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行的时候还遇到了个小麻烦,柴喜自告奋勇要开车,特兴奋的挑了辆奇形怪状的亮绿色敞篷车,打开车门上了驾驶位。
槐微看看他,再看看聂执,又不抱希望的看了眼扫视过一排车后继续低头解扣子的甘野。
很明显甘野还不太明白柴喜开车是什么意思。
果断做下决定:“我自己开车去。”
甘野还在弄他的衣服,越弄越不舒服,身上的红衬衫白长裤很快变得乱七八糟,他试图复原刚开始聂执帮他穿上时的样子。
没成功。
聂执看了他一会,没忍住上手帮他,他高估了甘野的适应能力。
甘野小时候接受能力很强,就是不爱学,做什么事都懒懒的,临考时聂执给他讲解重点,他都能记的住。
风土人情也能短时间内记住,流畅背出来。
一度也说过几个有意思的地方早晚要去亲眼看看。
那时候甘野还不像现在这样,对所有事不闻不问,半点不往心里去。
对新奇的没见过的多少会生出些天然的好奇心。
不会像现在这样,对所有新的事物下意识排斥抵触,不愿意改变。
他被关的太久了,久到开始没办法接受太多的变化。
聂执拿下他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指骨,重新整理好衣服,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让他坐进去。
甘野以前来陆地时坐过轿车,一百多年前聂执还给他捎带了辆放岛上,那辆车不知道哪一年无声无息的消失了,他自己想不起来,聂执也没多问。
甘野弄丢过很多东西,找也找不到,那么大点的岛,那么小的活动范围,他就是有本事把东西弄丢。
聂执一开始还不相信,试图找过,事实证明某些家伙就是这么有本事,东西能凭空消失。
问他,他还能面不改色说不是他弄丢的。
想到这聂执不禁笑了下,顺手给他系上安全带。
甘野扫视左右,不知道看什么,冷不丁问了句:“你刚刚算是在亲我还是亲那小的。”
“……”
聂执用力掐了把他的腰,面无表情的站起来,用力拍上车门。
“你又掐我!”
甘野吃痛隔着车门怒视他,等聂执真开了门盯着他,瞬间又怂了:“我不问了不问了,赶紧的,他们都走了。”
新生的躯壳是真的疼。
聂执看他老实了,重新关上门,坐上驾驶座,启动车子。
一路安静到商场。
甘野试图开门跳下车没成功,捣鼓了下安全带,指甲开始变长,视线里横过一只手拦住了他下意识的搞破坏行为。
聂执俯身解开困住他的安全带,垂眸看他,低头扣住他的脑袋吻了上去。
“是在亲你。”
聂渣男终于舍得给点甜头,不再吊着萝卜只给看不给吃了。
甘野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会,低头揉了揉鼻子,哦了声,很快又抬头看了他一眼。
多了抹血色的唇抿直,又松开,他似乎还是在纠结聂执到底选谁,那个答案是什么。
但此刻温柔轻哄他的聂执太难得,他终究没问的出口。
“两位,你们是要在车上待一辈子吗?”
看了接吻全程,柴喜等的不耐烦了也没见他们有下文,远远的问了句。
槐微一言难尽的看着他:“我真怀疑你是怎么活这么多年的。”
这点情商都没有。
柴喜回看她,非常不理解:“大姐,现在是法治社会,大庭广众之下,聂老板不会让我血溅三尺的。”
他非常得意:“毕竟我还有用。”
聂执对有用的人一向很宽容。
槐微板着脸:“按年纪你得叫我祖宗奶奶。”
柴喜凝固几秒,干巴巴笑了下:“这……咱还是各论各的吧,我叫你姐,你叫我哥。”
真是一点亏不肯吃。
甘野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叫我哥,我年纪最大,聂执都比我小一天。”
槐微不太相信:“我今年一千二百一十岁。”
甘野扬眉:“那还是我大,我一千二百一十九岁,叫哥,快。”
聂执扯了下嘴角,懒得拆穿他。
就算拆穿,甘野也会理所当然把龙蛋的十三年算上,绝不会承认他的岁数是一千二百零六。
聂执最起码跟他争辩了数十回,很清楚甘野会怎么回答每一个质疑。
只有摊上事要求他时,甘野才会拿年纪小说事。
正反都是他有理。
见他们不愿意叫哥,甘野扯过聂执,叫他帮自己:“哥哥,你告诉他们就是我最大。”
柴喜不干了:“那你还叫他哥?”
