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一片漆黑,沙沙而过的风声吹过林柯的发丝,他心脏控制不住地剧烈跳动,窗角的冷风“嗖”地刮过他的脸颊,吹倒角落的花瓶。
“砰”四分五裂,似乎在预示着什么。
但林柯的眼神却异常坚定,一刻也不回头停留。
“啪嗒啪嗒”
脚步踩过大理石板砖,发出沉闷的调子,瘦长的身影最后停在漆黑一片的厕所外。
林柯深呼了一口气,打开灯,昏黄光线点亮的瞬间,一双黑色的眼球出现在了他身后,瞬间心脏狂跳,脊背发凉。
他强忍着恐惧深呼了一口气,对着镜子里的人发问,“你多次找我是因为什么?”
没有回答,但下一秒!
灯光熄灭,黑暗吞噬寂静。
伸手不见五指,林柯的感官更加清晰,他听见了细小的脚步声,那双眼睛在向他缓缓靠近,风声几乎刮过他的耳膜。
紧接着潮湿感滴落在额头,林柯抬头看去,天花板上竟出现了一滩深色的液体,就好像那双眼睛融了进去。
水声愈来愈清晰,从上到下,就好像声源,顺着天花板爬下来了。
“你看见了吗?”
诡异的声音在林柯背后响起,他感觉身体变冷,薄薄的衣物失去了作用。
“滴答……滴答……滴答”
一阵空洞又凄厉的哭声在头顶跳跃,朝着林柯越来越近。
他忍不住抬头望向天花板,借着窗户渗透进的憔悴月光,他看见上面被涂抹乱七八糟的血手印,还有尖锐的指痕。
林柯同时也看见镜子里的人。
那是一个漂亮、干净,却姿势诡异的背影。
女人穿着白色长裙,微风拂过长发,脑袋歪成了一个怪异的弧度,她只有两条胳膊乘着身体前行,从腰部以下的部位全都没有,嘴里哼唱着半哭半笑的歌声……
她原本是林柯的反方向移动,听见林柯的问题之后,上半身直接旋转了一百八十度,看向了林柯。
“因为你才能帮我啊!”她说,嗓子里发出尖锐细小的笑声。
林柯浑身颤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怎么帮你?”
整个厕所只有他一个人,无声的夜晚惊悚瘆人,耳边是无限放大的心跳声。
“当然是,杀了他们啊……”女人说“你看我多可怜啊,为什么没人救我呢?”
林柯:“他们是谁?”
女人不回答,林柯只听见了哭声,从镜子后面传来,凄厉极了,带着绝望的哀嚎。
下一刻,镜子里忽地变换,林柯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他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是村长妻子!
“婊子!整天就知道勾引别人老公!!”
“婊子,我们给你吃给你喝,你居然还爬敢我男人床!!”
“真贱啊,弄死你弄死你。”
“为什么,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女人听见了他们的话,难过地瘫倒在泥土里,肮脏的灰尘染上了她白净的长裙。
铺天盖地的指责与不堪的谩骂包围了她,无处宣泄。
寂静漆黑的夜晚,天空无月,像一块破旧的幕布遮盖了天际。
最后,女人只能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回了家,但屋内同样破败不堪,门口响起摇摇晃晃的脚步声,和男人醉醺醺的辱骂。
“你怎么总想跑呢?乖乖在我身边不好吗?”
女人惊恐不已,想要逃。
但紧接着,男人冲进了房间,手里的酒瓶子直接砸了上去,女人头皮瞬间蹦出鲜血,她瘫倒在地,手脚并用地往外爬,身后的人就好像在看一只软弱的羔羊,脸上充满了不屑。
他任由女人爬上了大马路,自己慢悠悠跟在身后。
借着憔悴的灯光,林柯认出是村长!
女人的血迹沿了一路,她已经毫无力气了,祈求身后的人放过她,“我求求你了,别这样好吗?”
“我可以干活的,别这样好吗?”
眼泪和血水糊了一脸,女人崩溃地跪在石路上,尖锐的细石磨破了她的膝盖与手掌。
村长毫无怜悯,甚至笑得更贪婪了,惨白的灯光下五官扭曲在一起,就像深渊之中的恶鬼!他越靠越近,嘴上的笑容无限放大,映进女人颤抖的瞳孔中,她全身都在打颤。
村长笑着蹲了下来,伸出手拍打女人的脸颊,“你以为能跑到哪去呢?”女人挣扎着颤抖,却无法脱离魔爪。
男人冷哼一声,“你不是想跑吗,我成全你。”说完,他就用力推倒浑身是血的女人,对方立马瘫倒在地。
然而下一秒,刺眼的光芒席卷而来,女人根本来不及躲闪,汽车飞速行驶,碾压过她的下半身,拦腰截断,双腿瞬间变成肉泥,黏糊糊的血水流进石头缝隙里。
女人痛苦地呼喊,伸出胳膊呼救,“救救我、救救我……”
村长迟疑了一秒才反应过来,想要上前抓住她的手。
紧接着却响起刺耳的鸣笛声,大祭司从车上下来,瞬间打断了村长的思路,“你干什么,你还想就她!”
“救了她,咱们都得去坐牢!!”
