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襄的寒冬似乎从来没有停止,此时天上又开始下起了细碎的雪,坐在冰泉里的方子豪被这一下直接踢得晕了过去,好半天都没有任何动静,过了一会儿,他微微睁开了眼睛,身上的疼痛让他不经惨叫了起来,这些疼痛逐渐化为了愤怒,突然,他看到了走向他的沈袖,破口大骂。
“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在怀安侯府打人,我可是世子,我要是告到官府去,要灭你九族的你知道吗?!”方子豪以为自己在外惯用的伎俩也能唬住沈袖。
沈袖只是轻声地回应他,“第一,我们九族目前仅有我一人,我一个人吃饱全家不愁;第二。”
说着,沈袖掏了掏自己新鲜了几天的令牌,“你若是要去告官,至少也得知道我是谁,你看这牌子上写了,将军令,属‘沈袖’,看清楚没,沈袖这两个字,会不会写,别到时候写错了。”
说罢,便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
方子豪怔在原地,手脚不停地抖着,眼前这个人竟是将军,她看起来甚至跟自己差不多大,她竟然是将军,不可能!绝不可能!她以为他方子豪是被吓大的吗?!
“你是将军?!你怎么可能是将军?!好啊,你一个草莽匹夫竟然也敢自称将军,如今我不要去官府告你了,我直接去陛下面前,此等重罪他定会将你碎尸万段!” 方子豪突然像疯了一般狂笑,像是抓住了沈袖什么把柄。
沈袖回头看了看头发乱糟糟的方子豪,皱了皱眉,这孩子难不成疯了?
沈袖将令牌揣回腰间,回头俯视地上的方子豪,语气冰冷地说道,“方子豪,你哥哥方子安乃是我旧友,他曾生死相托要我照顾他的父母亲,此诺必践,随后我便会安排一众侍卫守在这怀安侯府听凭你父亲调遣,若是你再敢动老侯爷和老夫人,就算卸掉我一身官袍,我也一定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世上,我的每一个字,你可都听清楚了?”
沈袖对他的蔑视让方子豪瞬间失了神,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他,自从父亲的腿也不行了,哥哥在战场战死,姐姐为国远嫁边疆,自己就成了这家里唯一的孩子,受尽万般的宠爱和万人的奉承,这凭空冒出来的人居然敢这样对他。
见他没有反应,沈袖瞬间掐住他的脖子,慢慢地用劲,“听清楚了没有?”
方子豪看出了沈袖眼中的杀意,她是当真不在乎自己的死活,他感觉到脖子上的力逐渐收紧,他就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听…听清楚了…”方子豪最终回答得发不出一点声音了,终于感觉到脖子上的力松了。
“再说一遍。”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听清楚了!”方子豪的声音里明显带着怒气,可是沈袖不在乎,她本来也没指望方子豪真的听话,只是要让他收敛一点而已。
听罢,沈袖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前厅,方子豪歪歪扭扭地站了起来,忍着疼痛一瘸一拐地跑了出去。
沈袖看着夫人担心的样子,“夫人,您不必担心,未伤着筋骨。”
“孩子,你误会了,我并不是担心他。”
夫人走到老侯爷的身边,蹲下来紧紧握着他的手,两个人四目相对,眼里是满满的爱意。
“那是…”沈袖有些不解。
夫人正欲扯开老侯爷的袖子,却被老侯爷制止,夫人紧紧握着老侯爷的手,温柔地说道,“书卿,没事的,我相信他,我相信子安,他不会选错的。”
老侯爷僵着的手慢慢放松了下来,任由夫人挽起袖子,那一道道伤疤赫然被揭开,有些看上去是陈年的旧伤了,有些才刚刚结痂。
沈袖的眼底满是震惊,她不可思议地问道,“侯爷,这是何人所为啊?!”
夫人以衣袖掩面轻轻啜泣着,而侯爷则是有些呆滞地望向方子豪离开的方向。
此时的皓月在她房间的架子上慢慢露出了剑刃,消了气回到房间的涂灵正在跟孙潇潇有说有笑的,突然瞄到了墙上的皓月,连忙指着架子上的皓月,“潇潇!你看!”
孙潇潇的笑还未收回,看到皓月的一瞬间便跳了起来,“什么情况?!”
这人可是去的怀安侯府,什么事情竟能引起皓月如此震动!
涂灵跳下了床,鞋都没来得及穿好便冲了出去,大声叫嚷,“宋明轩!宋明轩!”
