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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手心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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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娘娘庙大概不是什么正经庙子,因为春荣在前殿逛来逛去的时候看到里头供奉了好些个不认识又不熟识明儿的女菩萨。

孙庙祝说这都是她们生前的家人供奉的,按理来说是不可以的。

“但这世上不合常理之事多了,所以也不奇怪啊。”孙庙祝说,“有些庙祝还给城隍老爷娶媳妇呢,哪家的女孩儿早夭了,她家里舍得出银子的,就也在侧殿给那女孩儿塑了泥像叫她受香火供奉呢。”

不过这样的人家少之又少。

因为用孙庙祝的话来说,这么做可得费不少银子,一般人家舍不得也出不起这个钱。

春荣很好奇,“那这里头的泥人都是疼爱女儿的人家捐的了?有这么多呢。”

孙庙祝摇头,“这可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

孙庙祝没有回答,只是叮嘱她以后一个人千万别到这里来。

春荣点头应下,她看周围络绎不绝的香客,总觉得有哪里奇怪,可又说不上来。

这里……真的是庙么?

为什么香客们并不热衷于诚心祈求,反倒是从前殿去了别的地方呢……

春荣说不上来哪里奇怪,她大概也不会再来了,香灰已经足够使了,正准备跟着孙庙祝回去呢,就看到一只手掌摊到面前来。

“做什么?”春荣吓了一跳。

“给钱啊。”

“什么!这香灰你还要收我钱?”春荣气坏了,小小一个人儿跳的老高了。

“香灰是不要钱,可也不能白给你啊。”孙庙祝捋了捋不多的胡须,说:“咱也不多要你的,给我八个钱吧。”

“八个也太多了,我买斤橘来吃也还用不到八个钱呢!”春荣捏了捏自己空瘪瘪的荷包,有些没底气的说:“我只有五……三个钱给你,你爱要不要,多的也没有了。”

早知道就自己烧些草木灰来使了,城外头挖些野草来烧连一个钱也使不了呢。

“行吧,三个就三个,买只梨来解渴也是好的。”孙庙祝其实不缺钱,只是想逗逗小孩子罢了。比起银钱,他这人呀,格外乐意瞧别人吃瘪。

春荣被讹去了三文钱,肉痛得很,觉得手里这香灰也不顺眼得很,回去的路上东瞧瞧西看看,却不想竟看到了一个老熟人呢。

“那不是燕姐的爹么,他在这里?”

春荣听她爹说了,燕姐的爹和于婶子吵了一架,一大早就回了乡下,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呢。

她还想着等要完了香灰,再去燕姐那里看看呢。

没想到,玉大叔不仅没回乡下,还来了娘娘庙求子?

没想到他们两口子都这把年纪了,竟还有着求子的心思,真是奇怪啊。

春荣想想那玉家爹爹的年纪,只怕比自己祖父小不了几岁呢,这么老了,还生得出来吗?

