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签是亚克力材质,颜色为透明,打印的展品信息有作品的标题和艺术家姓名以及来画廊的年限,很简洁明了。
如果作品被藏家选中,则会在作品展签上贴一个小红点代表已售罄,待展期结束后再将作品交付藏家。
云枝婳起初只是想纪念每幅画在画廊待了多长时间而已,没想到平白无故被扣上个拐卖儿童的屎盆子。
“这个年限是每一幅作品在画廊珍藏的时长,不是什么小朋友的年龄。”她指向最右边那副鸟语花香说:“那这幅画的年限是五十,难道有五十岁的小朋友吗?”
突然人群里有另外个洪亮的声音冒了出来:“说不定就是两兄弟或者两姐妹,一个五岁一个十岁呢。”
“太恶毒了吧,还分开来售卖,我们要不直接报警,端了这个人贩子窝点。”
云枝婳算是明白了,对方不仅有备而来,还是一个小团体,看来,凭她一己之力,压根没法脱身,“那你们就报警好了,到时候要是查出来没问题,你们最好想清楚怎么为自己的栽赃诬陷负责。”
“我出来说几句,大家千万别被她的恐吓吓住了,她就是要用这种信誓旦旦和视死如归的姿态,掩盖她的罪行。”
“之前画廊的主理人还是余书徽老先生,表面上冠冕堂皇说是好朋友的女儿,但是背地里谁知道她是不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把人逼走的。”
“就是就是,别放过她这种坏女人。”这种场景堪比农民起义时的壮举。
云枝婳保持暂时的沉默,她的视线从离她最远的那个人脸上开始,将她们一个个的嘴脸都囊入眼中。
戴玳瑁眼镜的老者一直在一旁细听着头尾,他倏然抬起放大镜对准刚刚说话人的鹅蛋脸:“小姑娘,饭可以乱吃,无伤大雅,话可不能乱讲,更不能瞎讲喔。”
“你又是哪冒出来的,收她钱了还是跟你睡了?这么为她说话。”恶语相向,毫无素质可言。
云枝婳的原则就是你骂她可以,骂她身边人不行,是个护犊子,因她受牵连的无辜之人被欺负,她也会长出刺,义无反顾地扎回去。
“你一口一个和这个睡,要不就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试问你站旁边看着我干了?”
“你骂我是鬼?”对方被呛得找不着任何的逻辑点。
云枝婳忽略她的问题,继续说:“首先我很爱我的男朋友,不会做出什么对不起他的行为,其次,画廊的标签新加的年限也是和我们展示策划设计的负责人提前商量过缘由的,要是在场的各位不相信,我完全可以配合警方,将能够证明画廊业务活动完全合法的资料交给他们一一查证。”
事已至此,向朝盈一直都没在画廊现身,云枝婳右眼皮跳得飞快,内心隐隐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她找了块没那么紧凑的地儿,拍了几下巴掌吸引大家看过来,“很抱歉打扰到大家的雅兴,由于出了很大的争议,画廊的展出先暂时停止,届时等澄清完会考虑再次对外开放。”
“搞什么飞机,牛马上班人好不容易单休一天出来观展,结果整这死出。”
“我都是逃了周末的课出来的,太扫兴了吧。”
哀嚎声遍地而起,说实话云枝婳也不想这么败兴,踌躇完便说:“如果还有喜欢这次主题的还可以留下来继续参观,如果充满恶意的话还烦请离开。”
于是人群留了一半,退了一半,等所有人参观完离开的时候,时间来到了晚上九点。云枝婳坐在沙发上给向朝盈打了两个电话,都没人接听。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打开社交软件,敲下她的名字搜索用户,网络有点滞后,转了那么一圈,真给搜出来了。
向朝盈还有六十多万的粉丝数,上百条作品,并且头像还是直播状态。
云枝婳点进直播间,真是让她大跌眼镜,和向朝盈平时的样子严重不符。她在镜头前以一种微妙的平衡展现自己,穿着设计感十足的一字肩小裙子,这种服装既不过分暴露,也足以引发榜首大哥们的联想。
灯光透亮,美颜滤镜下的她皮肤显得格外细腻,毛孔都统统看不见。她的眼神时而含蓄时而挑逗,仿佛在无声地与屏幕前的观众进行着某种隐秘的交流。
云枝婳眼睛不眨一下地默默看着,随着轻快或者略带性感的音乐节奏,向朝盈还会吐着粉嫩的小舌头,做一些简单而略显诱惑性的舞蹈动作,既保持了一定艺术性,又似乎在试探的边缘。
评论区活跃异常,既有赞美也有暗示性的留言。
【@兜兜有米:主播你好漂亮呀,舔一舔。】
