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白澈是来寻仇的，他亲眼看到林凛央杀了琉姬，不愤怒是不可能的。

遥想当年，除了于浅，白澈第二个愿意主动跟她交好的天穹派弟子，在天山峰三番五次替她解围，出了门，也曾一同解决异务而出生入死。

如今，却刀剑相向。

林凛央心中不禁泛起一阵难受。

可架是非打不可，霜白利刃轻轻滑落。

不为了自己，也得为他人。

在开打之前，林凛央还是解释了一嘴，“白澈师兄，琉姬的事……我很抱歉，当时她并不是原型，而是被变成了碧啸鹿。”

“你觉得我会信吗？”

“信不信由你，说不说在我。”

说着，林凛央瞳孔瞬间变为冰色，先发制人，冰棱自她脚下结起，向四周蔓延，直至冻住白澈双腿。

渊雾眼疾手快跳到树上看戏，他是十分乐意看到林凛央赢的，同时也觉得白澈不是她的对手。

林凛央恢复记忆后已经能炉火纯青地运用霜炽之力，这得益于水凌簪使用得当——失忆前无法自主控制力量，就得用水凌簪压制；失忆中不知道自己体内有这股力量，也就无须刻意压制；找回记忆后又重新带上水凌簪，已于其融为一体。

—

安阙宗，一面万观被分为好几个画面——堰塘关内，白澈与林凛央打斗的画面；堰塘关外，李竹、忘忧、湛临、于浅在东西南北四角朝中间向上灌注灵力，输送灵力的一端乃是闭关多时的墨阳真人；灵犀还在堰塘关城门外藏着躲着，眼睛盯着城门，丝毫不知，万物生死都系在她的身上。

厅里坐满了人，但鸦雀无声，林凛央的形象完全被颠覆，那些要围剿她的人现在直冒冷汗，生怕被打成渊雾党。

生性多疑的修士不怕死开了口，“刚有消息称，十一年前，狐族见死不救，现在你给我们看这出，这是什么意思？帮着洗白？”

安信道：“这个消息放出来的目的就是想让大家不信任狐族，可放眼天下，除了渊雾那伙人，还有谁会忌惮修真界跟擅长医术的狐族交好呢……”

“何况眼下大战在即。”边心远补充道。

“你们自己好好想想，狐族当年是否见死不救真的比眼下情况要重要吗？”

又是一片寂静，半晌后突然有人道：“那我们还等什么，看什么，赶紧去堰塘关帮他们啊！”

“安阙宗御剑去堰塘关需要五六个时辰，我们到那只有帮着收拾的份儿了。”

“十年前我进过幻花水月镜，”一名断袖修士抚摸着剑柄，“镜中我爹娘还活着，可我知道，那不是真的。现在我要去救的，是真实的堰塘关，也是真实的我们。”他的话让周围修士沉默——原来每个人都可能曾进入过幻花水月镜，但有人选择活在梦里，有人选择握紧手中的剑。

“很明显，这是墨阳道人飞升的劫，我们去了吃力不讨好。”

“万一他们输了我们可就都活不成了，什么讨好不讨好的，反正我是要去。”

“我也会去。”

“你去吗？”

“我不知道。”

殿内你一眼我一语讨论着，几乎都在等安信的决定。

他道：“想去的立即启程，路上若是偶遇什么能人异士，也一并叫上帮忙；不想去的留下守着万观。”

“安宗主，你去吗？”

“当然，万死不辞！”安信眼神坚定，望向门外的万里晴空。

——

如渊雾的意，林凛央赢了。

不过，并不是纯靠拳脚功夫赢的，而是幻花水月镜破碎了。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一股万色灵力从天而降，一把击溃了四周景物，缥缈的白雾似镜子裂开破碎，掉落在地，消失不见。

