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钰在愿记成衣订了大单子,为了随时查看衣品质量,也为了监督进度,他在附近租了宅子,雇了两名小厮负责照顾自己和打理屋子。
一辆挂着绸布的雕花马车在他宅院门口停下来,车夫是个年轻的高个子,他大喊一声:"少夫人,到地方了。"
轿帘被掀开,蓝白衣裳的婢女先下了马车,站在一旁等里面的人出来。
"少夫人,到少爷这儿了。"婢女伸手搀扶着从轿子里出来的女人。
婢女又对着屋内喊:"少爷,少夫人来了,您在家吗?"
一名小厮闻声出门,问她们:"你们是谁,这里主人家出去跑生意了。"
身着深紫色衣裙,头戴金冠的女子柔声开口:"我姓周名悦,夫君名为高钰,七天前他与我来信,说在虞城西街的小焦路租了一间宅子,我近来无事,实在想念他,便带着丫鬟小桃和随侍浮生来见他。"周悦拿出高钰寄给自己的书信,递给小厮看。
"夫人请进。"小厮不识字,对着勾来勾去的行书更迷糊。对方既然能说出主人家名字,还能准确找到地方,想来不会出错。
"哦,夫人,你喊我细山就好。"小厮自我介绍。
"浮生你去找位置停好马车,小桃随我进屋。"周悦点了点头,然后吩咐身边两人道。
她搭上小桃的手,款步行进。
细山端了三杯茶,放在桌上:"夫人一路奔波,辛苦了吧,你们喝口热茶。"
小桃端起一杯茶,摸着杯沿试了试温度,觉得合适才递到周悦手上:"少夫人,水温刚好,您喝茶。"
周悦接过茶,抿了一口,微微皱眉道:"夫君最近都是喝的这些茶,看来这虞城虽繁华,茶叶却没有怡州好,好在我带了些好茶来。"
"夫人,马车安置好了。"浮生从门外进来。
"喝杯茶吧,这小兄弟很体贴,倒了三杯茶呢!"周悦话说得奇怪,是在责备细山给下人也倒了茶。
浮生和小桃都听出了意思,细山却没有,他心大,以为夫人在夸他,他急忙领赏似的回话:"谢夫人夸奖,我已经叫人去喊高老板了,说不定您歇会儿的功夫他就来了。"
门外响起来了敲门声,细山见状立马跑去开门,喊着:"来了来了!"
他打开门,来人却不是高钰而是拿着布匹的万小桥,他的身后跟着丫鬟梦花。
"万老板,您这是来找我家主子的?"细山问。
万小桥给他看布,说:"对,我这有一些布头样本给他看看,想与他详谈。"
"那也不能让你们亲自来的,您身体又不好,叫个跑腿告知就好。只是眼下主子去了布庄,也不知道何时来,您看您是要不先回去,等他回来了,我转告他,让他去找您。"细山说。
万小桥略有犹豫,看了看里屋似乎有其他人在,他不便多留,便道:"好吧,那我们走了。"
"细山,是谁呀?不是我夫君吗?"周悦提着嗓子问。
"夫人,不是主子,是和主子来往的生意人。"细山高声答。
"哦?"周悦语气中带着怀疑。
"是愿记成衣的万掌柜,来给主子送布样的。"细山给万小桥解释。
"……那先我走了。"万小桥瞥了一眼,轻声说。
他转身便走,心里却想着高钰的话。他分明记得高钰说自己没有娶妻,怎么突然冒出个夫人?
梦花拿过布匹说:"少君,我帮你拿。"
东西被拿走,万小桥没有察觉,几块布头全撒了地。
"哎呀,我不小心的。"梦花叫着,蹲下捡布块。
"没事。"万小桥没有责怪梦花,他刚刚分神,才让东西掉了。
走出了半里路,万小桥能看见自家店铺的牌匾,却被人喊住了。
"万老板,你有几块布掉了。"浮生站在他身后喊。
万小桥回头,看他向自己递过来的三张布块,便问:"你是,高钰的家人?"
