯茶，饶温清端着茶杯，却没喝，手指穿过把手，轻轻摩擦着杯身，手心感受着有些烫的茶水。

连善欢时不时地打量他，却发现他根本不舍得分自己一个眼神，仿佛当他不存在一样。

饶温清这脾气还真是难以琢磨，本来连善欢以为对他已经挺了解了，这突然的冷淡，好像他们之间又蒙了一层纱。

见饶温清无视自己发着呆，他喝了一口茶之后还是无奈地开口：“所以你们今天谈得怎么样？”

安静的办公室突然响起他有磁性的声音，把微微出神的饶温清拉了回来，他眨了两下眼睛，缓了两秒才说：“对方只想给三千万，我抬了一倍，还强调一定要孩子的抚养权。”

“抬了一倍？六千万啊？这……他们恐怕不能同意吧？”连善欢虽然很相信饶温清的能力，但还是觉得这不太可能。

“我本来也不是想让他们同意。”饶温清只解释了这么一句。

连善欢却懂了，饶温清狮子大开口根本不在对方的计划之内，打了对方个措手不及，而且按叶沛新的性子，根本不舍得分这么多给连良欢，所以最终还是只能走上法庭。

“虽然叶沛新不是个聪明人，但他的律师应该不至于不懂你的战术吧？”连善欢不明白为何饶温清能这么笃定。

饶温清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朱律师确实不笨，他猜到了我的目的，而且我故意漏了一点线索给他们，所以他一定会奉劝他的当事人满足我们的要求，免得满盘皆输。不过，”他话音一转：“你猜朱律师和叶沛新谁拗得过谁？”

连善欢诧异，对饶温清的敬意又增加了一层。

饶温清居然比他还了解叶沛新。

当初连良欢跟叶沛新结婚是先斩后奏，家里人都被瞒着，但生米熟成熟饭，也不能强制让他们离婚。但连善欢一向对叶沛新没好感，觉得他一眼看去就不像好人，所以跟这个姐夫很少往来，除了每年过年团聚的时候会见个一两次，其他的都是从连良欢口中了解的。

他外遇出轨的事，连良欢瞒了家里好久，一直默默承受，直到有一次连善欢看到她偷偷抹眼泪，逼问之下才知道的。

好几次他都想教训叶沛新，却总被连良欢拦着，不过私底下他警告过他两次，但每次都是只安分了一阵子。

每次家里人劝连良欢离婚，她总想着为了孩子能忍则忍，不能让孩子这么小就失去父亲，如今却是真的忍无可忍了。

所以连善欢一直只知道叶沛新风流还爱钱，性格暴躁还没素质，现在想来从前确实听连良欢说过好几次“他很固执”。

如果朱律师真的劝叶沛新赔六千万，叶沛新不可能会同意，而且不可一世的他会觉得当初的事情他处理得很干净，不会被找到什么证据，所以会不信邪地跟他们打官司。

而饶温清就是利用他的狂妄自大，让他不设防备，然后等到时在法庭上让他输个彻底。

理清思路后，连善欢又问：“那大概什么时候会开庭？”

“法院排期出来了，下周四开庭，到时候我会直接跟连女士联系的。”言外之意，你无需操心，也无需到场。

连善欢假装听不懂他的话，带着深深的笑意：“那行，到时候我一定会去给饶律师加油助威、摇旗呐喊。”

饶温清还想说点什么，但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下去了。

“那我不打扰了，就先走啦。”连善欢很识趣地起身要离开，他觉得现在他们俩的气氛诡异得很不舒服。

“慢走。”饶温清站起身，却只是站在原地，没有丝毫要送他的意思。

连善欢转头看他，没想到饶温清竟冷淡到这个地步了，居然比刚认识那会儿还有距离感。

他心里不舒服，却故作轻松，用有点委屈的语气说：“饶律师都不送送我吗？”

饶温清被他的语气惊了惊，也知道自己这样有失礼数，刚想迈开脚送他到门口，却被制止了。

“哎哎哎，说着玩的，我又不是小孩子，多大人了还要人送，你留步吧，我告辞啦。”连善欢说完就转身离开了，心里却布满疑云。

饶温清看着他消失在办公室后，又想起那晚他附在那个女孩子耳旁轻语的场景，灯红酒绿中的他们那么刺眼。

一时觉得心脏有些难受，怎么突然就走到这一步了呢……

好在事情还在能控范围内，还能挽回。

只不过悬崖勒马总是难为人的，有时候马的速度快得根本无暇思考，还没来得及握紧缰绳，就已经沉迷于快感与喜悦中，误以为邂逅了自己的那片花田，却猛地发现这花是有主的，这感觉真是要命般窒息。

那么，走错路就该及时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