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夕阳还未散尽，祝家庄园的茶会陆续有人到场，水晶吊灯将暖光洒满整个大厅
宿云微穿着驼色大衣站在二楼窗口，白发被风拂起几缕，浅粉色的瞳孔映着不远处的粼粼水光，整个人像一捧落在黑夜的雪
祝沐抱着大帝走过来，笑眯眯地打招呼：“小云！你来啦！”
宿云微“嗯”了一声，把白大王放到地上，两只猫立刻滚作一团，尾巴缠着尾巴，跑出门追着一片落叶跑远了
“我们去那边坐吧？”祝沐指了指一楼角落的沙发，那里已经摆好了茶点，“南哥特意让人准备了热可可。”
宿云微点头，跟着他往一楼走
茶会比想象中热闹，大厅站了一圈衣着光鲜的男女，三三两两低声交谈，时不时朝宿云微的方向瞥一眼
窃窃私语飘进耳朵，宿云微垂眸喝了口热可可，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晏屿来时，正看到这一幕。
青年坐在角落的沙发里，驼色大衣衬得肤色愈发苍白，指尖搭在杯沿，热气氤氲间，整个人像幅被水晕开的风景画，边上大开的窗户正对着湖岸
他皱了皱眉，快步走过去，单膝触地跪在宿云微面前
附近的交谈声戛然而止
“冷吗？”晏屿低声问，手指轻轻拂过宿云微的腕骨，触到一片冰凉
宿云微摇头，却被一条羊绒围巾裹住了脖颈，晏屿的动作很轻，指尖偶尔蹭到他的下巴，像羽毛扫过，深灰色的围巾衬得青年肤色愈发冷白，晏屿指尖顿了顿，最终在颈侧系了个松散的结
祝沐眨了眨眼悄悄溜走
宿云微抬眸，浅粉色的瞳孔里映出男人专注的灰眸：“……热。”
晏屿低笑，指节蹭过他耳垂：“忍一忍。”
这亲昵又克制的互动让旁观者面面相觑，有人小声嘀咕：“难怪边少说二哥栽了……”
“嘘！那位看过来了！”
宿云微确实瞥了他们一眼，目光淡得像掠过水面的鸟影，很快又收回
祝沐端着自家大厨新鲜出炉的点心过来，“小云！”祝沐把杏仁酥推到他面前，“尝尝这个，不甜。”
宿云微刚要伸手，晏屿已经拿起银叉，将酥皮分成小块，“我自己来。”宿云微蹙眉
晏屿从善如流地放下叉子，却转势握住他的手腕，拇指摩挲过突出的腕骨：“太凉了。”他俯身，指尖将宿云微的发丝别到耳后：“要不要回去休息？”
宿云微摇头，目光转向窗外，白大王正追着大帝扑蝴蝶，狼尾似的尾巴高高翘起，“大王玩累了会找我”
晏屿低笑，屈指碰了碰他冰凉的耳垂：“那我呢？”
“……”宿云微瞥他一眼，“你又不是猫。”
这句话不知戳中晏屿哪根神经，男人的灰眸倏地漾开笑意，像某种融化的液体滚烫粘稠，他执起宿云微的手，在无名指根落下一个吻，宿云微被烫到似的收回手
角落里传来杯碟碰撞的脆响，莫霖推了推眼镜，对身旁目瞪口呆的同伴戏谑道：“现在信了？”
白大王终于玩累了，叼着不知从哪薅来的羽毛蹭到宿云微脚边，晏屿抱起昏昏欲睡的猫，另一只手虚虚护在青年腰后：“回房间？”
宿云微“嗯”了一声，起身时大衣下摆扫过晏屿的西装裤，有个胆大的二代举起手机，却被梁篱扫过来的眼神钉在原地
祝沐被南尧抓住围围巾，笑眯眯看着小云上楼，“很酷的小云是吧？”
夜风穿过回廊，宿云微突然停下脚步
“累了？”晏屿低头看他，却见青年伸手拽了拽自己领带
“你跟够了没有？”宿云微的声音很轻，像片雪花落在掌心
晏屿怔了怔，随即低笑出声，他俯身，鼻尖蹭过宿云微冰凉的耳廓，“没有，”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对方腕内侧淡青的血管，“我巴不得全天下知道……”
白大王在他怀里打了个哈欠，尾巴不耐烦地甩了甩
宿云微抽回手，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晏屿看着那道伶仃的轮廓，忽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青年也是这样，钓着不上钩的鱼，像片随时会散的云
