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师父，山下的人在做什么啊，怎么都往门口上挂大红灯笼啊？”沈时节好奇地问。这是他失去记忆来到松林山后过的第一个新年，一切习俗对于他来说都十分新奇。

林尘渊摸了摸他的头将他抱起来，在高处看着，山下的人忙碌的动作便可以看的更加清晰。

“今日是除夕，除旧迎新之意，人们忙活一年为的就是在今日得闲，庆祝自己今年的丰收，并为明年祈福，希望明年是个风调雨顺的丰收之年。”

“那我们也过除夕吗？”沈时节转头看着林尘渊。

“当然，往年是我、林霜还有庄颂一道，”林尘渊顿了下，笑意漫上眼角，“今年有些不一样。”

“嗯？”沈时节十分好奇。

林尘渊笑着刮了下他冻得通红的鼻子：“今年啊，松林山多了一个人，要多添上一副碗筷了，自然是不一样了。”

沈时节环住他的脖子，窝在他的颈边，山风中他的声音显得有些闷闷的：“真好，好想以后都是这样，山下平平安安的，师父也不用经常出远门留我一人在山上了。”

林尘渊有些惊讶于他的直白，他的小团子明明还没有多大，心里头便有了这么多想法，而他平日里竟然没有注意到。

“等你再大些，习得了本领，也和我一起出门，就不必守着山了。”

沈时节笑了起来，稚嫩的声音响在林尘渊的耳边：“那我要快快长大！”

“下山么？”林尘渊突然问道。

沈时节刷地抬起头来，他看向林尘渊的眼里惊喜完全藏不住。

“好！”

松林山的冬日还是有些许冷的，沈时节穿着新做的衣裳，毛茸茸的领子随着他走路的动作一颠一颠的，像个雪团子。

“砰——”

沈时节被吓了一跳，赶忙向林尘渊跑去，躲在他身后，眼睛却不住地往声音来处瞟。

林尘渊看着他一系列动作，不由得笑出声来，他半蹲下来，从身后揪出躲着的团子。

“没事别怕，这是爆竹。”

“什么是爆竹啊？”

“嗯......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人间逃窜着一头凶狠的邪祟......”他拉着沈时节走向爆竹摊子，“人们后来发现，它很怕火光和炸响，所以他们发明了爆竹，以此来驱赶邪祟。”

林尘渊接过摊主递来的爆竹，付了银钱，带沈时节来到河边宽阔的地方。

“你看，”林尘渊点燃一根线香，借线香引燃地上的爆竹，同时回头朝沈时节喊道：“快捂住耳朵！”

沈时节听话地捂上耳朵。

“砰——”火光炸响，饶是有所准备，沈时节还是被吓了一跳。

林尘渊倒是乐意看着自家小徒弟兵荒马乱躲在自己身后的模样。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放爆竹现如今寓意着驱邪避祟，祈求平安还有迎接新春，”林尘渊递给沈时节一根线香，“你来试试？”

沈时节好奇地接过线香，往竖在地上的鞭炮的引线一靠。

“刺——”

沈时节立马丢下线香，捂着耳朵就往林尘渊身边跑，躲在他身后只留下一双眼睛盯着引线越燃越短。

“砰——”爆竹炸开，留下一股硝烟味和些许飘散的红纸。

林尘渊就这样陪着沈时节在镇上逛了一整天，将寻常人家的忙碌都看了一遍，也吃了一路。糖人粘牙，春饼咸香，一个个对联福字妆点了寂寞一整年的大门。邻里街坊进进出出，互帮互助，为的是能够按时完成一桌除夕宴。

“也该回去了。”林尘渊道。

“嗯。”沈时节手里拎着一个纸灯笼，依依不舍地往回走。

山道上，沈时节抱着灯笼一步三回头。这些细节自然是逃不过林尘渊的眼睛。

他停下脚步，转身对沈时节说：“想不想腾云驾雾？”

“吧唧”一声，沈时节手上的纸灯笼掉在了地上，余下沈时节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林尘渊。

