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握紧拳头放在身前，胳膊肘保护两肋，缓缓放低重心。
这个充满了战斗气息的动作一下子挑起了那些人的神经，他们像一群饿狼闻到血腥气，纷纷在周围挑衅凯恩。
她不为所动。
于是下一个瞬间，最壮实最凶猛的光头混混朝她扑了上去，他的拳头红肿而粗糙。
凯恩后撤几步，侧身躲过所有攻击。而光头拳手的专业性也到此为止了，他的重心因为杂乱无章的攻击而不稳，于是凯恩抓住这一瞬间攥起力气朝他腹部就是一拳。
男人闷哼一声，口水飞溅，不由自主蜷紧身体。
但还没完，凯恩顺着他要倒下的方向，抓住他用力猛甩，飞出去的高大男人砸倒了自己的同伴。
一个空木箱从她脑袋旁边飞过，砸在后面的泥地上碎成一摊。她只察觉到有什么东西飞来，便凭借本能躲过。
那三人看到自己的两个同伴倒地，收起了散漫的姿态，分散站位准备包围凯恩。
不能给他们绕后的机会，凯恩原地朝黑砖墙跃起，踩在墙上借力反身一踹，正正好扫在两个人的脸上。
两个男人惨叫着旋转倒地。
她稳稳落地调整重心，而就在这时，带着酸臭味的东西从后面扑上来，并迅速用一根木条试图勒住她的脖子。
凯恩一手抓住木条一手向后用肘关节攻击，对方挨了几下发出痛叫，却死不撒手。
可男人没有她高，趴在她背上两脚悬空。
意识到这一点，她立刻调整姿态向后用力一躺，整个人的重量砸在背后的人身上。听这细碎的折断声，起码压断他几根肋骨。
男人终于松手，她反身跃起向下就是一拳。
另一边传来声响，光头还是哼哼唧唧站起来了。她立刻起身，几跨步就冲到男人面前，趁他还没站稳朝着面门就是连续几拳，光头被打得左右摇摆，往后一倒，彻底站不起来了。
还有一个矮小的混混躺在地上，他似乎没什么事，但装死装得挺好。
“先走！”
凯恩赶紧招呼另外两人撤退。德阿洛刻脸色木然，被梅洛特拽着走。
刚走到一片空地上，梅洛特立刻开始发火。
“你说你急着找自己老家在哪，好！我腾出手来帮帮你，结果呢？德阿洛刻？你把我们骗到这种地方来替你打人？”
她浑身发抖，在空地上走来走去，毫不客气地用手指着老太太。
而一向迟钝甚至痴呆的老人被这股怒气制住，一声也不敢吭。
“倒也没那么严重……”她有些太激动了，凯恩试图制止，但却在梅洛特转身的瞬间看到她眼里狡黠的光。
很好，又在演。
“我很失望，你竟然骗我。既然你不惜放弃回家的机会也要把我们送到贼窝里，那我们的合作我看就终止吧！我没法再信任你了！”
梅洛特越演越激动，大手一挥，转身就要走。
德阿洛刻瞪大眼睛冲上去抓住梅洛特的胳膊：“不行！不行不行……算我求你了，是我不好我有私心，但我真的很急，我找不到别人帮我，我……”
梅洛特想把老太太的手甩掉，用力好几次，那枯瘦的手还紧紧钳着。
于是两人展开了恳求和无情的你来我往。
凯恩在旁边用手帕擦着手上的脏污，默默看两人拉扯。
最终，梅洛特怒视缩着脖子的德阿洛刻：“看在你诚心的份上，我再帮你一次，不过接下来你必须要跟紧我们，按照我的安排走，懂吗？”
德阿洛刻连忙点头：“懂懂懂！”
“行，走吧，跟上我们。”
她有些不满地哼了一声，挎着凯恩的胳膊就走。
“不这样折腾，她肯定不会老实的。”梅洛特凑到她旁边悄声解释。
凯恩回头查看老人的情况，她的确稳稳当当跟在后面，两只手来回揉搓自己上衣的破衣摆。
日头渐高，在梅洛特的带领下，她们走到一个颇有古典气息的建筑旁边。
“我进去找点东西，你在外面等着我。”梅洛特交代德阿洛刻。
老太太显然是不乐意的：“等多久？凭什么！”
“哎哟，你该不会等不下去吧，毕竟我的手下在这里站岗一刻钟是轻轻松松的，你还不如黑骑士？”
这声线抑扬顿挫恨不得拐二十个弯，气得德阿洛刻原地跺脚。
“谁说的？！”
老人赌气要在原地死等，梅洛特满意点头，走进图书馆。
