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到了秋日，虽说豆子播种的比小米晚不少，但因为成熟期短一月，倒也在差不多的时候成熟。

溪水旁边的土地上金色的穗子随着风飘荡，似乎还能嗅闻到些许香味。

闻仪几人已经忙着赶了月余的鸟雀，实在是什么方法都用了，只能围着不断驱赶，否则要不了半日就被那群家伙将粮食都啄着吃了。

山林间的鸟雀比起外面还要更多，必须要实时看守着。不是没想过直接用网子罩起来，但一来种植的范围太大没那么多拦网，二来手头有的麻网网眼较大，阻拦不了体型较小的鸟雀。

也使用过鸡毛，将其用细绳绑起来，三五组一串，然后绑在木棍的一端让其随风飘荡，被覆盖的地方确实鸟雀会少些，但时间一场小鸟也脱敏了，呼呼啦啦一片压下来。

最终还是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插几个稻草人，剩余的全靠人工驱赶，不断围绕着田地转圈，可那些鸟雀却是极其精明，赶起来之后就顺势落到另一边。

闻仪手中提拎着拴着布条的长杆驱赶盘旋的鸟雀，看着远处开始收割已经成熟作物的身影。

再坚持一会儿就好了。

第无数次重复完这句话，闻仪又开始转着圈驱赶，

去年输种的主要是豆子，混杂了些麦，小米很少，今天终于是体会到了耕种的辛苦，作物生长的时候还需要人在旁边看守，连阿暮几个小孩子也被排了班白日过来看守，或是帮忙送吃的喝的过来。

瞧见有人从旁边经过，闻仪顾不得什么风度仪态，十分狼狈地撑着树，朝着不远处拎着篮子的阿暮喊道：

“阿暮，还有水吗？”

听到声音，阿暮小跑过来，将剩下的小半罐水先倒到了闻仪脚边的陶罐中，然后往不远处那栋原本临时歇脚、现在被当作主要住处的草屋赶去。

这里也砌了新的炉灶，方便做饭烧水。

瞧见阿暮又跑回来，善笑着递过去一张打湿的布巾，擦擦额上细密的汗珠，然后将另一只装了加盐温水的罐子递过去。

转身拔出用石头垫高的大陶罐下方孔洞的塞子，上面时闻仪制作的简易过滤装置，从上至下有小石子、细沙和炭等，下方出来的水肉眼看比较干净，然后再在炉灶上烧开。

善前一日不小心踩到石头扭伤，今日就被大家按在这边休息，帮忙烧烧水做些简单的吃食，这时候再精致的菜肴也是累到吃不下的。

续上了水，闻仪按了按自己的胳膊，肉眼可见粗壮了不少，眼下也是能够搬动一口水缸的人了。

看着阿暮哒哒哒跑过去，另外两个小朋友也拿着篮子在豆子地里捡那些不小心掉落在地里的豆子和豆荚。

“快了，快了……”

连姚文君也被累到开始给自己洗脑，手中被打磨过的镰将穗子收割，成一把之后用麻绳捆了放到身后的篮子里，然后开始收割下一轮。

庆幸以前学武的时候从不偷懒，体力尚可，不然怕是要累倒在众人面前，眼下哪怕极累也绝对不做第一个倒下的，这是她最后的倔强。

输和青蘋等人都是做惯了农活的，瞧见姚文君也只是笑了笑，默默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这几天天气还算好，要尽快收割然后晾晒，将小米从穗子上打下来或是碾下来，然后收集起来当作一年的口粮。

这一片土地还算是肥沃，加上有新的农具，开垦的土地面积也不小，花了数日才将穗子收获完，然后送回了半山坡的院子中。

那边的地面当初闻仪烧制石灰的时候平整过，眼下将杂物都清理出来，又开始晾晒过程中的防鸟雀大作战。

“来来来，搭把手。”

闻仪将石碾的上半部分小心取下来，在输的帮助下小心放到地面上，然后拉着木制柄开始碾压平坦在地面上的穗子。

“慢点，小心压到自己。”输瞧见闻仪拉着石块的动作有些别扭，甚至好几次不小心差点压到自己的脚，还是叮嘱了一句。

身边的阿暮也赞同地点头。

“好——”

拉着碾走了一会儿，闻仪也找到了些发力的窍门，在院子里反复转圈碾压着，比起用连枷之类的东西快些。

这段时间用木梭编织了细网，压出来的小米占地不算太大倒是在四周用木头围起来，在木头上方压上网，然后再中间也放了几块石块防止网垂到地面上，这样大家主要看顾那些还没有碾压的穗子就行。

收拾完那些作物之后等待将地重新平整，预备着种些能过冬的植株。去年到这里的时候种植的时令已然过去，大家也都忙着想办法安定下来，今年收获完主要作物之后竟罕见地空闲下来。

野物积攒的数量远远超过众人所需，哪怕晒干或者腌渍，那些东西也都有保质期。而且不少农具也已经出现了破损。还有其他作物的种子。

善几个商量了一会儿，往年这时候行走的商贩最多，找机会出去换些东西也好。

闻仪想到了当时拜托那群人去寻的羊毛，也不知道那两个商贩如今怎么样了。只希望他们没有在先前的纷乱中失去性命。

确定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几人开始分工，输和仲际这几天带着些粮食，先将入口石头挪移开出去探探路，若是有商队留宿则回来报信，再做定夺。