"不是,我是他夫人花钱雇的保镖。"浮生语气虽然不热络,表情也淡漠,但看着并不凶。
"谢谢。"他向他道谢,脸上漾起微笑,和梦花转身离开了。
他并不知道自己刚刚的笑容,实实在在地牵动了浮生的心境。一颗石子投进了静湖的心湖,漾起了涟漪,荡开了一圈又一圈,不知它何时平静。
到了愿记成衣店,高钰恰好也到了这里,他看万小桥来了,走上前去就拉着他说:"万兄,我刚找你,你就出现了,太巧了。"
梦花把几块布头拿出来,摊在了内屋的大桌上,几人开始就这些布料的材质,颜色,适配的绣花样式讨论起来。几人谈到了傍晚,该是晚饭时间,高钰又要邀请他去酒楼。
万小桥拒绝了,然后想起在之前细山告诉他,一个自称是高钰夫人的女人在屋子里,他说:"你夫人似乎来看你了,我下午去你宅院听细山说的,刚刚才想起。"万小桥不是刚刚才想起,他只是想捉弄一下高钰。
若那女子真是他的夫人,那高钰所谓没娶妻就是欺骗他,非得让他因为晚归被夫人骂一顿才好。若不是他夫人,那晚些回去便无伤大雅。
高钰听他这样说,突然心虚起来,解释道:"小桥,我不是故意要骗你,我确实已经娶妻,但我并不爱她,只是她借着自家势力逼迫我娶她,我无能为力。"高钰向他解释,伸手要去拉万小桥。
在手要接触的一刻,万小桥微微皱眉躲开,他很不喜欢除了向骞之外的人触碰自己,更何况高钰不过是个结识不足半月的生意人,不该亲密到用肢体触碰,来消解情绪的异样。
"无论如何,现在你也该回去了,我也要回家了。"万小桥送客,自己也要回向府。
梦花为他披上白狐毛领子斗篷,车夫在门口等待着他们。车夫几乎每日都会在傍晚时候来接他。
他走下门口台阶,车夫为他掀开门帘,梦花也跟着上了马车。
高钰看他不想和自己说话,欲走心切,只好也回去了。反正以后常来往,还有解释的机会。
此时向府内,千芸和向旭一起聊着些什么。
"夫君,我已经查了个七八,那次就是被人害了?"千芸坐在椅子上,语气中带着气愤。
他们指的是之前向骞喝醉后强要了万小桥的事情。她不是没有见过向骞的醉态,几乎没有见过他发酒疯,基本就是安静地待在一处,若是醉狠了,也就是躺下睡了,哪里会把人按床上,全无理智就把人给强了。如此行为,粗暴地好似另一个人。她暗里去那家无尘酒楼查了许久,只是那晚伺候的下人辞工了,而店内的其他小厮聊天透露过一些信息,可真去问,他们却嘴严的很,只说什么都不知道。
千芸知道现在这些人的嘴自己是撬不开了,但是那件事情肯定有猫腻,且和万小桥有关系是毋庸置疑的。
"真是小桥做的?"向旭问。
"我是运气好,恰巧听到那晚伺候的小二和人谈话,可是等我直接质问他时候,他又说是我听错了,坚决否认做过那种事,我已经派人去找那个已经辞工的店小二了,我总要找到人证物证的。"
她实在不能接受万小桥和向骞的婚事,就算现在已经着急办了婚礼,但是只要她找到万小桥构陷人的证据,她就有理由拆开这桩婚事。
"你说,我们家对他不差了,到今日我都觉得答应他们办婚事太过头,我是真后悔。"千芸说。
向旭安慰道:"别想了,真找到证据我们再找人对质,暂时没找到我们便当无事发生算了。反正外人也不知道他们的婚事。"
"之许是个多好的姑娘,只是她与我一样只想一夫一妻,不愿与人共享夫君,若是不能把万小桥这事解决了,她定然是不愿嫁入向家的。"千芸打从第一次见王之许就心生喜欢,若不是万小桥横插进来,她早就是向家的儿媳了。不出意外的话,如今都该怀上了。
她越想越气,若不是万小桥,自己一年后就会抱孙子孙女了。
"果真让道长说对了,愿儿的婚姻不顺。"向旭说。
"是啊,谁能知道,这不顺的源头就是他徒弟留下的。"千芸说。
下人喊他们吃饭,两人从房间出来,走到了大厅上,满桌的美食。
万小桥已经在旁边等候一段时间了,向骞沉默着坐着。
人来齐了后,大家才缓慢入席,下人们为他们添酒加菜。
"愿儿多吃点,最近陪着你爹忙得很,今日好不容易空闲下来,来这块肉给你。"千芸夹了一块肉放到向骞碗里。
"谢谢娘。"向骞说道。
"愿儿,最近和王家姑娘还有来往吗?"千芸又问。
向骞顿了顿,然后摇头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