而现在，这朵云终于肯稍微落下
— — — —
清晨的祝家庄园笼罩在薄雾中，宿云微下楼时，祝沐已经等在客厅，正捧着热牛奶慢饮，见他来了，眼睛一亮，放下杯子站起身
“小云！”祝沐笑眯眯地招手，“听说你想去天文台？我陪你去好不好？”他顿了顿，语气带着点小骄傲，“我可是A大天文系的教授哦。”
宿云微脚步一顿，白大王从他怀里跳下去，几步蹿到大帝身边，两只猫互相嗅了嗅，尾巴默契地缠在一起
“早。”宿云微声音很轻，但足够清晰，他的目光落在祝沐身上，青年今天的肤色愈发苍白，但眼睛亮晶晶的，像盛着星星，“好，”宿云微点头，“麻烦你了。”
祝沐眼睛弯成月牙：“不麻烦不麻烦！”他转身从沙发上拿起一本厚重的书，“你看，我还带了教材！”
南尧从餐厅走出来，手里端着药盒，见状无奈，“闹闹，小心，不可以太兴奋。”
“就讲一点点，”祝沐双手合十，冲南尧眨眼，“而且今天天气好，不会冷的。”
梁篱站在门口，灰眸扫过祝沐泛红的脸颊淡淡道：“一小时休息一次。”
“知道啦！”祝沐高兴的去拿外套，“让大王留在这和大帝玩怎么样？它们两个估计去了也会乱跑。”宿云微轻声说好，蹲下去摸了摸两只猫脑袋
南尧和梁篱对视一眼，后者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南尧把药盒放在茶几上，拿起一旁的围巾给祝沐系上，动作熟练得像做过千百遍，“围巾系好。”
梁篱则走到宿云微面前递过一个暖手宝：“山顶风大。”
宿云微接过，轻声道谢
天文馆的观星台是半球形的透明穹顶，中央摆放着巨大的天文望远镜，四周的墙壁投影着实时星图
穹顶的观测厅空旷安静，祝沐站在投影仪前，指尖轻点控制板，他的声音很轻，却透着掩饰不住的雀跃，“这是天琴座的织女星！天鹰座的牛郎星……”
宿云微仰头，浅粉色的瞳孔映着流转的星图
祝沐悄悄看了他一眼，继续道：“其实我最喜欢的是M31仙女座星系，距离我们254万光年，是人类肉眼能看到的最远天体，”他顿了顿，“就像……很多遥不可及的东西，其实一直都在那里等着被发现。”
见宿云微转头看他，祝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是不是讲得太抽象了？”
“不会，”宿云微摇头，“很有意思。"
祝沐眼睛一亮，正要继续，观测室的门被推开，晏屿走进来，手里拿着两杯热可可，身后跟着拎着保温箱的梁篱
“休息一下，”晏屿把热饮递给他们，目光扫过穹顶星图，“在讲什么？”
祝沐接过梁篱递来的三明治，乖乖吃了：“刚说到星云的形成……”
宿云微捧着热可可，看祝沐被投喂，晏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低声道：“羡慕？”
宿云微转头看向他面无表情
晏屿轻笑，趁云不注意捏了捏他的指尖
……
祝沐和宿云微断断续续花了三天参观天文馆，直到第七天返程时，两个苍白青年站在庄园门口告别
白大王和大帝互相蹭了蹭脑袋，尾巴缠在一起，颇有几分依依惜别的架势，祝沐抱起猫，笑眯眯地冲宿云微挥爪子：“小云下次再来玩哦！”
宿云微点头，想了想，也让大王挥了挥爪子，说“好。”
梁篱站在一旁把给大王的礼物递过去，灰眸扫过晏屿，淡淡提醒：“听说今晚北边会有流星。”
晏屿微笑颔首，没多说什么，只是替宿云微拉开车门
车驶出庄园，宿云微靠在副驾闭目养神，白大王蜷在后座打盹，窗外的景色从郊野逐渐过渡到城市，高楼渐起，车流渐密
车窗外，A市的街景逐渐繁华起来，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目的阳光，宿云微盯着导航看了几秒，偏头看向驾驶座的男人：“……这是往机场的路吗？”
