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不远处,库洛洛的手臂环在我的腰间,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错觉。
我看着贝奇,心里却没有任何波澜,甚至觉得他的哭声有些吵闹。
库洛洛在我耳边低语,声音平稳而冷静:“他太软弱了,这样下去无法生存。揍敌客家能让他变得强大。”
他的话语像是有魔力,轻易地说服了我。
我看着贝奇无助的小脸,竟然点了点头,低声回应:“你说得对,为了他好……”
我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自己转身,不再看贝奇那双绝望的眼睛,只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身边这个男人身上,仿佛他就是我的整个世界。
不!那不是我!
惊恐攫住了我的心脏,几乎让我窒息。
我怎么会依偎在仇敌的怀抱里,享受着他虚假的温柔?
我怎么会眼睁睁看着贝奇流泪,听着他的哭喊而无动于衷?
我是酷拉皮卡,是为了复仇、为了寻回族人眼睛而活着的酷拉皮卡!
贝奇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最后的亲人,是我不惜一切也要保护的存在!
将他送到揍敌客家?
那和当年库洛洛最初的打算有什么区别?
那是我一开始就拼尽全力才阻止的事情!
梦里的那个我,那个沉溺于虚假温情、背弃血亲、甚至对仇敌言听计从的混账……
那绝对不是我!我怎么会爱上库洛洛?
又怎么会做出如此不可饶恕的事情!
惊醒后,我发现自己被紧紧搂在身边男人怀里。
他睡得很沉。
他的手掌正贴在我小腹上,那本应是温柔的触碰,却只让我感到蚀骨的憎恨。
“酷拉……”他睁开眼,眼底仍带着倦意,嗓音低哑:“睡不着吗?”
他抬手想拂我的额角,我下意识偏头闪开。库洛洛的眼神瞬间改变,唇角向上挑起:“呵,你醒了。”
我正要开口,他却竖起食指压在自己唇边,轻声到近乎耳语:“不要吵它。”
他的手指指了指我的肚子,我全身僵硬,根本不敢低头去看,更不敢去想“它”此刻在我身体里究竟有多大。
库洛洛看着我毫无表情的脸,眼神没有波动:“有什么事,等天亮再说。”
他按住我的肩,用力将我按回床上:“不要轻易动怒。我知道,你不会舍得伤害它。”
我死死盯着他,他脸上没有愧疚,甚至带着一种看吧,你拿我没办法的傲慢。
我就是这么愚蠢,好了伤疤忘了疼,一次又一次地被他用虚假的温柔哄骗,被同一种手段再次困住。
明明知道这一切都是谎言,却还是像个傻子一样去相信,去沉沦。我亲手为自己挖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陷阱,然后毫不犹豫地跳了进去。
深渊没有底,我一直在向下坠落,没有尽头。
天光微亮时,我醒了,或者说,我根本没能真正睡着。
昨夜的梦魇和库洛洛最后那句冰冷的话语像毒蛇一样缠绕着我的神经。
身体还残留着被他强行按回床上的僵硬感,小腹处他手掌留下的余温仿佛仍在灼烧。
我听到屋外传来细微的动静,不是这个寂静小镇该有的声音。我撑起身,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
库洛洛就站在晨曦的微光里,那件绣着倒十字架的黑色风衣一丝不苟,仿佛昨夜那个带着倦意、嗓音低哑的男人只是我的错觉。
他没有看我这边,而是微微侧头,似乎在对阴影里的某个人说话。
我看不清那人的脸,但能感觉到不止一个属于幻影旅团的、令人作呕的气息潜伏在周围。
然后,库洛洛转过身,目光隔着几步远的距离,落在我身上,穿透了玻璃窗。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傲慢。
他没有走近,只是站在门廊边,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了过来:“等它满十个月的时候,我会回来。”
不是询问,不是商量,而是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他在宣告对我和我腹中之物的绝对所有权。
我死死咬着牙,指甲掐进掌心,血液几乎要从皮肤下渗出来。
我想冲出去,想用锁链捆住他,想质问他凭什么,想让他为他对我、对我的族人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但理智像冰水浇灭了怒火,只留下刺骨的寒意和无力感。他身边潜伏的团员,我现在的身体状况……我什么也做不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他似乎对我的沉默很满意,嘴角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随即转身,毫不留恋地带着他那些阴影里的同伴离开了小镇,如同从未出现过。
他们走后很久,我还站在窗边,直到晨光完全驱散了阴影。
空气似乎清新了些,但心头的压抑却更重了。
我推开门,门槛内侧放着一个厚实的信封。
我弯腰捡起,入手沉甸甸的。打开一看,里面是整整齐齐的一沓高额面值的戒尼,足够一个人在这里挥霍很久。
这是什么?赡养费?还是购买我这十个月安分的价码?
