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象渐渐消退，皮肤上的灼烧感被大脑的钝痛取代。颜挈狼狈地躺在地上，捂着头大口喘气，后背作战服已经湿了一片。

**，盲点的活真是不好干，还好自己溜得早。

黑狗平静地把她扶了起来，颜挈惊魂未定地看着她，默然半晌。

“花老板的群演不好当吧。”黑狗面无表情，擦亮火柴点了支烟，余光瞥一眼脸色煞白的颜挈。

“这协议怎么和游戏厅里玩到的不一样。”颜挈抹了把脸上的汗，顺手将塑容硅胶搓了下来，“一般都有会有安全措施吧。”

“……还真当李渊和会陪你玩过家家呢？”

磁场被屏蔽，黑狗知道花狸子已经得手。

两人一前一后找到监控室，花狸子脸上的硅胶已经撕下来一大半，刀口一直没离开李渊和的脖子。李渊和听话地把当年YYW公司的信息一股脑全调了出来，连带着孤女院和史长生个人的全部家底。

“李总还是很惜命的嘛。”花狸子嘲讽地笑了笑，回头看一眼赶来的黑狗和颜挈。

“哇——哦，这简直就是个移动信息库。”幽蓝的全息影像在颜挈眸子里闪烁着。她走上前，双手撑在桌子上细看，“史长生还活着。花老板，您可有进一步打算？”

李渊和趁着没人注意到她，稍稍动了动。森冷的匕首猛地向皮肤里戳，吓得李渊和一个激灵。

“史长生还活着——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虽然是在回答颜挈的话，坏笑的猫眼却盯向李渊和没有血色的脸，“她给足了元子，我们向来不欺主顾。”

气氛开始有些微妙。李渊和凝神屏息不敢接话，颜挈慢慢翻动满屏数据。

“您当时是怎么挖到YYW跨境洗钱的证据的？史长生手眼通天，税务部门一般都不敢挑她的势头。司法取证当天，网络系统遭遇黑客攻击瘫痪，大量非法证据外泄；名下孤女院的监控、门禁以及其他安全措施全部崩溃，监禁、残杀、贩卖少女的影像公之于众，牵连到所有地下买家……出口器械被发现混入了违禁品，欠下天价罚款和违约金，李总，您可真是这方面的行家。”

颜挈毫不掩饰地赞许，而李渊和再一次抿了抿嘴。她并不想让人赞颂她在情报方面的出众的“才能”。况且现在自己是花狸子的阶下囚，这两位盲点的大人物，看着十分像会煽风点火的样子。这样的赞美很可能会提醒花狸子把自己捅个对穿。

死在史长生雇佣的杀手手里，岂不是等于死在史长生手里。

想想都觉得颜面尽失。

“交给我吧。”

脖子上的尖刀忽然被轻轻推开。李渊和猛地抬起头，对上一双死水般的眼睛。令楚星握着花狸子紧绷的小臂，强行摁了下去。作为盲点二把手，她自然猜到花狸子的心思。

她杀不了这个人。

“我把她带回去，和文羽一同看守。”令楚星叹了口气，仿佛觉得这个事情变得麻烦了，“你该去和何千谈谈。李渊和给你的资料需要证实，史长生的情报也亟待更新。如果你能撑的话。”

花狸子心有不甘，惊愕地看了眼不为所动的令楚星。

“黑狗说您要杀李总，是因为她手里捏着我们所有人的料？”颜挈回过头微微一笑，“花老板，不过您其实并不想成为史长生的刀子吧。再说——赏金都已经领过了？”

杀恩人，不合适。

花狸子冷着脸默许了。

“李总，”李渊和回过神，被令楚星架着胳膊扶了起来。这帮□□痞子似乎对她恭敬有加，没什么野蛮做派。

“什么？”李渊和震惊着，下意识理了理扣子都没扣齐的大衣。

“你漂亮的小秘书给花老板灌了整整1.5克q化钾。要不是早有准备，我们可能得另外找人——”

“啊……”李渊和看了眼令楚星，又转头看看病恹恹的花狸子，“抱歉。”

干得漂亮，活该。

*

天道好轮回，何千狠狠深呼吸户外的新鲜空气，转头告诉花狸子，过量小米辣也是李渊和饲养手册中的要点之一。

某人微辣不沾，需要锻炼锻炼。

盲点没有关人的习惯，不会预留出牢房。因为一般来说不接活口生意，难度高利润小，专业也不对口。所以让执事打扫了一间空宿舍，把文羽塞进去。没有多的房间，黑狗准备让李渊和和文羽住一块儿。文羽看见蒙着眼睛的李总被推进房间时，愣住片刻。

“对……对不起。”

她所能做的首先是红着脸道歉。李渊和摘下蒙眼的布条，冷冷看着她，面色不悦。

“将就一下吧，李总。花老板的房间其实也差不多大。”黑狗重新将提在手中的步枪挎起来，“其他的事情等花老板回来再说。”

门关上了。

“有事情为什么不和上级请示？”

兴师问罪。李渊和难得严厉地质问下属。文羽一下就立正了。

“李……李总……”赔出一个讨好的笑脸，文羽下意识弯了弯腰，“花璃以私人名义邀约，无关业务的事情……一般不报。”

语气缓和了些，李渊和还是没打算放过她：“什么意思。总裁夫人的私邀，也可以不向总裁本人汇报吗？”

