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温清在电脑上看资料，却被突然弹出的时事新闻吸引了目光。

那篇文章的标题是“载人校车与货车相撞死伤惨重，目前刑警已介入调查…”

让饶温清点进去看的是“刑警”二字，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总会抓住这两个字眼，有意或无意地去关注。

文章大致描述今天下午发生在林区的惨案，因为受害者大多数都是小孩子，所以媒体非常关注，文章内还附上了现场视频。

饶温清点开视频看了看，视频里是记者在报道，可以看到现场有很多的医生护士抬着担架在救人，还有很多家长崩溃痛哭……突然有一个画面闪过，他看见连善欢身上、脸上全都是血。

只有一个瞬间，他都不用看回放就能确定那就是连善欢。

饶温清猛地站起来，办公椅被挤开撞到书架上，砸落了几本书。他拿起手机就往外跑，外套都忘了拿，步伐是从未有过的匆忙。

他经过蓝凡音的办公桌时，蓝凡音迅速跟了上来，语气有些着急：“饶律师，你要去哪儿？马上就开会了……”

“取消！”说完饶温清便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蓝凡音从来没见过饶温清这么着急，他从来都是风度翩翩，不急不慢，更别说这么不顾形象地在律所跑。

等饶温清开车赶到现场时，天已经黑了，现场还是一片混乱，也非常吵闹，什么声音都有，又什么都听不清。他的眼睛迅速地扫视着，试图找到心里的那个人。

现场都用警戒线戒备起来了，不允许无关人员进去，但饶温清还是跑了过去，试图想钻进去，但被一个辅警拦住了。

“干嘛的？无关人员不准靠近。”

辅警态度很差，也许是现场太过混乱，工作太过繁杂，让人变得浮躁。

饶温清没理会他，也没再坚持，站在警戒线外寻找着连善欢，但是天黑了视线本就不好，这里又人多繁乱，根本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还是曾现先看到他，朝他们这边走来，跟那个辅警打了个眼色，示意他去忙别的，辅警点点头，便离开了。

饶温清的视线从现场转移到曾现身上，他记得这个警察，他经常站在连善欢身后。

“饶律师，你怎么来了？”曾现隔着警戒线问他。

饶温清却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焦急地问：“连善欢呢？”

曾现见饶温清的次数不多，也从未有过交谈，对他的印象一直是冷静从容，万事藏于心不表于情，但是此时此刻站在他面前的饶温清，神色中却透着明显的焦急与担心。

他迟疑了一会，终究还是松口了：“你跟我来吧。”

“多谢。”饶温清赶紧弯下腰从警戒线下钻过去，跟在曾现身后。

曾现带他走到马路另一边，在翻倒的校车的不远处，只不过他刚刚站的位置是在校车的前面，但连善欢是在后面，刚好被挡得严实。

“诺，他就在那，我还有事先走了。”曾现朝那边的人群扬扬下巴。

饶温清再次向他道了声谢，然后目光便停留在人群中显眼的那个人身上。

人群中大部分是家长，他们情绪很激动，七嘴八舌，但听不清具体都在说什么，饶温清只听到几句“都是你们的错”“把孩子还给我”“你们这些狗屁警察”之类的话，总之不是什么好话。好几个情绪过激的家长还试图动手，但都被警察拦住了，场面十分混乱。

肖小琥站在连善欢身边，一直在鞠躬道歉，试图跟他们讲道理，他很努力地解释：“各位家长，你们冷静点……这是意外！是校车突然逆行货车躲闪不及才酿成的惨案，请你们冷静点，不要妨碍我们的工作……请给我们时间，我们会尽快查明真相的……”

连善欢此时侧对着饶温清，他身上穿着的白T恤和淡蓝色的衬衫都染上了血迹，手上、脸上也都是。他站在人群中一言不发，蹙着眉，紧盯着地面。

周围纷纷扰扰，世界乱乱糟糟，他却孑然一身，孤独得像漂泊在巨浪中的孤舟。

他似乎是轻叹了一口气，转身欲走，却突然对上了饶温清的视线。

连善欢站在那里看着饶温清，其实他看到他的时候心里是欣喜的，不合时宜地牵了牵嘴角，却被内心的沉重压得喘不过气，弧度有些难看。

他迈开步伐朝他走去，脚步沉重，一路走来眼睛没离开过饶温清，眼里都是千言万语。

饶温清觉得，此时此刻，像极了战火纷飞的时代，他是浴血奋战的将军，乱世之中，他独独向他走来。

“你怎么来了？”隔着两三米，连善欢停下脚步，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带着浅浅的鼻音。

“看了新闻有点担心，就过来看看。”饶温清三言两语解释清楚，然后眼睛看着他脸上的血迹，微微皱眉：“你受伤了？”

连善欢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和自己的手，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身上沾上了很多血迹。

他轻轻摇头，声音低低的：“没有，这不是我的血……”

听他这么说，饶温清一颗躁动不已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连善欢觉得饶温清与这里的环境实在是有几分格格不入，所以他开口：“我没事，你先回去吧。”

饶温清看着他没动，虽然连善欢嘴上说让他离开，但从他眼睛里却没看到一丝让他走的意思。

“我去车上等你。”饶温清的声音不大，但奇怪的是，在吵闹的环境里，连善欢却听得清切。

连善欢抬起眼睛，有些欢喜，心里没那么难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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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善欢在交代同事去医院做笔录，曾现走过来，在他身后等他说完之后，轻轻拍拍他的肩膀。下午的时候他留在了局里待命，并没有及时赶到现场，所以没有目睹这场车祸。

但他看出了连善欢的情绪不对，作为刑侦队队长，在他面前发生这么大的命案，他的心里肯定不好受，他也想帮他承担一点。

现场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曾现朝不远处的车扬扬下巴：“快去吧，等你好久了。”

连善欢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饶温清坐在车里，手上拿着一份纸质文件，低着头在认真地看。他坐在那里，仿佛外面糟糕的世界无他无关，对他毫无影响。

连善欢收回目光，问曾现：“你一个人可以吗？”

“放心吧，交给我。”曾现给他打包票。

连善欢也在他的肩膀拍了拍，但是没有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