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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人心隔肚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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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徐家,燕姐拜过徐老爷子后,就着春荣打的清水净过面就陪着她在天井底下缝补起了衣裳。

春荣的针线活学得不好,还不如她爹徐二缝得齐整,但徐二也不能够做这许多事,多亏了燕姐教她。

燕姐的手艺好,那针线好像看不到一般,几乎瞧不出来线的痕迹,缝得很是漂亮。

春荣心道:燕姐模样生得这样好,又般般会样样巧,这样伶俐的人物也要在家里受外人的气,真是叫人唏嘘。

这燕姐的人才品貌不知胜过那无赖多少去,偏她娘瞧不见,为着她那个侄儿,叫燕姐受了多少委屈。

就这样,她还觉得自己不曾偏心呢。

在徐家待过一会儿后,燕姐便告辞了,春荣也不好留她,毕竟她们两个其实也无甚话可说。

但过了几天后,春荣真后悔自己那日没有多留燕姐一会儿,陪她说说话也好啊,燕姐回去没有那么早的话,也就不会听到她娘的悄悄话,自然也就不会犯下大错了,真是可怜燕姐了。

燕姐走后,春荣把熬好的药端给老爷子,这些天老爷子背上生出了许多疙瘩,虽感觉不到疼痛,可有些地方破皮淌了黄水,看着很是可怜。

老爷子说,这是躺得太久的缘故。

虽然徐二每搁几日会替父亲擦洗翻身,但老爷子是瘫在床上的,每日不是躺着就是坐着,不管怎么照顾还是生了褥疮,他又瞒着不叫儿子晓得,徐二还以为自己将父亲照顾得极好,甚至放心的去乡下待了许多日。

而老爷子觉得自己没多少活头了,有时有难言之隐也不同人讲,他现在只盼着檀州那边能早些收到信来接他们回去。

至少能落叶归根啊。

阿满说:“祖父你躺得累了就同我讲,阿满扶您起来坐一坐。”

老爷子摇头,“祖父不用你们扶,只要阿满别去厨房偷嘴,把你阿姐留给你爹爹的宵夜偷吃掉就太好了。”

阿满红着脸装作不知道说,“才没有,谁……谁偷吃了!”

冬哥这时候抢着说:“还说没有,我都瞧见了!”

阿满哼了一声,说:“好啊,你不好好背书,在那里偷看,我要告诉爹爹去!”

冬哥也不甘示弱,“好啊,你去啊,我还要告诉爹爹是你偷吃了他的夜宵,叫他夜里饿肚子呢!”

这兄妹二人谁也不让谁,一吵起来就没完没了。

老爷子笑呵呵看着他们吵嘴,又问春荣那个燕姐怎么来他们家里了。

“没事别叫别人家来,你爹平日里不在,家里就只有我这个老头子和你们三姐弟,有什么事也不方便啊。”

春荣把自己今日听到的那些话都说给了祖父听,说:“我看燕姐瞧着恍恍惚惚的,这才叫她来坐坐。”

老爷子还是不放心,“那更不能叫她来了。他家既有这样的麻烦,还是少来往的好。”

他现在不愿沾惹麻烦,只想好好过日子。

他这个年纪,已经是过一日算一日的了,哪有闲心去同情别人呢。

春荣点头应下,心里却觉得祖父说的不对,她觉得事不是这么个理。

她既然看到了瞧见了,能帮自然要去帮的。

虽一时有怕的,但帮了别人自己心里也痛快不是。

老爷子背上的疮要用药,家里却买不起好药,只好敷些草木灰在上头。

但草木灰也不好寻,这又不是在乡下,索性用香灰来垫在褥子上了。

既要用香灰,自然是从孙庙祝那个老头那里要来的最便宜。

因帮张家寻回了孙子,他得了张家一大笔银钱做酬谢,只是他仍盘在这小小的翠峰县做个庙祝。

春荣猜,他莫不是另有什么打算。

“喏,剩下的都在这里了。”

孙庙祝把包好的香灰拿给春荣,说多的也没有了,城隍庙还没重新修起来,没有香客来上香自然也不会有香灰给她了。

因惦记着祖父的疮,春荣夜里也没睡好,她一大早就来了这里,见到只有这些香灰也不嫌弃,问孙庙祝城中哪里还有香火鼎盛的庙宇,她再去要些来。

“城外有个娘娘庙,那里求子的多,不过你小姑娘家家的还是别去了。”

孙庙祝欲言又止的样子,春荣就晓得那个娘娘庙只怕不是什么好庙。

“莫不是个淫祠?”

估计供奉的不是什么正经神佛,这样的庙子,但凡讲究点的人家都不许家中女眷过去的。

孙庙祝摆手,叫春荣不要乱猜。

他让春荣实在着急要的话,陪她去那娘娘庙里头要点就是了。

“反正我现在也无事可做,记得那庙里的婆子还欠我半贯钱不曾还呢,正好叫她请我吃酒了。”

春荣好奇的问:“你们做和尚的还能吃酒呢?”

孙庙祝大怒,“谁说我是和尚了,我只是头发掉的多了些,还没秃呢!”

