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尹东最近有些崩溃。
当初他拉起队伍报名创业比赛的动机算不上单纯：有机会接近方凛，说不定还能混个奖项在家里嘚瑟长长脸。
反正把好哥们梁檐忽悠进来后，队伍有大佬当靠山，自己跟着混混就成，这件事一本万利不可能吃亏。
算如今美人儿追到手，队伍也进了决赛总归能捞个参与奖保底，目的大体都已达成，周尹东只想把混吃等死发扬光大直到决赛结束。
——奈何有个人最近忽然鞭子在手，抽得整个团队像头不分昼夜拼命拉磨的驴。
“方凛，财务预测报表这块…我觉得效益这一块能不能再细化一下，参考目前同类项目的盈利渠道做一些拓展，包括长远效益和社会效益，这样整体数字能更好看。”
“我们决赛pre要用的动效视频，我已经把做好的版本发在了群里，大家回去后都好好看看，有意见最迟明天内反馈我。”
“五一节后就是比赛，所有人手上的安排都不能再拖，尤其是演讲稿，周尹东你再磨一下演讲的节奏和耗时，务必要和我们的视频以及模型展示配合起来。”
“…周尹东？听到没？想啥呢？”
周尹东猛然从神游九天外清醒，一抬头正对上宋过白认真探究的目光。
“又走神了？”
“没…我哪敢嘿嘿。”
“距离决赛满打满算我们还剩十天时间，”宋过白从教室白板前转身，指节轻弹手中的方案文本，“希望大家不要懈怠，最后再坚持一下，我们是有实力冲击第一名的。”
周尹东小鸡啄米疯狂点头，手藏在桌下对着手机疯狂输出。
周尹东：在？十万火急！
雎小山：咋了？
周尹东：小宋老师最近是怎么了？磕了一整瓶十全大补丸？
雎小山：呃….你是想说….他斗志昂扬？
周尹东：啊对对对，怎么突然对比赛这么上心，非要拿个全国第一不可，整死我了都！
雎小山：….你还没发现吗？
周尹东：发现啥？
雎小山：笑而不语.jpg
周尹东：哎哟兄弟别卖关子了，我成天改方案改稿子快折磨秃了！帅气都被他磨没了！
雎小山：哈哈哈你放心，他不是专门针对你们的比赛，我们最近也感觉他和以前不一样了，出图水平一骑绝尘。
雎小山：严老师你知道的吧？他甚至有次拉着人感叹说“小宋终于回来了”。
周尹东：？所以之前对我们那么严格还算韬光养晦手下留情？我了个大槽啊！
雎小山：我听说，之前一直困扰他的一个课题解决了，拉姆斯安给的评价也很好。人家现在可是事业爱情双丰收，换谁谁不精神焕发啊。
周尹东盯着那句“事业爱情双丰收”愣神，刚想追问下去，耳边飘来一句“周尹东？”
宋过白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周尹东桌边，几乎气笑：“咱们一共就三个人的小会，你还敢玩溜号聊天？”
方凛侧身探过来：“你是春天到了蠢蠢欲动了嘛？手机拿来，我看看对面是哪位可爱妹妹？”
手机被夺了去，周尹东左右不是，只好边挠头边尬笑道：“是我不对，今儿檐哥不在，不如….我替他请大家喝咖啡？”
“…”
气压又低了一点，周尹东直觉自己又说错了话。
四月底微风和煦，微微掀起站在桌边人的衬衣一角，周尹东嗅到一股淡淡的香味，莫名有点熟悉。
还没回忆起在哪里似曾相识，一旁的方凛出声：“宋学长…我们今天的会是不是该讲的都结束了？”
“嗯？差不多吧，怎么了？”
方凛表情有些犹豫：“梁檐他今天，为什么没来啊？”
宋过白挑眉，语气平淡：“说是去外地接个朋友，今天都不在校。”
方凛把手机还给周尹东，摇摇头：“我看了东子的聊天，梁檐其实…”
周尹东刚想抬手制止方凛，被对方手上发力不动声色地按了下去。
宋过白站得笔直，面无表情盯着她。
“梁檐生病了，”方凛叹道，“他说昨天去游泳受凉了，这会正躺在家里发着烧。”
“他可能是怕你担心，所以撒了谎…”
方凛话还没说完，宋过白已经转身去收拾包：“今天布置的事大家都明白了吧？有什么不清楚的后面我们群里讨论，散会！”
周尹东瞠目结舌地看着人利落撤走，只来得及跟到教室门口冲着宋过白背影喊一句：“哎哎哎小宋老师！记得我们的五一之约！别放鸽子！”
回过头，周尹东对坐在教室里笑个不停的方凛叹气：“我亲爱的小美女，调虎离山是这么调的？檐哥肯定认为是我透的底，等他回来我还有命？”
方凛翘起嘴角，得意洋洋：“我保证，你不仅有命，还会被封为大功臣。”
周尹东一脑袋问号浆糊在一起，手里手机一振，雎小山后来又发来好几条信息。
雎小山：至于过白的爱情收获了谁，你肯定能猜到吧？
雎小山：不确定的话，试探一下就知道了。
周尹东呆了半晌，突然大喊一声：“我想起来了，那个香味！”
方凛吓了一跳，不知所云。
“小宋老师衬衫的味道…我在檐哥外套上也闻到过！”
房门应声打开的时候，宋过白看着梁檐红通通的脸，忽然后悔除了吃的应该再顺手带点药。
