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泷觉得有趣,她还没去找她呢,这位公主就自己送上门了,不做些什么可不是她的性格。
“殿下如此着急是打算去哪?找你的女官吗?”
不远处还有部分尚未离开的奴仆跪在地上,林溪泷并未走远,她和安离玉之间的那些动静这里的人都能听清。
“红袖怎么了?”
安离玉有些紧张,林溪泷的语气不对,之前她还表现出十分不待见红袖,现在突然提,肯定是她出了什么事。
“怎么了……”林溪泷三两步走上前抓住安离玉的手将人带入怀中,她扣着她的下颌强迫她抬头看着自己:“外面可都在传是本王杀了红袖,公主以为呢?”
安离玉脑子一片空白,耳旁阵阵轰鸣,几乎听不清林溪泷在说什么。
她死死攥住林溪泷的衣领,红着双眼盯着她:“你在说什么?你再说一遍?红袖怎么了你再说一遍!”
“红袖姑娘昨夜失足跌入公主府的井中,今晨被人发现时已溺水身亡。”
“啪!”
一个清脆的耳光落在林溪泷脸上,安离玉用了十成的力气,这一巴掌直接令林溪泷的脸颊红了一片。
“大人!”
惊羡和凌卫迅速冲过来将两个人围在中间,长剑出鞘,直指安离玉。
“林溪泷!你答应过我什么?!”
她的嗓音已经嘶哑,情绪濒临崩溃:“你说过你会保她不死,这不是你说的吗?你到底想要什么啊?你杀了我行吗?如今你已经得到了一切你到底还想要什么?”
扯住林溪泷衣襟的手指泛白,安离玉几乎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她死死盯着眼前之人的面容,恨不得将对方碎尸万段。
“折磨我很有意思吗?我到底有哪里对不起你?说话!我哪里对不起你?”
“林溪泷,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初将你救下,我就该看着你被打死!你死总好过我如今这样痛苦……”
林溪泷原本还保持着面无表情的状态想演完这出戏,但安离玉的话像是一把刀,直接插入了她的心脏,她的眼前又开始闪过那些模糊不清的画面,就好像……好像……
“林溪泷!我想你死!”
安离玉拔出了头上用来绾发的银簪刺进林溪泷的肩膀,凌卫的速度终究慢了一些,惊羡出于护主的本能提剑对安离玉出手。
安离玉闭上眼,竟是躲也不躲,或许从一步步被逼入深渊开始,她就已经逐渐失去了活下去的力气,若是能就这样解脱也好……也好。
林溪泷被疼痛激得回过神,她立刻抱着安离玉转身往后倒去,原本只是为了躲开惊羡的攻击,却非常不巧两人一起落入了荷花池中。
“大人!”
池水冰冷刺骨,林溪泷随手拔掉安离玉插在她肩膀上的银簪,将怀中的人搂紧。
她在池水中摸索片刻,借着某块盛夏之时才会露出来的观赏石一跃而起回到岸上。
这一切发生的非常快,周围那些人甚至都还没来得及下去救援她们就上来了。
林溪泷接过惊羡递上来的帕子,但却没有给自己用,反而先轻轻擦了擦安离玉紧闭着的眼睛。
“大人,属下……”
“无事,你留在这里善后清场吧。”林溪泷轻松躲开安离玉正准备打她的手,将她的脸擦干净:“别闹。”
“放开我,放我下去,我不需要你假惺惺。”
安离玉挣扎的动作不小,可她身体虚弱,林溪泷轻轻松松就能控制住她。
“殿下还是安分一些比较好,你的身边空无一人,谁都救不了你。”
安离玉呼吸一滞,她又不可避免想到了红袖。
这么冷的天,她……甚至在井中待了一个晚上才被人“发现”,这得多痛苦……
如果,如果她当时拼命反抗,不跟林溪泷来摄政王府,无论如何红袖至少也不会这么快就……
“本宫身后为何空无一人摄政王大人心里难道不清楚吗?本宫如今当真是什么也不怕了,还得多谢摄政王大人。”
安离玉抬手按上林溪泷肩膀上刚刚被他捅的伤处,后者被这么猝不及防一按,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你要么赶紧杀了本宫,要么就做好总有一天死在本宫手里的准备。”
死在她手里吗……
如今两人的关系这样恶劣,林溪泷想,如果真的死在她手里,好像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反正……她在这个世界也留不了多久……
两人重新回到卧房之时御医已经早早在此候着,就几个时辰没见,这两位便双双落水、负伤,有那么一瞬间御医甚至怀疑她们是不是在耍自己。
“臣已经吩咐下去让人煎了姜茶,大人千万记得喝,伤口沾了水防止感染也得尽快上药处理,不过姜茶公主殿下还是先别喝了,可能会和之前的药性相冲,臣已经重新调整了药方交给惊羡姑娘。”
“嗯,这里有什么事情你只管让惊羡去处理。”
林溪泷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过来,她的手里还拿着从原主卧房柜子里翻出的应该是属于安离玉的衣服。
可能,原主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念旧情的?