白澈喷出一大口鲜血，重重摔倒在地，激起的尘和土似乎都被鲜血染红了，他抬头望着天，不知忆起了什么，释然地笑着闭上了眼。

宇文遥来的不是时候，白澈已经归于成土了她才到，怔怔的看了半晌，拿起地上的逐鹿凤凰，轻声地说了句“等我”，便随他而去了。

林凛央望着万色灵力的来源，那处正伫立着她的师傅——墨阳道人——她老人家来清理门户了。

墨阳道人的声音在上空回响，“幻花水月镜已破，除怨鼎稳不住了，成千上万的鬼暗马上成型，得都销毁掉，我才能救活堰塘关所有人。”

果然，周围密不透风的除怨鼎已经嗡嗡作响，里面的东西即将坡顶而出。

“于浅念泽湛临李竹四人，帮我护法已经消耗非常多体力灵力，不宜再帮你。”墨阳道人问：“可还有其他能帮你的？”

“忘忧……”愿意同自己出生入死的，林凛央只能想到他。

“你不唤我，我也会来。”忘忧带着他那人身九尾的法相轻轻落下，左手召出清月镰刀，右手拿着千霜剑，道：“我永远不会让你一个人，永远。”

“喂，你们两个……还能打情骂俏，想来也没多需要我们吧。”

两人齐齐循声望去，只见边心远安信带着一众修士御剑而来，刹停在半空。

逆光而望，朝阳像是给每个人都批了一层金光战甲，给予他们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的勇气。

留在万观的那批人将堰塘关的事，在最短的时间内告知了整个修真界。

陆陆续续有人赶去支援，这一次人们空前团结，异能者、修士、尸修都有参与其中。

此次过后能不能冰释前嫌不知道，但是此刻他们都为了生存而战。

处理完最后一只鬼暗，已经是第四天早上了。

忘忧拦腰抱着林凛央离开这腥臭的地方。

最后的最后，墨阳道人依言复活了整个堰塘关的人事物，而她因为在此大劫中做出了重要的选择和贡献，而当场飞升。

安信判渊雾永久监禁于十九层地狱，而炎鬼仙因被渊雾多年折磨不适合再当鬼王，是以由其女林凛央暂代。

战风自然而然当上了天穹掌门；渊雾供出的同伙琉姬、安岩、万灵已死无法追究，湛临迷途知返从轻发落，命他辅佐林凛央；鹿北山庄庄主被挑去内丹，此人后族永不能再修道。

忘忧跟林凛央回了一趟天穹派，云深于浅李竹依次都见过了，他们已经成为天穹派中流砥柱，再不似初见时那般青涩。

站在天穹派最高处俯瞰脚下，云飘在山腰间，人走在陆地上，那一刻，她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她的脚下，也在她的手中。

鬼王印玺在掌心发烫，林凛央望着忘忧在远处与灵犀交流的身影，忽然想起当年同忘忧无意间救起灵犀的那一幕。

或许，不是他们救了灵犀，而是灵犀选择了她。

从那一刻起，拯救苍生的齿轮已被她轻轻拨动。

她不仅拯救了苍生，也拯救了林凛央，成长了林凛央。

这枚印玺不是荣耀，而是责任——她要做的，不是将父亲取而代之，而承担起一族之掌的运脉。

“忘忧灵犀，我们回去吧。”

两人闻言停止了说话，转头灵犀撒娇抱怨道：“今天去见那爹爹了，我不太喜欢他……”

忘忧道：“不喜欢就不去了，本来也就只有生恩，无养恩，”

“真的太好了，”灵犀跳起来鼓掌，又问：“那我们什么时候还可以去初沐阳城玩呀？”

忘忧道：“那得问问你大忙人鬼王姐姐了。”

今日鬼族事务处理得差不多了，林凛央才来天穹派取衣物，富余不少时间，她道：“现在就可以。”

“好耶！”

随着少女雀跃的声音，他们迎着朝阳腾空飞起，山风拂过，衣袂翻飞，属于他们的时代，悄然拉开序幕。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