“坐牢”两个字锋利无比,刺进了村长的头皮里,疯狂摇头,“不不不,我不能坐牢。”
大祭司上前一步,攥住了他的手腕,试图让他保持冷静,“好,我们不能报警,不能叫救护车,就当这个女人不存在。”
“反正她本来也就是个外来者。”
“你听我说,今天什么也没发生。”大祭司擦掉他脸上的血迹,扶着村长站起来,“她本来就是祸害,就当他从没来过。”
“今晚过后,她和这辆车都会永远消失在村子里,你还是村长,我还是大祭司。”
村长被吓得不轻,浑身都在颤抖,牙关也止不住地打战,已经失了魂,只能从对方口中读出只言片语,“我不能去坐牢,是她活该!”
“好,对,你先回去,我会处理好这一切的。”大祭司把扶了起来,拿过手中的碎酒瓶子,拍拍肩膀,“快回去吧。”
村长摇摇晃晃离开了,大祭司扭头又回到了车上。
林柯的视角跟着一起进入了车内,一个女人披头散发,瘫在驾驶座位角落里,她害怕极了,甚至不敢呼吸,双手防备地放在胸前。
拼命摇头,“不是我,不是我。”
“没关系,没人会知道的。”大祭司亲昵地搂过他的肩膀,掰过她的下巴。
竟然是村长的妻子!!
看完一切后,镜子归于平静,又出现了那双黑色的眼睛,此刻上面刻满了仇恨的血丝,林柯稳住呼吸,“杀了他们,就能出去吗?”
镜子里的眼球开始转动,流出了血水,蜿蜒成文字,“杀了他们,我就告诉你徽章在哪里。”
林柯沉沉吞了一口气,“可……你不是能杀死村民吗?”
镜子里的血迹重新排列,昏暗的灯光下,林柯艰难地辨认,“杀不了大祭司……”
他还想再问,但镜子里的眼睛瞬间消失了,好像在躲避什么。
忽然,厕所门传来响声。
林柯心脏狂跳,能让副本boss害怕的,该是多可怕的存在,然而开门一瞬,他却对上了樊川的白眼。
“聊完了??”他虚靠在门口,挑了挑眉,似乎猜透了刚才的经历。
从林柯起身离开之时,樊川就醒了,或者说,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这个副本需要林柯才能通过。
林柯没他这么平静,他只是隐隐有某种预感,加上樊川那次的提醒。
他明明没有吹灭蜡烛,没有挪动祭品位置,副本boss却阴魂不散,林柯大胆猜测,或许对方是想要告诉自己什么。
他抬起头看樊川,发丝垂落额头,衣服也是松松垮垮,穿了一双不合脚的拖鞋,总之个白天一丝不苟的精致模样大相径庭。
林柯点点头,想离开这里再讨论女人留下来的话,“我们回去吧。”
“等下。”樊川却忽然凑了上来,深邃的五官一下放大,他伸手抚平林柯肩膀的褶皱,“她还留下了这个。”
樊川捏起一张纸条,上面几道血色的痕迹。
林柯伸手就要抢,对方一个侧身躲过,食指抵住嘴唇,给了他一个眼神,“小心隔墙有耳。”
随后转身离开了。
林柯跟在后面,他还是想不明白,那个女人为什么偏偏缠上自己?
走回房间,樊川摊开手里的纸条,上面是一个地址,“徽章应该就在那里,但没完成她交给你的任务之前,估计是拿不到的。”
林柯点点头,简单叙述了一遍厕所里发生的经过,樊川回了一句,“这个boss还挺容易满足,只要三条人命,要是我至少血流成河。”他的语气像玩笑,但狠戾的眼神充满了杀气。
林柯还是皱着眉头,他内心充满疑虑。
樊川看他这副表情,破天荒主动关心人,手肘碰了碰他的肩膀,“又没死,你干嘛一直丧着个脸?”
林柯抬头看他,眼中布满血丝,“我还是想知道她为什么会找上我,还有你?”他说的认真,语气中满是疲惫。
樊川居然也叹了一口气,摆摆手,“好吧,我承认你长得是不错,看起来是个很好掌控的玩家。”
“你通关了,对我也有好处。”
“或许那个女人也是这么想的。”
他的一字一句清晰,没有往日玩笑的意味。
但林柯内心还是很乱,因为镜子里的女人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姐姐,小时候的依靠,长大的希望。
“对你有什么好处?”
樊川估计是看他可怜,多说了点,“你猜我想不想离开这里呢?”
“我们只不过是不同形式的玩家罢了,都困于此,挣扎于此。”他抬起头,看向窗外,虚弱的月光映进他的眸子里。
林柯第一次看见他流露出迷茫和脆弱,“可这里究竟算什么呢?”
“或许是逃避现实的港湾。”樊川收回视线,淡淡地说,然后拉过被子不愿再回答了。
“港湾?”林柯怎么也无法把这个恐怖的世界与避风港联系在一起,这太疯狂了。
窗外寂静漆黑,他望了一会儿,也躺下了,但翻涌的思绪,与破碎的画面无时无刻不充斥着他的大脑,无法入睡。
“小可,姐姐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小可,去学校要听话,和同学好好相处。”
姐姐温柔地抚摸过林柯地额头,替他整理好红领巾,临走前又嘱咐了一句,“要乖啊。”
要乖啊,要乖啊……
林柯鼻子一酸,泪水滑落,他无比想回到过去,扇自己两个嘴巴子,狠狠地揪起他的领子,把懵懂无知的少年抽高拉长,赶紧长出宽阔的肩膀。
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一夜无眠,阳光晒进来,林柯双眼酸痛无比,他摸索着起身,洗了把脸。
按照往日的习惯,樊川应该还要再睡两个小时,推开门却发现他已经穿戴整齐了,又恢复了毒舌傲娇模样。
“怎么,吓得一晚上没睡?”
“在这里,熊猫不是保护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