“你怎么来了？”梁檐只套一件T恤，光着两条腿，头发斜飞出去一撮，似乎刚从床上爬起来。
“应该是我问…你怎么还在南都？”宋过白目不斜视，绷着脸进门换鞋，顺手把一袋吃的递过去，“我怎么听说某人现在应该在外地？”
“事发突然嘛，”梁檐没接袋子，直接握住手腕把人拉进怀里，“既然药自己送上门了，快让我抱抱，早吃药病早好。”
宋过白肩膀一沉，感到有个毛茸茸的脑袋在不安分地边嗅边蹭，他压住自己下意识抬了一半的手肘，郁结道：“有事儿和周尹东讲，转头却瞒着我搞小动作——我说你才五月不到去游什么泳啊？校游泳池又不是恒温的。”
梁檐顿了顿，嘴唇贴着宋过白颈侧瓮声瓮气地说：“懂…我向你保证以后努力往重色轻友方向全力发展，把兄弟们置之度外。”
声带的振动裹挟着气泡尾音一路向上，宋过白只觉头顶又痒又麻，终于忍不住把脑袋推下去：“回去躺着，我帮你弄点吃的。”
手底一下没推动，宋过白愣了愣，又加了些力气，而梁檐仿佛焊死在肩窝里，挪不动分毫。
宋过白：“…”算了，干脆在梁檐怀里转了个个，把人驮在背上拖进厨房。
梁檐从宋过白身后探出脑袋看他忙活：“我亲爱的男朋友，现在你是要亲自为我下厨吗？”
宋过白偏头避开耳畔热乎乎的气流，把半只老母鸡放入冷水锅，上灶开大火，又丢了姜片和葱结进去：“有我管着，难不成生病了还让你吃外卖？…料酒放哪儿了？”
身后的人左手依旧勾着宋过白肩膀，右手打开橱柜掏出一瓶递到跟前。
“…说真的，你这个病号就不能离开我一会儿？菜刀也是刀，伤人不长眼。”
“不能。”梁檐接过用完的料酒瓶放回橱柜，紧接着又黏了回来，“你在我身边的情绪状态无论如何，我都特别喜欢，每次共情起来啧啧，那个舒坦劲儿。”
宋过白低头静静看着鸡肉在热水中翻腾，血沫逐渐在水面汇聚出薄薄一层，而后背传来的温度比耳畔的流氓话更让人分神。
那天晚上，明明主动施舍亲吻的人是他，却在气息交错间崩塌了清明、在唇舌渡来的灼热中溃败了高傲，他的最后一丝理智只来得及意识到，自己已经彻底掉进这货精心布置的陷阱。
但一切都太晚了，从那个月圆夜他打开窗，放窗外的狼探头进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失去猎手资格，注定沦为被对方予取予求的猎物。
那时制在自己颈后逃脱不能的手，现在正牢牢锢在腰侧，虎口将自己的腰身握了满怀，意识到这一点，宋过白正捞着锅里血沫的勺微不可查顿了顿。
再一想到自己的任何情绪变化都逃不出身后人的感应，全都被细细拆解享用，害羞衍生出的怨愤愈发汹涌，止也止不住。
梁檐却仿佛无知无觉，胸膛贴后背越来越紧，已然把宋过白彻底当做发烧专用大号冰袋，继续充当粘度系数爆棚的话痨挂件。
“之前和你说过，我和东子找到一家投行的实习offer？”
“记得。”
“对方最近发通知了，我们大概5月下旬进项目组，如果分到的项目是异地，搞不好到时候得学校实习两头跑。”
“会很远吗？一般一个项目要多久？”
“应该就是南都为中心的大区吧，倒也不会海角天涯。项目周期听说三个月起步，运气好秋招时能争取直接留用。”
“听起来，这次实习机会应该算不错？”
“当然啦，基本算站在金融鄙视链顶层，这次得亏东子帮忙内推，这行太特么吃资源了，”梁檐嘟哝道，“看在这份上…他出卖我生病的事可以放他一马。”
宋过白想起方凛在教室里一脸浮夸的担忧，方才反应过来自己关心则乱中了那一对CP的招，不禁笑出声。
“毕竟是我先欺负人家男朋友欺负狠了，他俩的帐我也可以既往不咎。”
梁檐：“？”好像错过了一场戏。
看着宋过白把焯过水的鸡肉重新上灶，加水盖盖调好小火，梁檐把人转过来，轻轻抵上宋过白的额头，低声道：“比赛结束后，如果实习让我们成了异地恋，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宋过白忍住害羞，强迫自己抬眼，梁檐的脸依旧红润得不正常，细长的眉眼因期待微张出圆润的弧度，眼神亮得灼人，额头传来的温度却不似想象中的烫。
“呃，”宋过白全力思考着，半晌犹豫道，“保重身体，注意作息？”
“我靠你们事业脑都是这么谈恋爱的？咱俩应该还算在蜜月期吧？”梁檐很不满。
砂锅里的汤水开始安静地咕嘟嘟冒泡，宋过白放下心，把梁檐拖进卧室摔到床上，“不扯远的，五一大家约好的旅游，东子还特意交待我不要放鸽子，现在看来，最可能掉链子的到底是谁？能不能好好休息养病？”
“这不是还没到日子呢嘛…”
“后天就要出发了，你觉得你行？”
“啧，哪有说另一半不行的？”梁檐直接从床上弹起来，“我到底行不行，你试试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