剩余的人则趁着山中物产丰富的时候多多收集野果山珍之类的，也安了几个陷阱捉些活物，能养的就固定好伤口饲养起来，不能的就像先前那般制作成咸肉或是肉干，悬挂起来。

小猫在众人的溺爱下已经变成了一只结实的大猫，帮忙捉鼠捉鸟，保护着院子和仓库中的粮食。它最开始也咬过那些肉干，但高盐的口感实在是不符合小猫咪的喜好，宁可跟着阿暮几个跑到溪水旁边捉鱼。

甚至只愿意在大家喊它鱼丸的时候理会一二，大家搜肠刮肚的名字都被这只小家伙嫌弃了。

此时这只名为鱼丸的黑色猫咪正踏着轻快的步子跟在闻仪身边，往下方的溪水走去。

木制设备的磨损很快，最开始的那架轮形水车也已经换了好几个版本，能扬起的水量也大了不少。

闻仪在接水槽那边做了个卡扣，除去能够连接灌溉，也能转向冲入另一边的小水车中，带动着小水车和上面连接的轴旋转。

连接着轴的是一架直径比小臂略长的小石磨，外面用木头钉了一间小木屋。

闻仪将自己背下来的粮食放到上方的入口，将水流转向带动旋转，然后坐在旁边的石凳上，时不时用木制刮板将上面的粮食刮入，再将下方磨碎的东西刮入旁边放着的陶罐中。

“鱼丸，你不去捉鱼吗？”

闻仪询问趴在旁边石头上的黑毛猫咪，鱼丸将自己团成一团，不理会旁边的两脚兽，盯着门外转着的小水车。

她这才发现小水车也会时不时有小鱼小虾被带到下方的池子中，因为出口有水草阻隔，不少小鱼小虾就被困在了里面。

等偶尔有大些的鱼被带进来，原本假寐的鱼丸就站起身，用爪子在水中翻搅一会儿，鱼就被爪子钩了上来。

原来竟然是这么捉鱼的吗。

这里建成之后她便很少过来了，原来这小家伙是瞧见自己带着粮食过来，会调整水的流向，也就能捉到鱼所以才跟过来的。

平常这活都是仲际烧制陶制品顺带做的，难怪每次出门鱼丸都跟着下来。

只不过今天输和仲际带着小部分普通陶器和食物出了门，闻仪将磨食物这事应了下来，顺道准备看看有没有什么大的需要替换的磨损处。

磨完粮食后拿水瓢将小石磨清理干净，然后将水槽的卡扣合上，吃饱喝足的黑毛猫咪就跟着闻仪离开了这儿。

明明只是出去了两人，输和仲际也不是多话的人，原本热闹的院子却好像安静了很多。

青蘋刚回啦，瞧见闻仪背回来的藤筐便知道她是将这几天吃的粮食磨完了，招呼着闻仪坐下先喝口水。

“鱼丸又跟着下去啦？”

黑毛猫咪嗅闻到青蘋身上的味道，贴着裤脚蹭了一圈，给这只两脚兽标记上自己的气味，然后跳到炉灶边的窝内打盹。

闻仪点点头，“吃了不少小鱼，估计会一觉睡到晚上了。”

善和姚文君带着几个小朋友去山上采摘了，院子里只剩下她们两人，一时之间也安静下来，只剩下木头燃烧的噼啪声。

闻仪有些出神，也不知道输和仲际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另一边的两人则已经走到了原本村落的遗址。

房屋没有人修缮居住会很快衰败下去，加上寒冷的冬天没有燃料，只剩下些无法燃烧的土墙石墙还留存。

那些土墙石墙也已经有了新主人，有身影蜷缩在墙角，大都是流民，瞧见输和仲际二人都有些瑟缩的样子，甚至直接丢下东西往树林间跑去。

一般的流民往往会将抢掠变成本能，瞧见背着包裹的人根本不会逃跑，反而会恶向胆边生一拥而上，两人最开始也吓了一跳，但看见这群人逃跑，想来那群流寇仍会时不时光顾，不然也不会如此草木皆兵。

田地也都荒废了，这里原本就是城邑无法管辖的地方，加上战乱不休，现在竟已变成这般模样。

路过自己家的时候，输瞧见其中蜷缩着几个极瘦弱的身影。

走到村落最边缘靠近主要道路的地方，瞧见远处有黑影正朝着这边赶来，居然真的还有行商的人从此路过？

输示意仲际先后退，两人将身形藏在繁茂的灌木丛中，静静等待着那群人路过。

是从新邑方向过来的，走得近些发现旁边还有不少护卫。

两人略有些失望，能请得起如此多护卫的自然不可能是常见的商贩，不过在这边能恰巧碰到商贩的可能本就不高，两人带着水囊和粮食，原本就是准备在这里等个几日的。

那群身影靠近，车架极其华丽繁复，旁边的护卫身上竟也有甲胄和铜制兵器，更表明其身份不凡，一般人瞧见也会主动避让，防止惹祸上身。

眼下时间还早，车队也没有在这边停留，而是往平邑的方向赶去。

好在已然入秋，草丛中的虫蚁不算多，身上也涂抹了草汁，囫囵吃了些干饼之后便继续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