凯恩坐在门外雕像脚下的台阶，老太太也要坐。她抱起胳膊看远处发呆，老太太也要。短短十分钟，德阿洛刻一遍又一遍看向大门，无数次想拔腿就走。但看到凯恩一动不动，她只能傲慢地哼几声，继续坐好。
很快，梅洛特快步走下台阶。看她的脸色，显然是没什么收获。
“唔……真奇怪，我找里面的熟人问这首诗是哪个骑士小说摘抄的，她告诉我这不是骑士小说常见的风格，更像是民歌民谣，但我在这方面也没找到什么线索。”她凑到凯恩旁边嘀咕。
“那该怎么办？”
“等会到老太太住的地方和周围人打听打听吧。”
德阿洛刻在旁边刚要发作，梅洛特一个眼刀就让她闭嘴了。
从宽敞繁华的大路回到小巷里，梅洛特带着她们从后门走进一间屋子，墙上挂了各式各样的毯子。
椅子上也铺了毯子，但老太太还是坐不住，她朝梅洛特抗议：“你又去哪！”
“骑士，放尊重点！这是异乡人的巫术之地，如果你因为无礼遭报应，我可帮不了你！”她清清嗓子，“我要去入梦，梦里的精灵会给我答案。”
什么异乡人的巫术的，凯恩实在是难忍顶嘴的冲动，这里不过是一个毯子店，还能隐约听到前门传来客人讨价还价的声音。
看来梅洛特是真困了。
面前的桌子上还放了盘切过的干面包和黄油，凯恩叹了口气，拿起面包递给德阿洛刻：“吃吗？”
被梅洛特忽悠过的老太太非常老实，但还是冲她吹鼻子瞪眼：“以我的骨气，是绝对不会接受黑骑士的施……！”
她朝前探出身子直接把一块涂好黄油的面包塞进德阿洛刻嘴里，老太太蒙了一下，然后开始用稀烂的牙齿左右打磨食物，她瞪大眼睛，像个看见新鲜事物的小女孩，仔细品尝着黄油的味道。
看老人身上的打扮和气味，她平时过得肯定很苦。
再怎么骑士傲骨也没法熬过饿肚子。
过去了一刻钟，也或许是一小时，凯恩放松身体靠在一条厚毯子上休息，任凭老太太在这二十平米不到的小房间里来回踱步，荡得满屋子飞毛絮。
“梅洛特！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德阿洛刻气得破音。
“嘘！！！你看！”
梅洛特从另一个房间走出来，她不做解释，直接把一块透明的晶状体放在德阿洛刻眼前，阳光投在这块透亮的石头上，折射出各种细碎的光。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是铠甲行走在阳光下的反光吗？”
“这……是……是的！那是银光！”
“你再听，听到什么了，是不是马蹄踏在地上的声音！”
梅洛特另一只手拿着一个木制酒杯，里面装了什么东西，一转动就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我听到了！”
德阿洛刻两眼直愣愣盯着远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满足和虔诚，几乎要流下眼泪。
“此乃耶梦加得子嗣之眼！能给我们指明方向！”
“太好了……法师，我们是不是就快到了！”
德阿洛刻激动极了，双手抓起梅洛特的手上下晃动。神棍上身的梅洛特犹豫瞬间，随后坚定点头：“那是自然，不过你得……”
下一秒，德阿洛刻丢下梅洛特的手，旋风一样撞开门冲了出去。
两人始料未及，对视一秒钟后同时追出去。
“我真是傻！这种痴呆老人的脑子里压根就没有记住教训的功能！”梅洛特一边骂一边推开小街上的路人。
身后的店主还在招呼梅洛特下次再来玩。
“那边！梅洛特！”凯恩揪住梅洛特的领子把她拽回来，抬手一指屋顶。
德阿洛刻一脚踩在屋脊上，一脚踩在向外挂招牌用的金属杆子上，左手叉腰右手持剑，面色凛然地看向远处。
她半个身子都悬在外面，脚下离地面足足有八米高。
“德阿洛刻，你干什么？！快后退！”梅洛特喊得嗓子都破了音。
周围的路人顺着她喊话的方向看去，纷纷开始惊呼老太太行事疯狂。