还在搬东西的宋明轩立刻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冲到涂灵的面前,“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怀安侯府!我们要去怀安侯府!”
宋明轩余光一瞟,看到了架子上的皓月,马上就明白了,立刻喊上了几个正在帮忙的几个侍卫。
刚爬上马的涂灵被潇潇喊住:“灵儿!带上它!”
看着被布包裹着的皓月,涂灵一把接了过来,郑重地点了点头。
就这样,一大队人马在热闹的街市飞驰。
“这些是他干的?!”沈袖震怒!
夫人微微点了点头,不是她这个做娘的狠心,只是她的儿子,如今对这个家来说,就像恶鬼一般的存在,她每每偷偷的给他塞钱,就是为了让他不要伤害他的父亲。
沈袖看到这些伤,心里痛极了,她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一点点,可是她拳头都要捏碎了。
“侯爷,夫人……”沈袖刚开口,就听见许多人的脚步声从前院涌了进来。
“少爷!少爷!不可啊!你这是要做什么啊少爷!”
管家苦苦哀求,却是无力阻拦,如果可以的话他肯定会一路跪着给方子豪磕头,只见方子豪一把拎起他往前厅一扔,管家在地上滚了几个圈,沈袖伸手将人扶稳。
还是那袭熟悉的蓝白色锦缎,方子豪站在门口,一改刚刚被打得跟孙子一样的窘态,“沈袖是吧,还好你没走啊,那咱们就把账算一算吧!”
看着冲进来的众人,老侯爷急忙把衣袖放下,这一举动被眼尖的方子豪看到了,“老不死的!你还学会跟人告状了是吧,真行啊,我倒要看看这叫沈袖的能护你多久!”
夫人看来的人实在太多,多得都快要挤不下连廊了,正欲上前下跪求他离开,沈袖一把托起她。
“夫人,请像相信子安兄那样相信我吧,管家,带侯爷和夫人去后面。”
说着,把夫人和侯爷推向管家,还把带上的药也一并交到了侯爷手里,她怕等会儿撒了。
管家一脸的感激,让沈袖的鼻头都酸了几分。
“应该没有人要离开吧?”沈袖看了看后面乌泱泱的人,轻轻地说道。
无人回应,她逐渐抬起了眼眸,眼中只剩下令人心寒的杀气。
终于赶到怀安侯府的涂灵和一众人马看到门外只有几个被打伤的家丁和府兵,涂灵想也没想就往里面冲。
府内已经是一片狼藉,满地都是蜷缩着的人,有的人甚至已经没了气,涂灵疯了一般往里面冲去。
她突然定格在原地,瞪大了眼睛,沈袖正举着最后一个人,只听见她冰冷的声音问道,“你在家也是这般欺负自己爹娘的?”
沈袖的语气变得有些鬼魅,她的身上全是血,却没有一滴是她自己的,被她举起来的人好像喘不上气的样子。
涂灵惊呼了一声:“沈袖!!!”
咔的一声,沈袖把他的脖子拧断了,随后往方子豪的面前一丢。
此时的沈袖愣愣的看着早就被吓傻的方子豪,她慢慢地走到他的面前,她的眼里满是泪水,“今天早上,我跟你说的话,你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对吗?”
沈袖并没有失去理智,她只是感到很痛苦,明明父母尚在,她眼前的这个,连方子安都宠爱过的孩子,却这样对待自己的父母。
方子豪根本控制不住,全身都在发抖,他求救似的看向冲进来的涂灵和宋明轩等人。
沈袖擦了擦泪,开口道,“灵儿,侯爷和夫人在后面,你去帮他们检查一下,明轩你跟着一起去,剩下的人留下来,我有事情交代。”
涂灵听了沈袖的话,继续抱着皓月往里屋跑,直到看到躲在后厅的三人,涂灵都深深的心疼着眼前这位坐在轮椅上白发苍苍的老人,这就是外面传扬的威风八面的怀安侯吗,他看起来如此的儒雅又…虚弱。
看见冲进来的是个女娃,怀安侯反而冲她笑了笑,“姑娘,结束了吗?”
涂灵狠狠地点了点头,“…是,侯爷,夫人,我是沈将军府上的医师,她让我来为你们检查一下。”
夫人抬头问道,“那外面如何了?”
