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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千错万错,都是乌头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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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羞与你同姓,狗东西,你怎也配姓赵!”

“你……你……”

赵理敢怒不敢言,他不认识这么个人,但瞧对方膀大腰圆的样子,他也不敢再与其争辩。

“人家不给你瞧病,自有不瞧的道理,你们家倒好,还敢埋怨起来了。我看真真是饼塞多了堵了心了!”说罢,他又瞪向徐二,“混账东西,如何不早与我说,害你老爹遭这样大的罪!好生混账!”

徐二羞愧难当,只说自己不成器,无颜去见赵参军。

王老爷子心里一惊,没想到女婿还与赵参军有交情,自己竟不知。

他心里一时黯了几分,觉得女婿当自己是外人,不肯说些交心的话。

王老爷子心里那些打算,顿时没了大半,也对这个女婿寒了心。

王氏见丈夫与那黑壮武将时分相熟的样子,心里好生奇怪,心道:他几时与这军爷有的交情,竟不叫自己知晓,家中过得那样苦,也不见他去求人给个前程,只叫孩子们受苦。好个没良心的徐二。

“既然参军在此,那还请您定夺,这……该怎么处置才好。”

头发花白的小吏拱手请示赵参军,“也请您给个薄面。”

赵参军大手一挥,表示都是赵理一家不讲道理,“合该各打八十鞭才对,这样心黑的人,谁能安心与他共事,打完之后,叫他家修河堤去吧!”

他这么一说,当场就有人叫好。

毕竟赵家心黑,都害怕一个不小心惹到了他家,被嫉恨上,到时候也被下黑手。

毕竟不是人人都有一个漂亮女儿可以送给老爷们的。

他们被流放到此处,能活着服完苦役,再攒些钱娶上个婆娘就是已经烧高香了。

“老徐头原先不是个大夫吗?怎么认识这么些人的?”

“谁不认识些什么人呀,只咱们倒霉些罢了,小偷小摸也遭了流放……”

“那算起来还是徐老头可怜,到底是享过福的,骨头还硬着呢……”

“咱不可怜?咱可一天富贵也没享过,不过是教训一下自已的小妾罢了,也叫流放到这等苦恶之地。”

“你?你怎么不提你们夫妻把她教训得一命呜呼了?”

“害,散了吧散了吧。过去的事还提他做甚。”

其余人散去了,而一听到修河堤,赵家人顿时慌了神。

修河提,那真是不死也要脱层皮的。

他家直呼冤枉,赵理捂着被扇肿的嘴巴喊,“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你怎的多管闲事,这与你有什么相干的!”

赵参军不理会他,只叫人给徐二松了绑,让他带着自己去瞧徐老爷子。

徐二抱歉的朝老丈人颔首,又赶紧领着赵参军去瞧自己老爹。

而赵参军既然发了话,林场的人总得给他几分面子,赵家那几个也先被领走关了起来,只看县丞怎么说了,毕竟也得给他几分薄面呢。

众人走的走,散的散,倒显得王家人多余了。

王老爷尴尬的吸了几口烟斗,“回去吧,都回去吧。”

王氏涨红了脸,抱着春荣转身也要走,却被父亲拦住。

“你跟着女婿瞧瞧去,看是怎么回事。”王老爷子深吸了一口气烟斗,“原先倒不知他家还认识个赵参军……”

“他家原就是做官的,认识什么人也并不稀奇。再说了我才不去呢,他也没叫我去,眼里除了他爹,哪里还有别人。他都没搭理我,可见也是不盼着我过去的。”

王氏不禁又抹起了眼泪。

“唉,随你吧。”王老爷子又咂巴了两口烟,“但你公公伤着了,你做儿媳妇的怎么也该去瞧瞧的。别叫人挑理。荣姐也好久没见过她祖父了吧?”

荣姐听到外祖父念她,点头道:“年里见过才一回呢。”

“年里……这都快入夏了。”王老爷子叹气,无怪女婿总与阿齐起争执,自己闺女着实算不得贤妇,“他祖父既来不了家,你也该带冬哥他们去尽尽孝心才对。你带荣姐过去瞧瞧吧,那么一把年岁了,叫砸伤了背唉……”

王氏心里是不情愿的,但老爷子说的不无道理,她总该去瞧瞧的

徐老爷子平日里就住在林场的一个窝棚里,可谓是春漏风、夏收雨、秋迎霜、冬藏雪。

徐二说了多回,他都不肯搬出出,有次徐二强拉着他回了家,谁料夜里,徐老爷子又趁着夜色自己瞧瞧溜走了。

窝棚里,徐老爷子病怏怏的躺在铺上,他嘴里哼哼着眉头也拧成了一块。

赵参军叫人赶紧去请个大夫来,徐老爷子摆摆手,“不要紧的,只怕是伤着骨头了,我吃两碗药汤就好了。倒是你怎么来了?快些回兵营去吧,叫人瞧见你来我这儿,仔细连累你……”

“我看谁敢去嚼舌根子,我就拔了他的舌头。”赵参军见窝棚四壁漏风的模样,皱眉道:“您何苦作践自己,少将军的死与您无关,他受了那样重的伤,就是华佗转世也救不得他。况且他能战死沙场,也不负张家男儿之名了。”