我发出一声短促、扭曲的嗤笑,随手将信封扔在屋内的桌子上,几张纸币滑了出来,散落在蒙尘的木板上,像是在嘲讽我的处境。
接下来的几天,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白天,我强迫自己进食,维持最基本的体力;夜晚,噩梦和现实交织,让我不得安宁。
我用一台加密的终端机,小心翼翼地登录了猎人网站的内部网络。我没有直接发布雇佣任务,那太容易被追踪。
通过层层隐秘的渠道,联系了几个以可靠和守密著称的情报贩子和“搬家”专家,发布了几个看似不相关的委托:一个需要能避开追踪的交通工具,一个需要伪造身份和迁徙路线规划,还有一个需要短期内可靠的人手在指定地点接应。
我用库洛洛留下的钱支付了高昂的定金。
搬家前,我做了一件事。我找到了后院那个被我遗弃的小花园,那里曾是我噩梦中与库洛洛一起种花的地方。
我只有一个很久以前用来装收藏品的小木盒,现在空了,正好。
我用手挖开松软的泥土,指甲缝里塞满了湿冷的泥。
然后,我找了两根粗细合适的枯枝,用随身携带的绳子捆成一个简陋的十字架。
我捡起一块尖锐的石片,在粗糙的木头上用力刻下“库洛洛·鲁西鲁”的名字,一笔一划,像是要把这个人从我的生命里彻底剜除。
我将空盒子放进坑里,埋好土,再把刻着他名字的十字架用力插进土堆。这是第二次,我亲手埋葬他。
第一次是在友克鑫,我以为用锁链封印了他的念,就埋葬了他的威胁。这一次,我要埋葬的是那个梦里软弱、沉溺、甚至可能对他产生依赖的自己。
我看着那小小的土堆和歪斜的十字架,没有眼泪,只有一片死寂的决心。
我知道库洛洛不会真的放任我自由。
在我规划路线、联系人手的时候,总能感觉到若有若无的视线。街角一闪而过的人影,某个似乎总在附近徘徊的陌生面孔,甚至空气中偶尔传来的、极其细微的念的波动。
他的人在监视我,确保我不会跑出他的掌控范围,确保“它”的安全。
他大概笃定,以我现在的状态,跑不了多远,也无法对他造成威胁。这认知让我愤怒,却也让我更加冷静。
我的首要目标,从来不是和他纠缠,而是贝奇。
透过奇犽断断续续传来的、隐晦的消息,我能想象贝奇在揍敌客家可能面临的一切。
杀手家族的训练,冷酷,无情,将生命视为草芥。
奇犽能在转瞬间掏出人心脏,眼睛都不眨一下,那绝不是我希望贝奇变成的样子!
他是我唯一的亲人,是我活下去的支柱之一。
库洛洛那句“让他变得强大”的鬼话,和梦里那个“我”的认同,都让我不寒而栗。
有时候,我会陷入一种可怕的自怨自艾。
如果它是个女孩,库洛洛是不是就不会如此执着于将他培养成继承者或者强大的工具了?
这个念头让我感到一阵恶心。
我怎么会开始思考这种问题?潜意识里,我竟然在为他的性别感到“麻烦”?
不!我猛地摇头,驱散这可怕的念头。
我绝不会屈服,绝不会认命。
我收拾好仅有的几件行李,大多是换洗衣物和一些必需品,还有我的猎人执照和一些研究资料。
所有可能沾染上库洛洛气息的东西,都被我留在了这间屋子里。最后看了一眼那个简陋的坟墓,我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入了未知的、充满荆棘的道路
。我知道,那些看不见的眼睛,会像影子一样跟随着我。但这一次,我不会再回头。
我的目标只有一个——带回我的贝奇。
贝奇甚至连书都没法读。
他唯一的,称得上放松的时光,就是每个礼拜日,跟着那个面无表情的揍敌客家女主人去教堂。
祷告?
不,那只是幌子。
真正的目的是在烛光摇曳的掩护下,接受那些沾满血腥的任务——暗杀商界巨头或是□□老大。
白烛之下,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