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殊俞亲启:
见字如晤,愿君谅吾之粗鄙,未能与君同游于阳春三月,实属余之责难脱。然余爽约存故,此番余孤身前往,是为翻三年进官一案,此后为余之所查,君阅后即焚。
“啪——”黑暗中,一个瓷碗被打翻在地,接着是重物坠地的的闷响。
“嗬嗬——”只余下浑浊的倒气声。
几天后,丰城的一处贫民窟内,蚊蝇不断绕着一间破败不堪的屋子找寻落脚点,流浪的阿猫阿狗进进出出,街坊邻里出门路过都要暗骂几声。
“懒骨头,臭成这样都不见人出来收拾,读了几个书识了几个字端的什么清高样啊,呸!”一个妇人装扮的路过,丝绢捂着嘴,却也捂不上她的嘴。她身边站着一个男的,低三下四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一家之主。
“夫人莫恼,这书瞎子不成气候绕着走就行,何必为他伤了心肝。”
“倒什么嘴啊,前些年他那神气的模样你又不是没见到,考取功名?哼,最后还不是夹着尾巴连门都不敢出。”那妇人一甩手帕,趾高气昂地头也不回地走了,她丈夫则缀在后头丫鬟似的。
他们口里的“书瞎子”正是丰城前些年赫赫有名的书生林殊俞,无人知道他的祖上是谁为何孤身一人搬迁至丰城,只知道他来之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偶尔出门也只是购入几打厚厚的纸,人人都道他是个痴儿,银子没几两净花在些没用的地方。
直到上面浩浩荡荡来了人,敲锣打鼓进了林殊俞的门,众人才知道,这痴儿竟有些许本事,参加发解试竟然中了解元。[1]
一时间,丰城的豪富人家都携礼来访,门庭若市络绎不绝,就连他先前誊抄的字卷都被人要了去,人人都以得到林殊俞的字画为豪。
起先,林殊俞还能富贵不淫贫贱不移[2],面对各种礼品不置一词,但日子久了,他也渐渐迷失在了夸赞声中沾染了铜臭味。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再次中第省元后,林殊俞做足了参加殿试的准备,却在进考场前被准考官拦在了门口告知他并未取得参试资格,被以扰乱秩序为由轰出考场,落魄归家,自那以后,门可罗雀无人问津,而他的字画也成了垃圾堆的常客,人人路过都要踩上一脚——他成了丰城的一桩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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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哪?”沈时节眼睛要睁不睁,手里拽着林尘渊的衣服。
林尘渊回头看了他一眼,手里慢慢抽出自己的衣裳:“接到庄颂来信,京城有一官员不上朝足有月余,御史台派人前去他的府邸,却毫无收获。”
“为什么这种事也归你管,你不是从不为朝廷办事?”
“没大没小,”林尘渊笑道:“的确不归我管,但庄颂的星盘指示有异,我得去看看才能安心。”
说罢,他又低头吻在沈时节的额头。
“去么?”
山道上,他们拾级而下,扑面而来的山风吹散了山腰间的雾气,山下的农民们扛着锄头穿梭在稻菽千重浪间,骡子驮着一袋袋刚打下的粮食往晒谷场赶,田间地头充盈着丰收的气息。
林尘渊走在沈时节身后,一如往日。
今日的山风似有些恼人,吹得沈时节心不在焉,脚下的石子被他踢得四处乱滚,就像他此刻作乱的内心。
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林尘渊,却又欲言又止。
林尘渊顿了下,跟着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他关心道。
沈时节抿了抿嘴:“没事......”未尽的话融在山风中又随之消散。
林尘渊看着他堪称慌乱的脚步,不由地笑了笑。
他走上前去,拍了拍沈时节的肩膀,手随之顺着肩往下牵住了他的手,不放了。
“看你走得这样心不在焉,借你只手牵着,免得山道上丢了我可找不到你。”
沈时节有些惊讶,他会读心么?这样想着,他手上却又回握对方一如儿时下山那样,好似岁月不曾侵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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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来了,”庄颂从厅堂里走出来,他深深的看了眼林尘渊,点了点头“尘渊,你回来了。”
“嗯。”林尘渊同样回以点头致意。
庄颂领着他们走进主厅:“叙旧的话暂且先放下,这座屋子有些许奇怪。”
“如何?”
“大概的在书信中均已说明,当时我只是怀疑杨臣相的死与邪祟可能有关,如今入了这宅院,能确认就是邪祟所为,只叹我不谙此道,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得请你二人出山,况且钦天监那边我还得坐镇主持没办法在这里久待,这里就先交给你们了。”
“嗯,你先回去,免得打草惊蛇。”林尘渊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