十七年前,燕国北上进犯,张老将军率两万大军于孤云关与燕国三万大军对阵,最终惨胜。为此,张家十七名男丁悉数战死,只留下满府的孤女寡母。

少将军张晏清是张老将军最小的孙儿,当年仅仅十七,在战场上力竭而死。他本可以活下来的,当时他在后方养伤,是当时还在做檀州医博士的徐老爷子偶然途经孤云关周镇,替张晏清开了药方治病。

“不曾想,是我害死了他啊,若是我没有用错那味药,他便不会以为自己的伤大好了,也就不会逞强进而死在孤云关。他若不死,张老将军兴许还能活下来……”徐老爷子身子抖了抖,眼角滑下泪,良久开口,“老身于心有愧,若是我医术再高明些,当初彻底能治好他,又或是,自己医术平庸,没给他开那方子,他也一定还在养伤,不会去战场上送死,更不会……更不会力竭而亡,导致老将军呕血而死了,后边老夫人他们也就不会被妖后蒙蔽,还得张家声名俱损,唉,我……我是罪人啊!”

“爹……”徐二握住父亲的手,和他一起长吁短叹,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伤心劲,十七年前他也才十余岁,既没去过孤云关,也没见过张将军一家。可张氏一族被妖后所误,卷入谋反导致全族被斩的事确是他亲耳所闻。

赵参军可不惯着这对父子,他说:“你当少将军是什么人,他和老将军一样是世上少有的伟岸男儿,绝不会后悔战死沙场,就算他受了伤,也绝不会躲在后方苟活,也依然会选择与那燕军死战!至于老夫人他们,那都是妖后所害,怪不得你!”

赵参军的话叫春荣听不明白,但却也叫她身上莫名的生出一股子冲动,好似浑身的血都要烧起来了。

若不是王氏捂住了她的嘴,悄悄从窝棚外离开了,恐怕她就要当场嚷起来了。王氏临走前脸色发白,走得踉踉跄跄的生怕被人发现偷听,好在无人注意到这对母女,她们这才安全脱身。

徐老爷子点点头,“是啊,你说得对,可……可老夫就是觉得愧疚。我,我悔啊……”

“世上没有后悔药,你现在要吃的是大夫的汤药。少唉声叹气的。”赵参军太了解他了,“你若真想替老将军他们做点什么,就该打起精神,别再作践自己。老将军的外孙如今正在檀州做官,你不如投了他去。”

“我一戴罪之身,怎能——”徐老爷子话未说完,人却先反应过来,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老身的冤屈终于有人洗清了?太好了,太好了,我早就说了,那味药不是我放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是有人陷害我!是陷害啊!”

徐老爷子是从未有过的激动。

就连徐二也跟着激动起来,问:“我爹爹冤情终于大白了?”

赵参军没好气道:“大白什么,老爷子这事上可一点也不冤,他问诊时恍恍惚惚,给人多开了味鲜乌头毒死人的事可是板上钉钉的。我的天爷,您也真敢啊,那可是郡马,您瞧病时不说上点心,怎么还恍惚起来了。”

徐老爷子冤枉极了,“没,没有。那乌头真不是我放的,我没有开这味药,是他们冤枉我啊!”

赵参军无可奈何的摇头,要他说,这徐老大人也是个糊涂虫,一辈子都稀里糊涂的。

他既然说没放,那必定是放了的。

就好像,他当初信誓旦旦说吃了他的方子,少将军定能大好。

可结果呢。

赵参军不想再去多想。

这老大人糊里糊涂的,当初虽躲过了先帝清洗张家故旧,却没能躲得过倒霉,他给郡马瞧病敢不上心,竟开错药吃死了人。害郡主新婚燕尔就做了寡妇,惹得汝宁公主大怒,险些要了他的项上人头。若不是有人给他求情,只怕早就全家丢了性命去给郡马陪葬了。

汝宁公主可是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妹妹,当初一起在宫中相互扶持,躲过了妖后的迫害,她又只得寿安郡主一女,爱若珍宝。

唯一的女儿被害成了寡妇,又不肯二嫁,公主能不恨他么。

“汝宁公主爱女至今孀居在家,谁敢替你申冤。好在公主讲道理,不曾派个暗卫取你性命,她也算得上是贤公主了。”

徐老爷子心中羞愧,他半是羞愧半是不解,“那你怎么让我……”

让我去庆州向那位大人效力?

岂止是徐老爷子心中不解,徐二也没明白过来。

“你可忘了,还有大赦天下这等事?”

赵参军笑了,“钟贵妃诞下太子,我奉朝江山后继有人,官家故而大赦天下。如此一来,就算是汝宁公主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了。”

“恭喜你啊徐大人,您可以回乡了。”

此时,赵参军亲军去镇上请来的那位大夫早已经侯在了门外。

而慢悠悠走在回家路上的徐春荣母女,还不知未来有怎样大变故和惊喜在等着她们一家。

徐春荣跑跑跳跳,在路边择了一支嫩黄色的小花,插在母亲鬓边,见母亲笑意盈盈并不知其心中打定了什么念头。

而王氏强忍住心中酸涩,长舒了一口气。

她眺望远处那一片山林绿野,摇摆的内心已有了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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