林尘渊一手结阵，泛着金光的阵图在脚底浮现扩散，繁复的线条逐渐组成一个首尾相衔的图案。

“是腾蛇！”沈时节惊奇地叫了声。

林尘渊双手作印，一条通体漆黑背负羽翼的巨蛇在阵中显现，羽翼展开，冰冷的眼神藐视万物，却在林尘渊的身边安静的盘旋。

“坐上去试试。”林尘渊道。

沈时节激动地原地蹦了几下：“真的假的！这可是腾蛇啊师父。”

“当然是真的了，何时诓骗过你。”

待沈时节在腾蛇背上坐定，林尘渊便对腾蛇发号施令。

那巨蟒得到指令后，一展羽翼直冲云霄，而后又向下坠去，在即将触底之时猛然向前，穿过云海松林。沈时节趴在他的背上一动不动，有阵法的保护才得以不掉落下去。

他乘坐着这样一条威风凛凛的大蛇降落在山腰上，林尘渊早早地在那里候着。沈时节跳下腾蛇，兴高采烈地奔向林尘渊，林尘渊半蹲下来，接住了扑向他怀里的团子。

“高兴吗？”

“自然是高兴的。”沈时节笑着往他怀里钻。

“瞧你冻得这样，耳朵都红了，快些回去暖暖，免得生了冻疮。”林尘渊拉起他的手将两个爪爪握在手心里，抱起他走向院子。

回到屋子里，庄颂早已坐在桌边，林霜把菜品一一摆好，桌子中间的火锅热气氤氲，整个房间充盈着幸福美满的气息。

“回来啦！”林霜看向门外，眼里是止不住的笑意“快快快，水开了，刚好可以坐下来下火锅。”

“去哪了啊？”庄颂揶揄道。

“去吃了好吃的，还看了好多好看的东西。”沈时节的脸上洋溢着开心。

“小时节真会享受，这人间还有好些东西你没见过呢，努力长大，就能过多出去看看。”

火锅的水汽蒸腾，直上房梁，屋外是寒风阵阵，一扇墙之隔是团圆的一家人。

晚饭过后，他们也走出房门，站在山崖边上看的底下的百姓们点起红灯笼，孩童们在其间追逐打闹，手里挥舞着烟花棒。

林尘渊看向身边看得入神的小团子，背在身后的手指轻轻一勾，不知从何处升起一簇簇绚丽的烟火，在空中炸开。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火树银花，灯火闹春风。

此时又是一年除夕至，只是此刻，松林山上只有林尘渊和沈时节二人。照例吃过年夜饭，他们站在同一处山崖上看着下方百姓灯火闹除夕的场景。

灯树千光照，花焰七枝开。沈时节在焰火下转头：“你还记得当年......”

对方在他要继续说的时候转头，眼带笑意看着他，显然也想起了他们的第一个除夕。

山风有些恼人，吹过沈时节的发丝，他在这风里靠向身边的人，在这火树银花之下吻向对方。

“林尘渊，除夕快乐。”

“嗯，除夕快乐。”

吻到情深处，像是染上了窗外烟火的温度，沈时节倒在床上，视线迷蒙，明明没有饮酒，此时却像是早已醉了，定是山风恼人，他想。

林尘渊从身后抱住他，细细吻着他的耳垂，手却在四处煽风点火。

窗外风大，院内的一颗桂树随着身后的风晃动，明明已经深冬，树上却还留着几簇花瓣，堪堪挂在树梢上。

窗内，沈时节跪坐着，汗湿的手撑在床沿边，却又被一只干净的手攥在手里。

“别攥着边上。”对方这样说道，却没停下动作。

他明明坐在上方，此刻却又如此不受控，咬紧的牙关被人撬开，扫过他的齿列，那些难耐的声音终究关不住，散在空中。

一阵大风吹过，桂树猛地抖了抖枝桠，几朵桂花因此落下。

“时节，新年快乐。”

他在黑暗中听到对方如此说道。于是，他攀上他的肩膀回吻他。

“新年快乐。”剩下的话语隐没在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