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祺姗姗来迟，边说着“实在不好意思”边匆匆入座。
其实她刚进餐厅门就已经感受到童昭昭那边传来的眼神杀了，坐到她边上后更有些不敢和她直视。
“有个病人临时出了点事，忙了一会，实在不好意思啊。”
“理解。”李游点点头。
“我来点单，他们家牛排特别好，绝对是宁江top级的。”询问有无忌口后，冯祺熟练地点了几个招牌菜，然后才有些难为情地和李游说道，“不好意思李医生，突然约你出来有些冒昧了。”
李游朝她笑笑，表示没事。
童昭昭忽然觉得，比起面对自己时李游的一些拘谨和过于礼貌，他对冯祺好像更自然一些，神情好像也更舒展了些。
难道是因为同事的关系？
冯祺和李游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童昭昭偶尔才能插几句话进去，她觉得以冯祺的社交能力今天她完全不用出现，本来还想让童昭昭帮忙缓和场面，没想到现在她竟然有点像电灯泡了。
她靠在椅背上，开始回想刚刚陆行川的那个眼神，不禁打了个冷颤。
陆行川会不会觉得她说的周五晚上有事，就是和李游一起“单独”吃饭？
这个环境，这个氛围，就他们俩人，很难不让人联想到约会。
算了，她晃晃脑袋，想来陆行川应该也不会在意。
冯祺推了推她的手臂：“在想什么？心不在焉的。”
童昭昭回过神说道：“没事，只是有些饿了。”
话音刚落，服务员就端着盘子走过来了，菜陆续上齐，慢烤的M级西冷牛排油花非常漂亮，外皮有一股独特的碳香，肉质却嫩滑细腻，搭配上一口白葡萄酒，恰好能把嘴里的油腻感中和掉。
童昭昭喝不了酒，只点了杯无酒精的饮品配着。
这些年她蹭冯祺的也算是吃过很多好东西了，这家的牛排确实是数一数二的。
童昭昭总觉得她切牛排的手法是粗笨些的，转头看向旁边两位医生，鹿角刀在他们手中已然变成精密的仪器，划开肌理，漂亮地分割好□□，再优雅地送进嘴里。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觉得这个场面正经的有些好笑。
这顿饭吃了将近2个小时，临走的时候冯祺主动提起要加微信，李游刚准备拿出手机打开二维码的时候冯祺立马说道：“不用不用，你在我们之前那个群里嘛，之前觉得突然加你会打扰到你。”
冯祺打开群聊点开李游的头像，火速发了个好友验证过去。
“好，我通过了。”李游点了点手机屏幕，“以后有事直接找我就行，不必再麻烦童小姐了。”
冯祺的脸唰一下红了，童昭昭看好戏般地说：“是啊是啊，人民教师也是很忙的。”
约虽然是冯祺发起的，但李游趁着去卫生间的时候已经把单买了，散场时童昭昭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还好我选了这家，要是按你的意见，以这买单速度真的是会让人家破费。”
“帅气，大方，低调，专业，啊~你说，我眼光是不是很好？”
童昭昭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冯祺喜欢上一个人了。
大学的时候冯祺喜欢他们系的一个男生，追得身边的人全知道，那男生家境一般，在学业上没什么上进心，就是长得特别好看，当年花美男风格盛行，他顶着那头又染又烫了的头发吸引了不少目光，偶然在一次活动中出镜后在网上小火了一把，微博积累了不少粉丝，后面各种活动商单接踵而来，他为了赚钱翘了不少课，到最后绩点太低都差点毕不了业。
后面不知道谁给出的主意，他铁了心要去韩国当练习生出道，冯祺差一点就被他蛊惑着跟着一起去了，她爸当时气得把她所有的生活费都停了，再加上身边朋友和亲戚连番劝导，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从那次后她再也没喜欢过谁，据她自己说是因为那次不算恋爱的恋爱把她所有的关于爱情的精力都消耗完了。
所以其实当冯祺说喜欢上李游的时候，童昭昭还是觉得有点意外的。
她喜欢上人的时候一向是低调不起来，估计不出一个月她自己的同事和李游同事肯定全都知道了，不过也许是童昭昭已经习惯了将自己的感情埋得很深，不和任何人说，所以当她看见冯祺这样的时候其实还有些羡慕。
“走吧，送你回去。”冯祺叫了个代驾，一前一后地把她们俩送回家了。
一直到晚上，陆行川都没有发来关于明天去顺州的消息，童昭昭坐在沙发上不知道该不该收拾衣物，她看了眼时间，难道还在开会？
