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多的记忆，施画是真的不记得了。
就连方才的那道声音，也很模糊，听得不真切。
何时多出来的记忆，施画自己也很茫然。
“我……我应当还记得什么？”
“卫拾舟，你反应好奇怪啊。”
意识到自己情绪太过激动，卫拾舟冷静下来，小心询问她细节，奈何施画真的记不起一点，只能遗憾摇头。
卫拾舟顿觉失落。
施画不记得，江青梧也记不清，看来两仪浮生阵里的事，只有他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忽然觉得很气怎么办？
撩完就跑，还说什么让自己等她，结果正主什么也不知道。
他一个人心心念念，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被人甩了。
卫拾舟又羞又恼，开始催促她回去了。
“你回去吧，不用陪我，被清玄仙君发现，你也要受罚。”
施画看他一眼，没吭声，掏出一瓶丹药给他，“这些丹药你拿着。”
施画走了，但结界还在。
结界内隐隐有灵气萦绕，护着他冻伤的身子，淡淡暖意抚平冻裂的伤口，他似乎嗅到一点桃花香。
很淡。
卫拾舟想，自己或许真的对江青梧有点喜欢，但也仅此而已了。
*
寒崖的凌霜风雪烈烈。
风雪很大，几乎看不到天上的太阳。
卫拾舟靠着岩石昏昏欲睡。
这三日靠着施画留下来的糕点和丹药，勉强能过活，说来也奇怪，筑基修为留下的结界，居然能抗得住寒崖的风雪这么久。
“卫拾舟。”
清玄忽然出现，瞧着他一副摆烂的姿态，忍不住皱眉。
卫拾舟睁开眼，抬头和他对视。
没有行礼，也没有问候。
就这么直直和他对视。
清玄也不计较这些，“这三日，你想的如何？”
把卫拾舟关入寒崖的事，他已传音给池轻轩，对方只是无奈叹了口气，告诉自己卫拾舟在之前就曾含糊透露过不想修仙的念头。
清玄不能理解，拥有天级仙骨的人，为何不想修仙。
凡人不过数十载，有多少人争着进仙门修炼，而他卫拾舟天赋卓越，甚至可以说比漱玉仙尊还要强，如此逆天之路铺在眼前，却不愿意踏上。
令人费解。
卫拾舟不说话，把脑袋撇开。
清玄再度开口：“宗主说，你不想修仙？”
卫拾舟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茶水已尽，口水无法补足所需的水分，他的嗓子干哑，“仙君若是看不惯我，只管废了我的修为，把我丢下山去。”
如此一来，废物谈何逆天。
活脱脱烂泥扶不上墙。
清玄眉心拧得更紧，他断然不能这么做的，卫拾舟的天赋关乎众多。
无论他最后是何态度，废除修为丢下山这种事，提也不能提。
清玄揉了揉眉心，转过身：“西焉片刻后会来接你回去，好好养伤，一切等宗主回来再言。”
秦西焉。
卫拾舟记得这些糕点是施画替她送来的。
剧情里是秦西焉来探望自己，男女主发展感情，而现在么……偏了也好，他乐见其成。
被剧情绑定的道侣，都是受害者。
他已经把秦西焉推出去，谢挽眠能不能抓住佳人芳心，就看他自己的造数了。
谢挽眠能为了她抽出灵骨，放弃自己的未来，于秦西焉而言，他才是最适合她的人。
卫拾舟疲惫地阖上眼。
终日与剧情较劲，着实废人费力。
好累啊……
*
卫拾舟还住在清玄的仙府里。
那天秦西焉和谢安一道过来的，合力将他扶回屋里，秦西焉是女子不便久留，将伤药和丹药交给谢安，叮嘱他照顾好卫拾舟就离开了。
谢安知道她惦记着谢挽眠，让她放心过去。
想着卫拾舟受伤，自己这个做好兄弟的要好好照顾他，谁知刚送走秦西焉，扭头就被卫拾舟冰冷的眼神吓住。
“我不需要你们照顾，你该修炼便去修炼，不用管我。”
谢安不依，再次被他扔出去。
一而再的，谢安气得捶门。
顾忌他是伤患谢安才不敢动手的，不是他打不过！
距离宗门大比只剩两年，他已经是筑基中期修为，秦西焉和谢挽眠也达到筑基后期，结丹指日可待。
只有卫拾舟，原地打转。
谢安想开解开解他，倒是狗咬吕洞宾。
罢了罢了，他才不和伤患计较。
听着声音远去，卫拾舟强撑的一口气终于卸下，身体无力倒在床上，呆呆地盯着房顶，不知在想什么。
秦西焉准备的丹药一眼不看。
屋内安静的连他虚弱的呼吸声都能听见。
卫拾舟缓缓眨了下眼。
他似乎，又回到当年孤零零的时候。
只是这一次，是他主动推开所有人。
卫拾舟抬臂挡住眼，有些酸涩。
就让剧情终止在这里吧，他走不下去了。
他好想……娘亲。
*
施画每日和两谢一起跟着秦西焉练剑修心法，半个月过去也不见卫拾舟影子。
她不由拧眉。
她让秦西焉送去的丹药，可是她亲自炼出来的，药效比一般的丹药不知强上多少，卫拾舟怎的吃了半个月都不见好转？
【仙尊，我回来啦！】
那次之后，系统也消失了半个月。
“你这半个月做什么去了？”
系统掏出笔记本，【仙尊我去和天道讨论了下后续的剧情，天道也意识到男主的心态出现问题，现在极度厌弃修仙，具体情况不明，这种心情来的突然。】