甘野装聋,又拽了拽他:“哥哥。”
“嗯。”
在这种小事上,聂执确实很难扛得住甘野叫他哥,抬眼扫过柴喜。
柴喜接收到信号,情商极高的喊了声:“哥。”
等甘野心满意足的带着聂执走了,柴喜才唇角下垂:“我就知道脑子再清楚的老板也会有色令智昏拉偏架的时候。”
遭到槐微的无情嘲笑:“你去给聂执做小,争取一下让他下次帮你拉偏架。”
“我倒是想,”柴喜承认自己是真干过这事,无他,实在是财帛动人心:“在刚认识聂老板的时候我真干过自荐枕席的事。”
槐微给他竖了大拇指:“你是真不怕死。”
柴喜耸肩:“还好他杀心不重,侥幸留了一命。”
没办法,那时候他初出茅庐,只知道聂执有钱,有花不完的钱。
刚给办成事的时候,一根黄灿灿沉甸甸的足秤金条拿到手里的那刻,柴喜脑子抽风问了让他差点死了的话。
他问聂执:“聂老板需要床伴吗?看看我怎么样?我要求不高的,给点钱就成。”
柴喜那时实在是太缺钱了,他双亲病重,拖垮了家里所有人,哥哥姐姐险些卖了自己还债,柴喜一咬牙接了要命的活。
没死,重伤。
聂执本来是不太管办事的具体是怎么办成的,意外得知了办事的是个人类。
一个只有十七岁的普通人类少年。
聂执让认识的医生给他治了伤,结了钱,并且当着面告诉放任务的那个人,下次不要用人类。
柴喜当时整个人都是懵的,他看看自己身上肉眼可见好转的伤,再看看手里一只手都握不住的金条,隐约察觉到自己走了条特别的路。
一条很难评说是好是坏的路。
于是他主动推荐了自己,并且再三表示自己会很听话,再有这样的任务依旧可以让他去。
聂执没有说话,只是那瞬间,柴喜觉得浑身冰凉,他意识到聂执动了杀心,立刻求道:“老板,我真的需要钱,让我做什么都行。
你不让我接任务,我爹娘活不下去,哥姐也活不下去,这世道卖身就是在卖命,我可以死,我家人不行。”
聂执不是个杀心很重的恶神,不过他会下意识对所有试图接近他私人领域的种族心生厌恶,这么多年从无例外。
甘野算的上他排斥了但没成功的唯一案例。
他没有杀柴喜,也没有继续用他。
此后十几年,柴喜开始以为曾经的经历是一场梦的时候,他又接触到了特殊的人,看起来不太像人的人。
一路走到今天,四百多年过去了,柴喜从一个人变成了一只鬼,他依旧爱钱爱的要命。
有钱就能从他这买到消息。
一度非常痛心甘野当他面丢掉的那些钱。
柴喜对甘野有两种面孔,一种是甘野随手丢钱时的狗腿小跟班,指哪打哪绝无二话,闯祸都能闭上眼睛装瞎跟着他去。
还有一种是甘野没钱时化身唠嗑小伙伴,听听他眼里的世界,和他从未去过的海上风光。
没办法,旅游要花钱,要花很多钱,除非有老板包船公费加工资让他去,否则柴喜是绝对不会闲着没事跑去旅游的。
这样想着,柴喜加快脚步在电梯关闭前滑进门里,努力推荐自己:“老板们缺个拎包的吗?”
聂执不缺拎包的,这个商场都是他的,他来这不单纯是为了购物,更多是让甘野了解这些时代发展下的产物,以及挑几处房产。
柴喜非常贴心的立刻化身讲解员,开始对甘野一通卖力解说,把侯文都给看呆了。
侯文见手里的房产资料全部被搬走,低头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手,再看看满脸困惑还有点嫌吵的甘野,把为他准备的柠檬茶递过去给他。
“给你带的,我想着你多半没喝过,可以尝尝。”
甘野隔着袋子嗅了嗅,没闻出什么,抬起来看看杯底,没看出所以然。
侯文看他挑剔的样,戳开自己的那杯:“柠檬茶,常温的,我想你应该喜欢。”
甘野对食物是谈不上喜好的,他不需要食物,种族天性导致他对入口的东西极为挑剔,但凡气味外形让他觉得不好吃的,他都拒绝尝试。
他一脸“你要害我”的表情,把柠檬茶塞给聂执,拒绝了侯文款待。
侯文看他表情,好气又好笑告诉他:“是酸的,我特意少放了糖,你会喜欢的。”
甘野对这些没有概念,仔细想了想酸是什么,一旁的聂执戳开了,吸管一头碰了碰他的唇。
他有些抗拒的皱着眉,不大愿意尝试,确认似的问聂执:“能喝?”
聂执没有回答,又碰了碰他的唇,看他将信将疑的试了一口,抬手接住才松手。
侯文得意扬眉:“我就说你会喜欢,你上次吃了两个蛋糕都是酸口的,挑这个给你准没错。”
“嗯。”
甘野咬着吸管含糊应声。
聂执抬手碰了碰他的脸,认真告诉他:“这个时候,要说谢谢。”
甘野松开吸管,大概明白了聂执的意思,他想让他学着如何独立在陆地生存,和别人正常交往,慢慢开口:“谢谢。”
以前聂执不教他这些,是他很难得上岸一回,也不打算和其他人交往过深,聂执总会多想一些,他担心甘野对陆地产生羁绊后,会变得无法忍受海族的交流方式。
那时候聂执不知道他每次上岸付出的代价,也不知道他平时只能盘踞在灰塔那一亩三分地,漠然等待信徒的求援以及他的到来。
他不知道这些,于是他做下了错误的决定,他把甘野留在了海上。
陆地已经不需要神了。
早晚有一天陆地神会慢慢消亡,聂执想过很多方法,他没办法把甘野安全的带上岸,贸然切断他与海的联系,甘野一样会消散。
聂执只能这样熬着,煎熬着尝试不同的方法,不论是带走甘野,还是消除他身上的负面影响,亦或是……
处理掉神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