春荣半信半疑的看着对方稀疏的头顶,那点可怜的头发勉强在头顶束成了一个髻,头上扎着的乌色束髻小巾在他头上倒像块帕子盖在脑门上呢。

好险他没学别个戴顶帽儿在头上,不然真像是个老秃子戴帽子了。

孙庙祝看到这个小丫头那双贼溜溜转的眼睛,就猜他准没想好事。

“若惹恼了老身,可就不带你去了。”

“别别别,我再不说你是和尚了。”春荣赶紧认错,乖乖跟着孙庙祝去城外那什么娘娘庙去了。

别说,这娘娘庙的香客真多,只是——

“怎么还有这么多男人,娘娘庙不是求子的么,难道男人也要生娃娃?”

春荣好奇的看着那一片雪白的屋子,正中间的屋子修得罪高最阔,远远还能看到院子里有尊很大的香炉,里头的烟袅袅而升,整个前院都弥漫着香烛的呛人味儿,而香客们却不在乎,只是很热闹的来往着。

娘娘庙在一处小山丘的山脚处,周围生得有许多密密的林子,但沿途叫卖的货郎也不算少,卖的却是些头花、帕子一类的小玩意儿,她还看到有卖风车的呢。

“还有卖泥偶的呢,他们不卖香烛么?”

春荣觉得真是稀奇,怎么城外的庙子旁边还有这么多房子呢。

“我们那儿的庙子都只是庙子,给菩萨有个遮风避雨的地儿就行了,你们这边也忒讲究了,还修着这么多房子。”春荣问他,“这么多房子,菩萨住得过来吗?”

孙庙祝嫌她话多,叫她少说些话。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呢。”

他领着春荣进去庙里,径直去了后院找人要炉子里的香灰。

后院过来一个穿细绸子的婆子,约莫五十来岁的样子,见了孙庙祝就先骂了他一通,“你上回出老千讹我,这回还敢来呢!”

婆子骂过后才看到他领着个小姑娘,模样生得倒不坏,这小姑娘眼睛、脸蛋都生得圆圆的,叫人瞧了便喜欢。

还来不及乐呢,婆子又骂了起来。

“你这丧良心的,这么一丁点大也领过来,你从哪家拐了来的?”

“哎,你这个牛婆子好没道理,一见面不分青红皂白就先给人乱骂一通,这孩子是我一个孙女,你可别误会了。”孙庙祝被她数落得有些不大开心,鼻子一哼往地上淬了一口。

牛婆子不信他,“你个老光棍连儿子都不曾有,又哪里来的孙女。怕是你拐来的吧,你也不怕丧良心。”

“说正经的,这孩子家里有人生了疮,跟你讨些香灰来用,你别吝啬,多给些。”

牛婆子半信半疑,“还真不是你拐来的?行吧,这香灰我有的是,我叫人多给她盛些,不过你也真是的,既是好人家的孩子,带她来这里做什么呢。”

说罢,她就叫了个年轻些的女人去取香灰。

听了二人对话,春荣心里直打鼓,难道这里不是个好庙?

二人在这里等着,孙庙祝又从厨房里取了两块糕来吃,牛婆子又骂他,“没吃饭啊你,这是给你吃的吗?”

“几块糕而已,你也太吝啬了。”

“不及某些人吝啬,发了财连几个冷盘也不请大家伙儿吃过,到底谁吝啬呢。”

“哎呦喂,我的姑奶奶,你也不瞧瞧,我那城隍庙烧成什么样子了,眼下日子也紧巴巴的,自己吃饭都难呢,你还叫我请吃酒,这不是要了我的命嘛。”

牛婆子自是不信他,说他是个老吝啬鬼,手里头不知积攒了多少银钱。

“南边那个女人每年都托人给你带银钱呢,别以为我不知道,那钱是给你的吗?还不是都叫你赌掉了。”

孙庙祝看春荣没什么反应,又对牛婆子使眼色,“你说这些做什么呢,那也是我干女儿呢,不该孝敬我这个爹么。”

“那也没见你好生养你那干孙子啊,还不是乞丐似的,对了,这些日子也没瞧见过那孩子了,莫不是也叫你给卖了?”

张家找回孙子的事情并没有大张旗鼓,只推说是孩子体弱养在乡下。只给几个在翠峰县的人给了些谢礼叫他们不要到处乱说。

好些人并不晓得这里头的事,再说城中少了几个小乞丐也并不奇怪。

每年冬日里都要冻死好多人呢。

孙庙祝生气了,“混说什么呢,他自个儿跑了,难不成我还要寻他呢。”

其实他心里也怕着呢,生怕什么时候叫张家人给发现癞子是假的,连着自己一块治罪,他可是为了将错就错,做了不少事呢。

可他又舍不得离开翠峰县,老都老了,难不成还要学别人背井离乡出去闯荡?

牛婆子说他人忒下贱了,“他既跑了,你还收他娘的钱,亏不亏心啊。”

“嘿,管的着么你,你先管好你自个儿吧。你都不亏心,我亏心什么啊。”

“这倒也是,咱俩谁也别说谁。都是缺德事儿。”

春荣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的,依稀猜出来他们说的大概是明月郎?

寄钱的女人又是谁呢,明月郎的母亲不是去世了吗?

她想不清楚,从牛婆子哪里得了好大一包香灰,便把此事忘在了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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