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自己快死了,万小桥反而没那么在意那些了,自己这辈子过得不算好,但比起那些缺胳膊少腿的苦命人自己终归是活得可以了。
第二日一早,他让梦花帮自己把那件蓝色的斗篷送去了向骞门口。向骞刚好出门,看梦花双手抱着一件厚衣服,便问:“梦花,你抱着谁的衣服啊?
“哦,少爷真是太巧了,这是公子为少爷特意做的,现在天寒地冻的,少爷出门披着能暖和些。”梦花说。
向骞把衣服拿过来,抖开,这样式和昨晚万小桥身上的几乎一样,除了颜色。斗篷的领口上还绣了一个愿字。
“这个字是特意绣给我的?”他问。
梦花向前看了看,说:“哦,少爷,这是愿记成衣的图案,每一件愿记的衣服都会绣这样一个小小的愿字,不过一般都是白色,少爷的却是红色的。
“哦。”向骞点头,收下衣服后就让梦花离开了。
冬雪不再下,暖春来了,万小桥没有再咳血,他心安了不少。虽然没有咳血,他并不觉得自己就好了,这只是短暂的。
他空了许久才去店里上工,今天店里接待了一个特别漂亮的姑娘,看上了两套衣服,她说:“但再过四天我就要成亲了,我想购置几套红衣裳婚后日常穿。”王之许笑意盈盈。
“恭喜啊,不知是和那家公子结缘呢?”打杂的客套问她。
“和向家的小儿子向骞,日子眼看就要到了。我记得之前他还不让我到你们店里买衣服呢,说是要买更好更贵的,但是我的小姐妹都说这里的衣服漂亮,我今天特地来看看。”王之许答。
一旁在纸上画图样的万小桥顿住了手上动作。
梦花端着糕点过来时,刚好听见他们的对话,看向了万小桥。
这下消息瞒不住了,梦花几步走到万小桥面前,怕他突然得知这个消息会难受。
万小桥却没有什么异样,他坐得稳稳的,整个人看起来很平静。他没有去看任何人,手上停了片刻的动作又续上了。
梦花瞧了他许久,想着他没有反应反而更不对劲。
“公子,你没事吧?”梦花走近,看着埋头画图的万小桥说。
“没什么事,小骞要成亲了是好事,挺好的。”万小桥的语气淡然,听不出不对。
梦花提心吊胆了一天,好在到晚上收工时万小桥都表现很正常。
回到家时,万小桥早早上床睡了,让梦花别守着,自己先去休息。
梦花早忘了白天的事,开心地离开房间,关了门。
听到房门关闭的声音,万小桥才将自己最悲伤的情绪表露出来。他靠坐在床头,愣了许久,眼泪也悄悄流了许久。他擦掉泪水,笑自己:“非要喜欢不该喜欢的,现在就是报应,他现在连要成亲都瞒着我,他们全家人都帮着瞒。”
怪不得这向家一直有工人来来往往,修整院落,在后山那里搭桥铺路。向骞的住所处添置那么多景观。四天后就是成亲之日,那再过一两日向家就要布置喜堂了,直到这时候,向骞都没有主动和他说一说。
他不是没察觉,只是不知该怎么办,难道冲到所有人面前去质问向骞,为什么不告诉他要成亲了,是在防着他吗,此类问题。
过了两日。向府确实开始布置喜堂了,这时候什么都瞒不住了,向旭和千芸才姗姗来迟找到了万小桥说明情况。
他们一齐到了万小桥的房门口,露出漫天的笑意。
“小桥啊,有件事要告诉你一声,前几天愿儿和王家姑娘定了成亲的日子,本来我们是打算再过一段时间才办婚礼,只是他们两个各自喜欢得紧,着急了些。然后我找算命的看过,两日后是个极好的日子,之前你师父算过愿儿的姻缘不顺,所以我们为了愿儿能尽快完婚就挑了这个大吉之日,对冲那所谓的不顺。我们这一时忙慌的,就还没有来得及告知你,今天得空专门过来和你说一声。”
向旭话里含着歉意,语气诚恳。但万小桥却明白这其中意思,其实就是在防着他,过早的和他告知了这事,怕他呆不住,做出什么不好的事。眼下婚事逼近,他再有想法,也没有时间做了。
“那是好事,愿儿年纪虽然还小,但也有不少男子都成家了。事情匆匆,我都还没有为小骞准备贺礼,我今日便去城东的几家楼里看看有什么佳品做贺礼。”
“心意到了就好,你也算愿儿半个哥哥,如今弟弟比哥哥先成亲也非我们所愿,只是我们夫妻两个也是怕远木道长所说的事情会发生,我们不得不急。”千芸说。
两人走后,万小桥瘫坐在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他吃力站了起来,嘴里喃喃:“要死了,要死了,挺好的…”
“小桥,人生短短几十载,愿你活好自己……”远木临走前的那些话涌上心头。
“师父,当初你走时,我夸下海口,说自能在向府活出自己一片天地,如今一见真是凄然。爱无所得,业无所展,身不得康,如今早夭之说已有迹象。