没想到还是个老不羞呢。

却说那头的玉大福,他这些年来只得了燕姐这么一株独苗苗,心里自是很不甘的。

他畏娇妻嗔恨,也曾讨小老婆,却被于氏闹着撵走了,后也在乡下寻过几个生育过的寡妇做姘头,想着再生下个一男半女,好叫玉家后继有人。

可惜她们的肚皮都没有什么动静,白瞎了自己养活她们的那些米粮。

约莫三四年前,他偶然间听说这里的娘娘庙求子极为灵验,他本是不信的,可那些人却笑着说此处别有洞天。

玉大福来了几次后,才晓得这里头的妙处,颇有些流连忘返了。

况且这娘娘庙果然是灵验的,玉大福在两年前果然得了个儿子。

原来这庙里的牛婆子做的是见不得光的勾当,名为求子,实则是做些丧良心的事儿,她养着的那许多姑子也是“求子”用的。

等“求子”成功,便叫求子的妇人家里给一笔香油钱将孩子领回去,偶有些有福气的人,主家愿意连着生母一块带回去,做个仆人使女也好。

若有实在求不出来的,牛婆子也能寻到婴孩给那些夫妇,也叫他们享受些天伦之乐。

这不比救济堂不知来历的弃婴和过继来的有父有母的族侄来的妙了。

玉大福并不觉得这样不好,反觉得妙极了。这可比乡下那几个吃白饭的划得来,且更年轻鲜嫩些。

此事自然不可能大肆宣扬,旁人无钱供得起这里的灯油,牛婆子又只从外地买人回来,因而娘娘庙里的那些门道也是个只有少数人才晓得的秘密。

在翠峰县许多人看来,城外的娘娘庙只是个略有些名气的野庙而已。

玉大福得了这个儿子后自是喜不自胜,起了个乳唤作天宝。

等玉大福花费了大笔银钱将儿子赎买了出来,却又发起了愁。

愁啊,谁能不愁呢。

他如今已经是半截埋黄土的人了,可怜儿子才这么一点大,若自己一口气不来了,孩子可怎么办。

玉大福原本是想着叫燕姐嫁出去或招赘都行,现在就只剩下了招赘这一条路了,且还不能招个太能干的女婿,免得叫女儿女婿夺了他儿子天宝的家业。

不是不疼燕姐,只是天宝才是他们玉家的根。

如此一来,这女婿太能干、太厉害的都不行,可要是寻了个不成器的也坏事,岂不是等不到天宝成人,就先叫他们把家业败坏光了。这样的例子也不是没有的。

玉大福自己就是呢。

他落地就没了亲爹,和兄长一块被祖母抚养长大,只是还不等成年,就叫兄长花天酒地败光了家业,害的玉大福只能流落到翠峰县来娶了本地人丁兴旺的于家的女儿。于氏家贫,却有几个厉害的叔伯堂兄弟,玉大福不敢讨小老婆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他当初借了于家的势在这里扎根,如今年纪大了,却又惧怕起于家的人多势众。

玉大福总是担忧自己挣下的家业便宜了别人,他讨厌侄儿胡老九却又不能真的把他怎么样。

别看于家现在只有于氏在乎这个胡老九,等真出了什么事,怕是人人都涌上来恨不得分一杯羹了。

天宝还小,若是于氏不肯认下这个儿子,等自己走了,别人是敢弄死天宝分吃了玉家的。恐怕就连燕姐也不得活。

只是,怎么才能叫妻子认下这个孩子呢。

“老爷何时把天哥领回去呢,他如今在这里名不正言不顺的也是可怜着呢……”天宝的乳母素娘泪眼婆娑的歪在榻上,眼睛斜斜的盯着男人,她面盘儿生得尖尖,年轻时还好,叫人只觉得妩媚,如今稍微起了些年纪就叫人觉得她是生着副尖酸刻薄相了。

素娘这个乳母不是个老实人,玉大福也瞧出来她骨子里那股不安分的劲儿,说实话,她模样实不如于氏,玉大福有时兴致上来了也与她弄上几回,但这妇人么也就那么回事,胜在新鲜。

玉大福当初肯娶于氏,不光是为着借她家的势,也有贪恋于氏美貌的缘故。

这话又说回来了,素娘姿色不如于氏多矣,却较之年轻皮嫩,她养着天宝这么个金疙瘩,又时常逢迎玉大福,又哄着他又捧着他的,一见了就说些于氏不曾说过的漂亮话把玉大福骨头都哄酥软了,他哪里得于氏这样奉承过,就是乡下那些寡妇也不见得这样做小伏低过。

受人奉承讨好,玉大福自然是快活的,他时常拿些布匹或首饰送与素娘,好叫她尽心照顾天宝。

玉大福晓得这女人的底,是个顶刁钻懒惰的人,她原也生过几个孩子,现今年纪大了,肚皮也没有动静了,这才做起了乳母的活。玉大福他瞧不上素娘,毕竟说句实在话,在他看来此处和窑子也没甚区别,这素娘在他看来还不如窑姐儿呢。

至少窑姐儿还不必给人奶孩子呢。

玉大福面上不显,说:“我家里那个凶悍着呢,天宝跟我回去受苦怎么办呢。”

素娘见他搪塞自己,心中不屑,但还含笑道:“你家那个活夜叉,我惯知她名儿的,满城里谁不晓得她是个悍妒的,只你把她捧在心尖尖上,叫她嚣张厉害惯了,却叫天哥在这里受委屈,你心里却好受?”

玉大福心想,我管你好不好受的,这女人莫不是还想跟我家去?这可不行。

“她在家里也是娇惯着养大的。”

素娘伸出手指头在他身上戳了几下,“她活该娇惯,咱天哥倒成了泥里捡来的不成?”

她有心从这个冤大头处多诓几个钱来耍,哪里会轻易放过他。

“且再看看吧,我家大姐儿正寻婆家呢,总不好叫她难受。”玉大福寻思着,得什么样的人家才合适呢,人品既不能太差,毕竟也是自己疼爱过十多年的乖女儿,可女婿也不能太厉害,不然倒误了天宝了。

素娘怎不晓得他的心思,便给他出了个主意,“我倒有个极妙的主意,只看你舍不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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