“侯爷,夫人请稍歇,外面有些乱,等他们打扫完了再出去吧。”
涂灵嗦了嗦鼻子,云淡风轻地带过了,转头将皓月递给宋明轩的时候露出了剑柄上的玄铁水晶。
“这是…皓月剑!”老侯爷的眸中闪着光,四大神器,向来是习武之人心中至高的存在。
“是的,是皓月。”涂灵已经蹲下开始为夫人诊脉。
“这是沈袖的佩剑?”老侯爷震惊万分,虽然是问,但是心中已有答案,沈袖看上去至多不过二十,竟有皓月侍其为主。
“是的侯爷,这就是沈将军的佩剑。”宋明轩看涂灵忙得很,替她接了侯爷的话。
随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侯爷有些急切地问道,“子…子豪还活着吗。”
“是,还活着。”涂灵的语气倒是有些可惜,突然她意识到不太对,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侯爷,夫人,我不是那个意思…”
侯爷和夫人相视苦笑,点了点头,他们明白她的意思,其实,如此大逆不道的儿子,就算是死了,也应该不会心痛才对,但是看到皓月的剑刃,侯爷还是下意识地有些害怕。
“夫人并无大碍,只是受了些惊吓,等会儿我开些助眠的药,等夫人安安心心地睡上几夜就没事了。”
随即,涂灵准备伸手去搭侯爷的脉,侯爷却往回收了收手,“小姑娘,我没事,我没被吓着。”
涂灵看了看侯爷还抱在身上的药,肯定是早晨沈袖带来的,她问侯爷,“侯爷,这些药,沈袖可告诉您怎么吃了?”
侯爷一愣,望着自己抱着的药,他都不记得怀里还抱着这些,他摇了摇头。
“侯爷,这些是给您治腿疾的药,之前听方将军提过您的腿疾,但是并没有亲自为您搭过脉,如今有这个机会了,可否让我为您搭一下脉,这样方便我判断更准确一些,后续的用药效果会更好。”
侯爷听到方子安,明显愣了一下,但他还是摇了摇头,婉拒了涂灵的请求,“老夫这个腿啊,已经废了,不必再费这些心思了,就这样吧。”
夫人听到了大儿子的名字,有些急迫地问,“小姑娘,你也认识我们子安吗?你说他的腿,他的腿真的能好吗?”
“夫人,我乃是药谷谷主之女涂灵,方将军并不是我的朋友,他与我的父亲是挚友,他们的关系十分亲近,我曾听他跟家中长辈提起过侯爷的伤,所以听了一耳朵,后来随沈将军入了盛京,知道她会来怀安侯府拜访,这才特地让她帮我把药捎过来。”涂灵的表情很真诚。
正好这时沈袖来到后厅,语气温和,“侯爷,夫人,前厅已经清理完毕,到前厅来吧,您让灵儿给您诊一下,她是这世间最好的大夫。”
管家推着侯爷往前厅走,他们没有再见到方子豪,正欲开口问,沈袖抢在他们前面开了口,“侯爷,您先诊脉,等灵儿给您诊完了,告诉您如何用药了,我便告诉你们方子豪的去向。”
老两口似乎也拿沈袖没有办法,“书卿,既然已经失望过那么多次,再尝试一次又何妨呢。”
夫人紧紧握着侯爷的手,慢慢地,侯爷将手伸出衣袖,那些可怕的伤痕再一次赤裸裸地展现了出来,涂灵甚至不用问,她突然就明白了为何当时皓月会突然露出剑刃,看到这里她懂了,侯爷有自己的自尊,他刚刚不愿让她切脉,也是这个原因。
把完脉以后,涂灵始终未出一言,在旁边将需要用的药全部写在了一张方子上,随即对旁边的夫人说,“夫人,这些日子就要辛苦您了,这些药是给侯爷的伤药,需要炖煮一个时辰,药渣莫要丢……”
沈袖看着涂灵慢慢的教夫人怎么给侯爷用药,并且全部写在纸上,清清楚楚,便转过头对侯爷说道,“侯爷,前院我会找工匠来重新修葺,子豪我已将他押回了自己的房间,过段时间,我会将人在适当的时机放到玄甲军中,由我亲自带着,在我不在京中的这段时间,会有侍卫十二个时辰轮番守在他的门口,每日清晨会有夫子前来教学,午后会有人来教他习武,你们若是想他便去看看他,若是不想,那这段时间一天都不见他也可以,这样的安排你们是否可以接