【所以我和天道讨论，只要仙尊能让男主继续修仙，就让给仙尊百分之十的完成额度。】
迄今为止，施画完成的任务之和不到百分之十，如果施画这次任务成功，加上去就有百分之十八的进度，可谓是一笔丰厚的交易。
施画没理由拒绝，不过——卫拾舟极度厌弃修仙？
怎么回事，那天分开后不是还好好的么。
似乎是从山下群殴那次开始，卫拾舟的情绪就出现不正常，难道和他凡间的家事有关？
“系统，你们能探出卫拾舟心结的一二吗？”
系统摊手，【很遗憾地告诉仙尊，男主自我封闭心境，他的气运之力源自天道，他想要封闭自我，天道也无能为力，所以天道现在很着急，担心自己的男主出事。】
【我也是趁机敲诈了它一笔，叫它之前算计我！哼！】
施画居然觉得这个看不见的小系统有些可爱。
看它们还能有心情拌嘴，卫拾舟那边的情况想来是还没到很严重的地步，天道估计也是想着先让卫拾舟继续修仙，心结的事之后再解决。
施画对卫拾舟已经做不到最初的漠然置之，她发现了卫拾舟的异常，这个所谓的此方世界的男主，似乎也知道什么，而这些或许也在天道的算计之中。
少年赤忱真心，或许没有剧情的摆布，他真的能活出不一样的人生。
“我知道了，谢谢我的小系统替我抱不平。”
系统忽然不说话了。
它飘在系统空间里，隔着光屏看着少女莞尔明媚的模样，与一开始绑定的仙尊完全不同。
怎么换个面容，连性子也变了？
系统疑惑，盯着她的脸想不出所以然。
*
卫拾舟消失的这半个月，谢安几人同样挂心着他。
谢挽眠为了尽快突破筑基中期，修炼时不慎走火入魔，好在秦西焉及时赶过来助他稳住心神，才突破筑基后期。
看着秦西焉一脸关切的和谢挽眠说话，谢安莫名觉得撑，自己似乎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今天江青梧也没来修炼，真是奇怪，怎么一个个都奇奇怪怪的。
谢安结束修炼后去找了当时和卫拾舟一道下山的弟子。
这才得知卫拾舟的伤早就好了，隔三差五就来找他们吃喝玩乐，荒废修炼。
他们都是外门弟子，平日里对修炼要求并不严格，卫拾舟要来找他们，他们也拒绝不了，更何况他掏出一大堆灵石，谁能拒绝啊。
谢安听完脸都黑了，又听到他们顺嘴说了句卫拾舟想要放弃修仙的事，瞬间炸毛。
卫拾舟要放弃修仙？！
谢安不信，当初拜师的时候，他虽然不积极，但是眼神里对修仙的羡慕还是有的。
卫拾舟今天没有下来，那必定是还在峰上。
谢安二话不说杀过去，一脚踹开他的门，凶巴巴吼道：“卫拾舟你丫的不想修仙？！”
他气势汹汹地夺走卫拾舟手里的茶杯。
白皙的脸颊气得通红。
卫拾舟气定神闲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嘴皮一掀，轻轻吹气，“做什么火气这么大，喝口茶消消。”
“喝喝喝！”
谢安被他气得胸闷，当事人似乎一点都不在乎修不修仙，他这个外人似乎也没有立场说什么。
谢安犹如泄了气的皮球，瘫在桌面，瓮声瓮气：“卫拾舟，你真的不想修仙了吗？”
他其实挺喜欢和大家一起修仙的。
拜师闯三关，南海杀蛟龙，哪一件事不是他们一同经历的。
他以为，经历过这些，大家的心境都会有所改变……至少坚定了修仙的念头！
好吧，看起来好像只有他自己。
秦西焉和谢挽眠瞧着就不像意志不坚的人。
卫拾舟察觉他的失落，眸色不变，平静道：“谢安，修仙不适合我。”
谢安噌的坐起来，“那你说，什么适合你！”
卫拾舟抿唇不语。
“你看，你根本说不出来，那为什么不想修仙！”
仿佛卫拾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誓不罢休。
卫拾舟一叹，安抚他激动的情绪，淡淡开口：“谢安，有时候做一个决定是不需要理由的，我看得出来你家境很不一般，至少比起我，你或许有一些显贵的身份。”
初遇那日，二人虽然衣着都很华贵，但卫拾舟眼光过人，一眼看出他身上的料子是皇室专供的。
既然都修仙了，凡间事再如何，也是过眼云烟。
谢安显然被他点出自己的身份吓到，嘴皮子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来，情绪过激导致身子往后一仰就栽了下去。
“你你你！你怎么知道？！”
他的身份，应该除了宗主他们，没有人知道才对，卫拾舟是怎么猜出来的？
谢安信得过他，不认为他会因为自己的身份做出什么事。
卫拾舟岂能看不出他的心思，既出生皇室，怎么性子这么天真，保护的可真好啊。
心里感叹着，面上不显山水。
“这些不重要，谢安，你回去吧，我意已决。”
“屁的你意已决！”谢安直接爆粗口，揪住他的衣领怒视，“卫拾舟，我不管你为什么要放弃修仙，我们是好兄弟，你都不问问我的意见就私自决定，我不同意。”
卫拾舟嘴角抽了抽，似乎并不需要他的同意啊。
“谢安，你别……”
嘭！
脸颊猝不及防挨了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