晏屿单手搭着方向盘，灰眸映着前方车流，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不是。”
宿云微：？
晏屿没解释，只是将车稳稳停在了A市海洋馆的停车场
宿云微盯着窗外巨大的鲸鱼标志看了两秒，又转头看向晏屿，浅粉色的瞳孔里写满无声的疑问
晏屿解开安全带，倾身凑近，指尖轻轻拨开他额前的碎发：“约会。”
白大王跳过来，爪子扒拉着车窗，金瞳亮晶晶的，显然对海洋馆很感兴趣宿云微沉默片刻，最终伸手推开车门：“……大王想进去。”
晏屿低笑，跟在他身后：“嗯，是大王想的。”
晏屿选的时段刚好避开人流，整个场馆空旷安静，只有粼粼水光在墙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宿云微站在巨型水族箱前，白发被蓝光映得染上水波，白大王扒着玻璃，爪子试图够到游过的鱼群，白鲸从头顶游过，雪白的腹部擦过玻璃，留下一串绵密的气泡
晏屿站在他身侧，灰眸映着粼粼水光，“喜欢吗？”
宿云微没回答，但目光一直追随着那只白鲸，直到它消失在深水区
白大王趴在另一侧的玻璃前，爪子拍打着魔鬼鱼的影子，尾巴兴奋地甩来甩去。晏屿看了它一眼，忽然道：“像不像你？”
宿云微：“？什么。”
晏屿指了指那只躲在珊瑚后的小章鱼，它正慢吞吞地探出一只触手，又迅速缩回去：“懒得动，但很可爱。”
宿云微：“……”
他转身就走，晏屿笑着跟上，一手抱起大王一手顺势牵住他的手腕，宿云微挣了一下，没挣开，也就随他去了
纪念殿里，宿云微站在鲸鲨玩偶货架前，指尖无意识地捏了捏毛绒鱼鳍
“要买吗？”晏屿拎着白大王的宠物背包，“给它找个伴？”
宿云微收回手：“幼稚。”
五分钟后，收银员笑眯眯地递过包装袋：“您的限量版鲸鲨玩偶，附赠小鲨鱼发卡哦！”
晏屿面不改色地接过：“谢谢。”
宿云微盯着他手里的粉色发卡无言以对
白大王在背包里发出快乐的“咕噜”声
下午四点，夕阳将水族馆的玻璃染成金色，宿云微站在企鹅馆前，看着几只企鹅笨拙地滑入水中，晏屿站在他身后，忽然轻声问：“下次想去哪里？”
宿云微看着水中的企鹅划出银线，半晌，开口：“北极馆还没看。”
“明天？”
宿云微摇头，“下次吧。”
这已经是他能给出的最接近承诺的回答
……
参观完水族馆，晏屿绕道去了A市的老城区，狭窄的街道两旁是复古的欧式建筑，暖黄的街灯一盏盏亮起，将石板路照得发亮
宿云微看着窗外陌生的景色：“又去哪？”
“买点特产，”晏屿停下车，“老板不是说要带？”
宿云微：“……”他差点忘了这茬
白大王兴奋地跳下车，尾巴高高翘起，显然对探索新地方充满兴趣，晏屿从后备箱拿出牵引绳，宿云微看了一眼：“它不用。”
“老城区猫多，”晏屿蹲下身，动作轻柔地给白大王系上，“万一大王跟野猫跑了怎么办？”
宿云微无言，他不信晏屿会担心这个
但白大王似乎对蓝色的牵引绳很满意，昂首挺胸地走在前面，像个巡视领地的小国王
老城区的店铺大多关门很早，只有零零散散的还亮着灯，一家糖果店的橱窗里摆满了手工制作的玻璃罐，彩色的糖果在灯光下像宝石一样闪闪发光
宿云微站在橱窗前，目光落在一罐浅粉色的糖果上
“要试试吗？”晏屿问
宿云微摇头：“甜。”
晏屿却已经推门进去，片刻后拿着那罐糖果出来，塞进宿云微手里：“老板说是树莓味的，酸大于甜。”
宿云微低头看了看，糖纸上印着小小的星星图案，白大王凑过来嗅了嗅，尾巴扫过他的小腿
“给宋大哥的。”宿云微把糖果塞进大衣口袋，面无表情地说
晏屿笑出声：“嗯，给宋哥的。”
夜色如墨，A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