说起来很奇怪，她心里总有些莫名的……不安。
她犹豫着要不要先主动问一下他，手机开屏又锁屏，屏幕的光在她脸上明明暗暗，最终还是放弃了。
不去也好。
她长舒一口气放下了手机。
窗外，天色渐暗，一阵闷雷后下起了阵雨，雨水打在纱窗上发出闷响。
夏季的开头总是伴随着潮湿和闷热，空气中隐约能闻到下雨时池塘的草木味。记忆中，每次下雨时家门前的池塘旁就会有很多小青蛙，童昭昭喜欢撑着雨伞蹲在地上看它们跳来跳去的，从池塘旁跳到她家门前，又从她家门前跳远。
看久了脚也蹲麻了，起身没站稳猛地坐在了地上，屁股一凉，裤子也被地上的水弄脏了，她一手扯着裤子一手拿着雨伞，奶奶见到她的样子佯装生气要打她，她也不怕，就笑嘻嘻地抱着奶奶的腿。
屋内没开灯，随着夜色也逐渐沉沉，伴随着一声提示音，手机屏幕倏的亮了起来。
她手抖了一下，然后飞快地打开微信。
跳出来的是秦煜的语音消息，她的心落了下来。
点开消息，手机里传来他虚弱的声音：【童老师，救命……】
秦煜说是肚子疼得厉害，走都走不动，本来想打车去医院结果大概是因为下雨的原因各个平台叫车都要排队，他父母最近都不在宁江，没办法只能联系童昭昭，想让童昭昭开车带他去医院。
【这么严重？你等等，我马上来，你家在几栋几单元几楼？】
童昭昭关了客厅和卧室的窗，把充电宝和充电线装进了包里，拿了把雨伞后就匆匆忙忙按着他发来的地址走过去了。
雨天加上天黑，童昭昭辨认楼栋号都花费了一点时间，绕了好一会才找到地方，收了伞往电梯走去。
秦煜开门的时候脸色已经不是很好了，脸又黄又白的，身体佝偻着一只手扶在肚子上,蹙着眉头。
童昭昭问道：“怎么回事？吃坏了吗？”
“不知道，可能是肠胃炎吧，吐了好几次，肚子疼得实在受不了了。”他另一只手撑墙倚靠。
“家里有药吗？”
“早上就吃了，没用。”他在玄关的台子上拿出了车钥匙递给童昭昭，“麻烦你了，就最近的一家医院就行。”
童昭昭虽然很久没开过车了，但上手熟悉了一会也马上就上路了。
秦煜闭目养神，时不时能听见他吃痛时的深呼吸，童昭昭转头看了一眼他：“怎么样，想吐吗？”
“还好，能忍。”
急诊不论几点都有很多人，病人和医生来往都是急匆匆的。
医生按压秦煜的胃部和腹部后看他的反应猜测可能是阑尾炎，开了单子让他去抽血和拍ct。
检查结果出来的时候已经将近晚上11点钟了，急性阑尾炎，医生建议马上住院然后排手术时间。
“非要手术吗？能保守治疗吗。”秦煜感觉有些突然。
“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非要留着干嘛，割了吧防止复发，保守治疗也就是给你打一些消炎药和抗生素，万一再复发有可能会穿孔。”
“好吧。”
因为秦煜晚上还吃了东西，手术时间排到了第二天。
直到护士给他们俩带进了病房，两个人都还有点懵懵的。童昭昭拉了张椅子坐下：“要不要我去你家给你拿一些换洗衣物？”
“明天看情况吧。”
“你在宁江还有亲戚吗？明天手术，肯定需要有人陪护。”
秦煜点点头：“我刚刚跟我表姐说了，但是她明天上午有事，下午才能过来，不过也不指望她能帮什么忙。”
童昭昭想了一会，然后说道：“那我明天早上过来一趟吧。”
半躺在病床上的人有些意外，眼睛几不可察地睁大了些，马上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他点点头：“谢谢。”
“没事。”
“我在跟我的阑尾说谢谢。”
生病了说话还是可以一句话噎死人，童昭昭拿起自己的东西起身：“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你把我车开去吧，明天再给我开来就行，下雨天不好打车。”
童昭昭觉得也行，接过钥匙就跟他挥挥走出了病房。
秦煜看着她的背影，又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好像没那么疼了。
坐上驾驶室，系好安全带，童昭昭拿出了手机，想了半天后还是给陆行川发了一条微信。
【行川哥，我周末有事去不了顺州了,我有个学生做手术没人陪护。】
一直到她到家了陆行川都还没回消息，就在她都快把这事忘了的时候微信提示框突然弹了出来。
童昭昭躺在床上眯着眼睛看他回复的消息，短短一句话，童昭昭不知道为什么却看出了好大的怨气。
【一会儿相亲，一会儿陪护，你还挺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