总裁夫人……

“李总，只是对外官宣的未婚妻……”文羽试图纠正，被狠狠白了一眼。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李渊和狠狠伸了个懒腰，她力不从心地感到自己的时代已经过去，十年前社会精英的恩怨，终于还是落在了这帮被自己顺手从地狱捞回来的小兔崽子手里。

YYW生物医学有限公司所做的研究，李渊和是了解过的。

史长生的团队提出了一个名叫“细胞编织技术”的课题，当时为了克服面部神经免疫微环境调控，屡次派高层前来邀请李渊和合作。

十二年前。

“李总，您在神经科学领域的贡献登峰造极，我认为将这些研究运用于协议游戏，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戴方形眼镜、身材肥胖的YYW总监喋喋不休，横飞的唾沫溅到了棋盘上：“YYW的新技术需要您的专利。您知道的，只有让神经细胞在宿主体内被接纳，细胞编织才真正成熟……”

“将军。”李渊和用象弹倒对面的皇后，稍稍舒展一下不耐烦的身体。

“李博士……”

“该您了。”李渊和打断对面滔滔江水一般的自由发挥，礼貌地让了让。

“李博士，我们会用YYW的一大笔股份换您的专利，机会不可多得。”总监焦躁地站起来，语气越发强硬，“但如果您执意拒绝，YYW这样的科技巨头，也不是区区幻界能碰得起的。”

李渊和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发白一阵，冷峻地看向面色不善的总监：“史长生的意思？”

“史总不会亏待您的，更不会将您的研究成果据为己有。”总监的语气柔和下来，带着耐心劝说，“史总还说，如果您愿意合作，她将招徕各界精英，辅佐幻界的游戏开发。她也知道您就爱游戏，她满足您的一切需求。”

“可我……”

“李总！我劝您好好考虑。”

“要我考虑？”李渊和冷笑一声，指尖点了点对方的国王，“YYW做的是生物科技，却不敬畏生命。是不是颇有些忘本了？”

“李博士，人类的进步需要逆天改命，众所周知。细胞编织技术只是专注于抵抗衰老和美容。”话锋一转，总监的语气忽然凌厉，“相比于您那些‘战绩’，这点与自然小小的抗衡，算得上是绝对敬畏了吧？”

李渊和不动声色地咧了咧嘴。对方既然知道自己吃人不吐骨头，何必屡次三番前来招惹。

“我不太习惯有人用指责的语气和我讲话，王总。您不妨转告史总，YYW的财务部，最近用手段避的税有点太多了，外部审计恐怕得花一倍价钱去把账平回来。”指尖一扣，两人之间的空间出现了一长串全息数据信息，其体量几乎延伸到天花板顶部。

“还有孤女院的那点破事儿，在暗网被人捅出去了，注意一下舆论公关。处理废物的时候发现你院违禁品包装，有关当局新上了个死脑筋的年轻人，怕是用钱不好打发……”李渊和半眯着眼看全息屏上浩如烟海的情报，耐心地分条缕析，为王总监讲解。

YYW仿佛是一个越狱失败的囚徒，□□，被强力的情报网紧勒地喘不过气。

“你……”王总监感觉血压正在突破极值，满面通红，抽着筋。最近YYW黑料不断，股市大跌，遭到各界联合绞杀，向摇摇欲坠的破烂建筑四处漏风，原来背后的始作俑者竟然是她。

更离谱的是，他竟然在全息屏的某个角落，看见了他儿子上次体检的全维度数据！AI甚至写下了疑似瞒报体重的批注，结合他升学所需要的健康指数分析。总监一瞬间汗毛倒竖，而李渊和只是用不在意的眼神瞥了眼那行无聊的数据。

“YYW和你无冤无仇……”他的声音都在发抖。

“不知道呢。如果不是讨厌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骚扰，也可能单纯因为无聊吧。”李渊和慵懒地跌进沙发里，仰头看着天花板，“下次让史总亲自陪我下棋……不过她可能没这个心情了。”

“你威胁我们……你，凭你的幻界……”

“威胁？别说这么难听嘛，王总。您看，史长生，一个畜生；我，也是个畜生。我和您主子简直就是天生地设的挚友，灵魂契合者。”李渊和的笑比落地窗外的阳光还要风和日丽。

“畜生……？……你知道每年有多少杰出的女高管、女科学家、女战士从YYW孤女院走出去吗？你睁眼看看，史总为她们做了多少善事……”

“现在一张人皮卖到多少价位了？”李渊和平静地打断了王总，从小瓷壶里倒了盏茶，“问问行情。”

……

“说起细胞编织，动物原材料性质的成功案例我都没见过几个。”茶有点淡了，李渊和想问问是哪个新来的管事泡的，“异种编织虽突破传统填充术式，但跨物种免疫屏障仍未攻克。它本就依赖人源细胞外基质的免疫相容性及神经血管诱导特性。王总监，你们才是行家，这种手术，猪皮比不上人皮好用吧？”

“我不知道您在说些什么……”总监嘴唇抖着，似乎还想辩解。

李渊和微微一笑，站起身：“我的黑客说，把史二小姐送去孤女院换钱的时候，没搞明白里头的安防体系。干脆把门禁监控报警武器库保险箱的密码锁全抹了，现在大概……”

李渊和低头看了看全息腕表，似乎在算会面时常。

“该有乐子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