“有劳,王府的事情虽然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但为了公主殿下的身体,还得请太医在此小住几日,陛下那边本王自会去说。”
张御医能说不吗?
那自然是不能的。
虽然他内心真的非常拒绝卷入皇权斗争之中,可表面上还得恭恭敬敬应好。
“那臣便先退下了,之后臣会一日三次来替大人与公主殿下诊脉,以便随时调整药方。”
张御医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带过来的东西全部都收拾好,然后头也不回地背着药箱溜了。
林溪泷肩膀上的伤并没有处理,她将干净的衣裳放在安离玉身旁,动作十分自然地扯过帕子替她擦还是湿着的头发。
安离玉一把将帕子扯了回来:“请摄政王出去,本宫要更衣。”
林溪泷叹了口气,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了一枚印章递给安离玉。
“红袖没事,昨夜出事的时候我就已经将人救下,留在井中的是提前准备好身形相似、做了易容的替身。”
安离玉猛然抬头,愣愣地看着林溪泷手中的那枚印章。
这是她和红袖很早之前约定的暗号,只有她们两人知晓,并且这印章她也并不是随身携带,而是藏在某处,只有可能是红袖自己说出印章的藏匿地点林溪泷才有可能拿到它。
而按照她们和林溪泷如今的关系,若非林溪泷确实出手相救,且她又因为某种原因不便露面,她哪怕是死也不可能告诉林溪泷印章的下落。
“这是我没约定的没错,但我要见到她才能放心。”
“行,本王可以先让她给你写一封亲笔信,见面的事情也会尽快安排。”
安离玉敏锐察觉到这中间有什么不对,她思考片刻,突然想到了她之前从暗格里翻出来的信件。
“你刚刚是故意激怒我的,是想做这出戏给谁看?”
“林溪泷,本宫觉得你很不对劲,你到底是谁?能提前准备替身就证明你早就知道红袖可能会被害,你不是想我死吗,又为什么要救红袖?”
三年前“林溪泷”性情大变之时安离玉其实并没有太过突然的感觉,那段时间她们都很忙,并非天天接触,她察觉不对劲后就立刻做出了试探,但对方都非常完美应付过去了。
所以这些年,安离玉只能一直告诉自己是人心易变,林溪泷尝到了手中掌握大权的滋味会做出这样的事也正常,她就当做是自己看错了人。
她总觉得对方变了,但是偶尔又能从对方的身上看到以前的影子,正是因为如此才让她失去了最准确的判断,而她也不得不承认会输的这么惨,是自己技不如人。
可现在林溪泷性格的改变给她的感觉太清晰了。
安离玉非常清楚记得几天前她还在牢里,林溪泷去看她,说了一堆风凉话,当着她的面砸碎了她们的定情信物。
可现在林溪泷又站在她面前,不仅暂时不杀她、救了红袖,好像还在暗中做什么保护她的动作。
这……
实在是太像以前的林溪泷回来了。
但在这中间又有一种她说不出来的违和感。
“反正我不是什么忘恩负义落井下石的人渣就是了。”
这话很有深意,因为“改变”后的林溪泷确实就是这样的。
安离玉的脑海中渐渐有了一个不太清晰的猜测,但这也仅仅是猜测,她甚至没有任何能够佐证这个猜想的证据。
“你不是?可阿久是被你害死的,截杀英王给她下毒,让她无法清醒作证,最后将这口黑锅扣在本宫头上,如果这都算不上忘恩负义落井下石,那又该如何才算?”
林溪泷并不知道她说的阿九是谁,但“害死故友”这件事情她的印象还是很深的,阿久可能是温月的什么小名吧。
“公主觉得是就是吧。”
她倒是也想把原主做的那些破事从自己身上摘干净,但是有些话说出来也得别人信啊。
不过,给安宁月下毒让她无法醒来确实是原主干的,但这场局的开端澄羡楼截杀还真不是她干的。
说来也奇怪,大盛如今完全就是被那几方人把持在手里,英王手中虽然没有什么实权,但好歹也是亲王,能做成这个局还把锅扣到安离玉身上的感觉也就只有原主这个摄政王了。
如果不是林溪泷能得到一些旁人无法知晓的信息,她也会觉得是原主做的。
在林溪泷看不见的地方,安离玉悄悄握紧了手。
她方才是故意试探,阿久是她的小名,她把这话说的模棱两可,如果是和她一起长大的林溪泷或者是性情大变后的林溪泷一定能反应过来她这话说的非常奇怪,从而反问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眼前之人没有反应,看起来好像将“阿久”当成了温月。
总不能是又出现了第“三”个,用着“林溪泷”这个身份,但对于她们两人之间的过往一无所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