【@我思故我在:舞蹈跳得不错,要是跳的时候能离屏幕近点就更好了,这样我更能看清主播姣好的身材。】
【@一诺倾情:刷到榜一了,请问妹妹下半夜有别的安排吗?是不是应该表示表示。】
【@雾眠气泡水:啊啊啊无意中点进来的,主播姐姐你是我的菜,看来我的性取向是个双没跑了。】
……
云枝婳又不是傻子,这些暗示性的留言她自然知晓期中的潜规则,忽然听见屏幕上的向朝盈捂着嘴巴笑出声说:“哈哈哈这个说舔一舔的,是这个天气想要吃冰淇淋嘛,可以私信我给你发个小红包请吃冰淇淋喔。”
向朝盈凑近屏幕,手指在上面点了两下又说:“后半夜当然是…和你们直播唠嗑啊,等困了就直接倒头睡了。”
“感谢姐妹的欣赏,可别轻易定义自己的性取向哟。”
她以一种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态度回应,既不彻底拒绝也不完全接受那些擦边的言论,营造一种安全又刺激的直播效果,很会吊人胃口和拿捏人心。
夜深人静,云枝婳就这么坐在空旷的画廊里,静静听着向朝盈直播,整个空间回荡着她那十分刻意的夹子音,让云枝婳经不住打了个激灵,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用掌心搓着手臂上一片一片微小的凸起,眉头时而皱起,时而放松,显得心事重重。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下播的时间,云枝婳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把一场直播看完的耐心。她不想蒙在鼓里,决定明天去家里找向朝盈。
——
次日,大晴天,风轻云淡。
云枝婳导航来到向朝盈来应聘时写的家庭住址,是在一个治安管理不是很好的老旧小区里。路口两边的地上摆满了阿奶们在地里头种的纯天然蔬菜,杂乱无章的摊位卖着鸭头和煎饼果子,路人来来往往,低头啃着手里的早餐。
云枝婳闪避着即将要撞上的关东煮小推车,汤汁差点溅在她光鲜亮丽的长袖连衣裙上,然而骑着小推车的大叔只是冷冷地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眼,又重新带上草帽吹着口哨美滋滋溜了。
这个行为很难不让她认为他就是故意的,他也许生活过得不如意,自己淋过雨,也要把别人的心情搞差,把别人的好伞扯坏。
她站在原地看着逐渐远去的沧桑背影,恨不得将他的背影盯穿盯烂,那一会儿真咽不下这口恶气,大早上的真晦气。
云枝婳绕了好几圈,才找到了具体的位置,她仰头往上看,向朝盈家的窗帘还没拉开,看来她来这么早没白来,蹲到了。
楼梯间贴着生儿子的秘方,还有杂七杂八的租房和找工作广告,蜘蛛网盘踞在管道上,感应灯的光线一会亮一会灭。
云枝婳屈指叩响了向朝盈家的门,里面磨磨蹭蹭很久,才听到过来开门的脚步声,当她把手再次举起的时候,门开了,是位八旬老人。
她的视线下意识落在上来的楼梯间,然后警惕性看向云枝婳问:“你好,请问找谁?”说话的语速缓慢至极。
云枝婳愣了愣,下意识以为自己走错了,往后退了两步抬头看了眼门牌号,确实没走错啊,“向朝盈是住这里吧?”
一听到这个名字,对方的神情莫名古怪起来,甚至有些不安地问:“你找她干嘛?”那语气让人听了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奶奶,是这样的,她在我画廊工作,我过来找她有点事情。”云枝婳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让对方别那么紧绷,别把场面整得像警察上门找犯人似的。
老人这才将门敞开了些,语气缓和道:“盈盈还在睡觉,我先去把她叫醒,你要不进来坐会?”
“那打扰了。”
云枝婳进来的时候在门口停滞了很久,最后才发现是不用换鞋的。她跟在佝偻的老人身后,粗略地打量着家里的布置,东西不多,也比较老旧,看得出来平时的生活很拮据。
她等了十分钟,不见向朝盈出来,抬手看看表,又继续等了二十分钟,还是不见人出来。
随后老人不太好意思地从向朝盈房间出来,唯唯诺诺道:“姑娘,你要是有什么事的话和我说也是一样的,盈盈她昨晚熬了个大夜,让她多睡会,等醒来后我再一字不落地转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