他走出房门,府内已经大刀阔斧忙活起来。终于不再为了避开他的视线而躲躲藏藏,下人都在商量喜事,人群里笑闹声四散,全进了万小桥的耳。
明明都是笑声,听在他的耳里竟全成了刺耳的噪声。
向骞这几日都在府内忙着,万小桥去与他贺喜。
“小骞,后日你就要大婚了,我今日才知道,都来不及为你准备礼物。”万小桥走进堂屋。
向骞正在写着一些东西,见万小桥进来,他愣了一下,很快调整过来,说:“是啊,小桥哥,真是抱歉,这日子选得急,我也是这两日才开始准备起来。”
其实向骞不太会说谎,他说谎的时候眼神会有些飘忽,万小桥发现了这一点。
“和我出去喝一杯吧,我们很久没有谈谈心了,以后你娶妻了我们肯定更不会有什么时间单独相处了。”万小桥说。
“我忙的抽不出时间。”向骞犹豫。
“小骞,你不要害怕,我只是邀请你喝酒谈心,我确实喜欢过你,但如今也想通了,我们不可能,现在我只是以哥哥的名义为你提前庆祝罢了。
万小桥几次劝说,向骞终于答应。
晚间,无尘酒楼里灯火通明。万小桥定了一间包小包间,里面有张桌子还要一张不大不小的床,此时美酒佳肴已由小厮摆上了桌。
“两位客观里边请,酒菜是刚上的,还热乎着,有其他要的,喊我一声。” 元耕是专门伺候这个包间的小厮,他热情说完后,退到了门外守着。
此时只有万小桥与向骞两个人。
“时间过得真快啊,如今你都十七了。第一次见你时,你才百日,那时候我和师父途径此处,他为你算命,说你是什么勾陈得位,天大的好命,我可羡慕了。如今在向府长住七年之久,一年一年看你在方方面面都得意,风头盛的不得了,才明白这好命是天生的,命中注定的,变不了。
“这些都是虚的,所谓命需要靠自己,好与坏还须自身努力。”向骞干了一杯酒,沉声道。他并不喜欢万小桥这番言辞,他认为自己的许多得意大部分是自己争取而来,并非上天的赐予。
“是吗?”万小桥其实和向骞一样,不信命,他还是相信事在人为。
向骞看了一眼万小桥,点了点头,喝了几杯酒。
“你很喜欢那个王姑娘吗?”万小桥问。
向骞又是点头,又喝了一杯。
“那你喜欢我妈?或者喜欢过我吗?”万小桥看向骞喝得微醺,想趁着他酒意上头套话。
向骞看着他许久,点了点头,片刻后又摇头。
“对不起,小桥哥,我觉得我只是欣赏你,不是爱你,”
说完他就歪倒在桌上了:“小桥哥,这酒喝得有点热,好奇怪。”
他的酒量并不差,只是酒里的东西让他没有办法清醒太久。他浑身发热,整个人都燥热起来。
万小桥看着意识不清却有些躁动的向骞,心内一阵复杂。
“小骞,我快要死了,在死之前享受一段人间热事,请一定原谅我。”
“我也想知道,我这一条烂命借着你的光,能不能稍微好一点。也想看看这样做到底能不能改变不信的命运,更想看看师父说的婚姻不顺是否成真。”
“小骞,我这辈子过得不好,若能攀个高枝,过得富贵些也好。真嫉妒你,老天怎么给了你这么好的命!”
他自知不是好人,从小就不是,只是以前过得苦,后又跟在师父身边,没有机会做坏事。他伸手去碰向骞的脸,然后吻了下去。向骞推拒他,说不该这样。
万小桥没有理会,继续吻他,抱他。
他耳边响起远木的话:“小桥,向骞那孩子还小,也善良,你别欺负他。”
每多一个动作,他耳边师父的话就犹如重现,一重一重,每一句似乎都在指责他行为的不堪,思想的恶劣。他吻着向骞,却吻到了自己不小心蹭到对方脸上的眼泪,那是他自己的眼泪。
如果现在停下来,一切便都来的及。
“之许……”向骞嘴里念着王之许的名字。
万小桥停了下来,他擦掉眼泪,目光如炬吗。他告诉自己,要为这条烂命再争取一次机会。
“小骞,不要和王之许在一起好不好,不要娶她,娶我吧,我很爱你!”万小桥把人拉扯到一旁的床上。
他看了许久,开始考虑要是真和他生米煮成熟饭后结果会如何。也许向骞会因此对他负责,从而娶他,也可能会当作无事发生,当然还有可能是自己被向家恼羞成怒轰出家门。
向骞似乎被药物控制了心神,不等万小桥思虑太多,就狠命把人扣住。
为了得到一些东西,自然需要失去一些东西,万小桥明白!
他自我献祭般,承受一切。
“小桥,我是在做梦吗?”向骞问。
万小桥第一次听他这样叫自己,以前都是哥哥,或者小桥哥这样的称呼。如今场景,这样叫他,他不免情动。
一夜疯狂!
“小桥,梦里,我不想温柔。”向骞说
。
他们吻在了一起,一切只剩喘息声,和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