这屋子是个肉铺，男店主看到房顶上站了个人，更是气急败坏。
地上乱成一团，只有德阿洛刻稳稳地矗立在房顶边缘。
都一把年纪了怎么做到的？看到她爬到房顶上，凯恩心里满是疑问，但顾不上太多，她必须赶快把老太太弄下来。
她顺着房屋旁边的杂物堆爬上屋顶，悄声接近德阿洛刻，生怕吓到她。
与此同时，下面的人都紧盯着房顶上的老太太，捏着一把汗。
“德阿洛刻，听我说，你赶快往后退两步！”梅洛特焦急地劝导，但毫无作用。
“不！”老人盯着远处，“北方的蛮子入侵了，我身为骑士绝对不能后退！你们难道没看到吗？海盗又驾着邪龙来了！那就是龙头！”
从她注目的方向看去，有一艘很高的船缓缓划过，这里离莱宁河很近，透过建筑的空隙能看到桅杆顶部。那就是所谓的“邪龙龙头”。
梅洛特崩溃大喊：“不不不！那是自己人的船，是霜乡的船！”
“胡扯，霜乡从来没有船！”
凯恩还在缓慢接近，幸好有人在下面分散德阿洛刻的注意力，她马上就要够到了。
在上面能看到注视着她的眼睛越来越多。
德阿洛刻举起手里的“铁剑”，苍老而有力的喉咙发出怒吼：“冲——锋——！”
糟了。凯恩立刻向前扑过去，一把抓住老人的衣服。路人看到老太太跳下来发出一声尖叫，看到凯恩一把揪住她的衣服又是一声尖叫。
老人向下坠去，可衣服没能承受住她的重量，转瞬变得稀烂。德阿洛刻向下掉在店门口遮雨的棚子上，又掉在地上，帆布和断掉的木头砸在她身上。
凯恩也失去平衡从房顶上掉出来，不过她反手勾住房檐，又踩在突出来的招牌上，敏捷地落在一片空地上。
顾不上路人对她的议论和嗔怪，她赶紧去掀开帆布寻找德阿洛刻。
急的满头汗的梅洛特也在找，两人在帆布下翻来翻去也没看到人，旁边的男店主气得破口大骂。
“她人呢？”
一个路人指了指街道另一头：“那老婆子早跑了。”
两人对视，同时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迷茫。
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哪怕是个年轻人也不能爬起来就跑，更何况一个干瘦老太太呢。
店主还在缠着梅洛特，于是她从口袋里抓出一把钱塞进店主衣领里。
她们朝着老太太消失的方向追出去很远，可再也没看到她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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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德阿洛刻稍微冷静些清醒些，她看到自己站在一个肮脏而粗糙的屋子门口，里面放了几张大桌子，坐满了醉醺醺的年轻人。
他们明明身强力壮头脑清醒，却只知道放荡，整天在这里赌博、抽*烟、打架。简直是背叛道德，背叛青春，是文明的蛀虫！
她没多想就从大门走进去，仰起脸俯视这些浑身恶臭的糙汉。
“你们……”
刚要开口用骑士的威风教育，德阿洛刻就被打断了。
“哟，这罐头疯婆子又来了！”
他们一起大笑起来，有人吹口哨有人拍桌子。
简直是不可理喻到了极点！德阿洛刻气极了，但她忽然被人揪着衣服两脚离地。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这群弃教人！无耻！！！”
几个人把桌子上的酒杯扫到一边，把她推到桌子上，纷纷起哄要她跳舞。
“快跳舞！跳一个！”
“跳！给大家表演！”
看她站在桌子上不动，一个人抽出小刀刺她的脚，于是她终于不得不左右跳动躲开。
整个屋子里洋溢着欢快的气氛。
愤怒和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